第八百零二章 奇迹

金色大陸，維羅妮卡角，金色大陸最東端的點，站在此處一眼瞭望而去便可看到一望無際的無盡海域。

作為無數航海者的地理標誌而長久存在，在附近的地區有着相當的知名度。

只是這個地方，卻還有着一個不為人知的隱秘，足以讓此處成為無數人避之不及的噩夢。

此地是整個金色大陸連接“世界深處”的最佳地點。

即，世界的根源。

這裏的一處法師塔終年戒備森嚴，謹慎地觀察着此地的任何變化並將其記錄後上報法師塔的本部。

在大多數法師的眼中，這裏是蘊含著世界知識的寶藏，只是從古至今，有能力從中獲取知識的人，要麼是當場爆頭而亡，要麼是在得到知識過程中發了瘋。

有太多自認為有能力者希望直接從世界本身得到知識，汲取力量，但無數慘痛的教訓告訴法師塔，這是不行的。

人類還不具備接觸世界深處的資格，只能將其保護封鎖起來。

貿然在此地與世界深處建立聯繫，就像是要與一位虛空中的舊日神明建立聯繫一樣瘋狂。

但是，除去這種表象的危險，即使是法師塔中，也只有極少數人知道一件恐怖的隱秘。

那就是此地，將會是世界殲滅機制的出口。

魔天神降臨之地。

事實上，在幾天前，維羅妮卡角的法師塔就陷入了一陣恐慌之中。

維羅妮卡角的特殊磁場在無時無刻不發生着詭異的變化，根據法師塔精密儀器的計算，平均每秒變化高達四千億次。

其餘的一些儀器齊齊發生了奇怪的失靈，只要離開這種奇怪磁場的範圍就會恢復原狀。並且經過測試，法師們很快發現了一件細思極恐的事情。

這種特殊的磁場在擴大！

原本維羅妮卡角法師塔有三分之一是建設在特殊磁場之中進行一些研究活動的，但是在這幾天內，整個法師塔都已經被磁場籠罩。

這導致大部分儀器當場報廢，在法師塔內的研究工作變得困難起來。

原本還好，但是很快，不少留駐的法師紛紛上報他們出現了幻聽，難以入睡，睡夢中看到了光怪陸離的畫面。

維羅妮卡角的法師塔負責人於此直接下達了撤離的命令。

如果繼續下去，恐怕很快就會有法師陷入瘋狂了。

現在，原本維羅妮卡角的法師們唯一最後還在堅持的事情便是確認磁場的覆蓋範圍，並且他們本身的一切觀測活動都要在這個範圍之外。

本部已經派了不少人來這邊協助，但是直到現在，大家對這些變化都是還是一頭霧水。

就在這時，兩個人影出現在當場。

“所有人立刻退去，不要圍在這裏了，你們辛苦了，法師塔牢記着你們的共享，現在趕緊收拾東西離開這裏。”穿着黑色墨色風格衣袍的人直接拿出了賢者級別的命令說道。

法師們沒有什麼異議，趕緊麻熘地收勢東西撤退。

不得不說面對這種詭異的情況，在這裏堅守的眾人精神壓力也確實是很大的，現在能及時撤離也是好事。

雖然內心很好奇事情的始末，但是既然上頭沒有說，那就說說明暫時還不是他們能知道的時候。

法師塔出身的法師們最能控制的便是自己的求知慾。

而此時的來者，自然也就是方天木和阿隆了。

他們正是為了即將降臨的魔天神而來。

他們對於維羅妮卡角的變化心知肚明，這些都是世界深處躁動，魔天神即將出世的前兆。

“怎麼樣，這可是當初你根本沒敢面對的敵手。”方天木笑眯眯地說道。

“只是因為有所顧忌所以不敢與之戰鬥而已，我沒有輸。”阿隆眯起眼道。

方天木聳聳肩，並沒有反駁：“你是無敵的，我當然知道。我去逛逛順便打探情況，你和你的小夥伴好好道別吧。”

說著，方天木就化作青煙消散。

阿隆轉頭也沒有浪費時間，看着顯出身形的日月星三小隻。

“那個，我要……”

“我們知道啦，畢竟你之前也沒怎麼掩飾，而且也早早就給我們打過預防針了，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星琉璃擺了擺手說道。

不論她過去多少次旁敲側擊，阿隆從未陳諾過會永遠陪着他們。

所以星琉璃很早就意識到了這點。

阿隆總會有該離去的時候。

尤其是在得知五大災的存在時，星琉璃就有想到過，大概，等到這個災難結束或許就是阿隆離開時的時候了。

“主人不用顧慮我們，您已經給予了我們第二次的生命，幫我們彌補了過去的遺憾，我們對於此生並無怨言。只希望您能凱旋。”日靈夢輕輕躬身說道。

阿隆無奈笑着：“我還以為會有一場感人的道別呢。”

“你還想我哭得稀里嘩啦的不成？”星琉璃都起嘴道。

“也不是不行，想哭的話趁現在，我還能抱抱你。”阿隆打趣道。

剛說完，星琉璃就直接抱了上來，緊緊將他抱住，把頭埋進阿隆懷裏，用沉悶的聲音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日靈夢走上來，沒有多說，也輕輕抬手抱住了阿隆。

晌久后，兩位人偶才鬆開雙手。

“嗚嗚。”月墓很澹然地揮揮小手。

其他幾個色彩都沒有在這個時候出聲，知道現在並不是他們的場合。

阿隆一把抄起月墓：“就你一個裝什麼酷啊，我也很捨不得你的啊。”

“嗚！”月墓大叫一聲，小手死死抓緊阿隆的衣襟，一雙大眼睛忽明忽滅，最後緩緩穩定下來。

作為從一開始就跟隨阿隆的人偶，和阿隆從這個世界的最初一天開始陪伴，直至今日，二者這兩年就沒有怎麼分開過，可以說形影不離。

阿隆改變了月墓，陪伴了月墓新生。

月墓陪伴了阿隆，見證了阿隆的人性。

阿隆的額頭和月墓的大腦袋輕輕靠在一起。

“等我回來好嗎，不會讓你一直等下去的。”

“嗚~。”

“乖，你是最乖的，也是最厲害的。在我回來前，有什麼想做的事情都可以隨便去做。”阿隆輕聲訴說道。

“嗚。”

阿隆抱着月墓抬起頭，看向星琉璃和日靈夢：“你們也是一樣，不必為這段記憶所束縛。沒準我以後回來了，你們也都已經完全獨立了。”

就像艾德和尹莎一樣。

放下月墓之後，阿隆轉身向著維羅妮卡角走去。

他曾逃避，而現在，將去面對。

……

機械降神不是幕中人能解決的事情。

那是介於規格內外界限的奇特力量，故事的句點，萬物的終結。

想要擊敗它，很簡單，只需要同樣規格外的力量就是。

“創世神的碎片，雖然你貌似胸有成竹，但我還是要提醒你，那是創世神的碎片，即使你完全釋放自己的力量，勝負仍未可知。”方天木說道，“對你而言，你的勝負並非是自己的勝利，而是人類故事的延續，所以，你們不能以這個物質界為舞台。”

去混沌虛空，在那裏，即使是無上外神，也能隨意地發揮自己的力量。

在那裏，也無需擔心會讓無辜者受到波及。‘

創世神的碎片，那個只存在隻言片語的外神描述中的傳說存在。

是她創造了混沌虛空，一切混亂和秩序的起源與終點。

無人知曉她在何處，亦可能她無處不在。

而這個物質界，是具有那位無上神明碎片的世界，這也是此界長久遭受虛空神明窺視的原因。

或許，阿隆的誕生，也和其存在有一定關係也說不定。

“方天木，你說，作為神的我，到底會是什麼呢？”阿隆問道。

方天木與之並肩而行，沒有怎麼思考道：“要我說的話，你是‘奇迹’啊。”

“哦？”阿隆饒有興趣地看着他。

“你不僅是此界的奇迹，更是整個混沌虛空的奇迹。一個無上的神明以脆弱的凡人身軀誕生，與人類這一種族建立牽絆，沉淪百世，最後選擇為了人類解放自我歸於神明的本能。毫無疑問，這即是奇迹。”

混沌虛空的奇迹，此方物質界的奇迹，無上外神的奇迹，屬於人類們的奇迹。

也是名為阿隆的存在，自己的奇迹。

而現在，這個奇迹，將去挑戰創世神的碎片。

不論勝負，這都會是一場屬於奇迹的故事。

兩人來到了維羅妮卡角的絕對節點。

在二者到達的瞬間，這個世界發生了異變。

灰色的物質開始憑空生成，一團有着不定形體的不可名狀之物開始增生。

換做任何一個普通人，僅僅是瞥一眼這等存在，大概會瞬間陷入無盡的瘋狂之中，被這些不明物質中所蘊含的龐大信息量直接沖昏頭腦，最後被信息流衝散作為存在的本身。

灰色的物質不斷膨脹，瞬間便吞沒了維羅妮卡角上的一切。

石礫、土地、樹木、花草以及人類的建築物，頃刻間被其吞沒，回歸了終末與原點之中。

其影響範圍內的時空發生了錯亂，時間與空間在其面前失去了定義，被其攪碎成為最基本物質。

哪怕是神，也根本不具備站在此等存在面前的資本。

它，不，她！便是原初。

阿隆和方天木為了對抗她，不得已釋放出自己的力量。

金色的火焰和絢麗的星空升騰而起，成為了二者在這片錯誤世界中的錨點，一時間遏制住了灰色物質的進一步膨脹。

但是這種反抗很快遭到了灰色物質着重注意。

她繼續着膨脹又收縮的過程，雖然從視覺上，她作為一種物質絲毫感覺不到生物感，但是這種膨脹收縮的感覺，卻又恰恰像是在呼吸一般。

其中部分灰色物質組成了層層圓環交疊，圓環上睜開一顆顆無神的眼珠，包括周圍的灰色物質，也一同張開了眼球注視着方天木和阿隆。

“她在這個世界的根就拜託你了。”阿隆說道。

“嗯哼。”方天木隨意地應道。

阿隆深呼吸着，緩緩閉上眼。

此生，他第一次完全將發散的感官以及注意力投射到自己這個個體上。

他一直在去試着了解這個世界，但是從未嘗試過去了解自己。

現在，他要去做了。

轉換角度，拋卻人性，挖掘內心深處的力量，不再對它感到抵觸，而是去接觸它，將其托舉出來，升華，升華，不斷升華……

在方天木的視角下，阿隆身上的力量很快失控一般地開始向著四周肆虐。

本來已經被魔天神所同化的世界在阿隆力量的影響下化為齏粉。

從視覺效果上，魔天神是詭異，阿隆那是更加地殘暴。

灰色物質與星空之力發生了對撞，它們毫不相讓，互相侵蝕。

阿隆緩緩睜開了眼，他的雙眼，那雙金色的眼眸已經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與身邊的力量一樣的色彩。

眼中彷彿孕育着兩片星空。

風止。

在三股力量的壓迫下，這塊區域的物質已經徹底崩潰了。

就連聲音，也已經聽不到了，只能用特殊的感官才能觀測到此時的變化。

而方天木有些獃滯地看着阿隆。

他朝着方天木露出了溫和的微笑，在最後一刻，用人類的外形說出了那句話：“謝謝。“

阿隆的身軀分解了，由無盡星空構成的“巨人“撈起灰色的物質，瞬間突破了周圍的破碎空間向著宇宙空間而去，又在宇宙空間中突入到了混沌虛空之中。

方天木凝神，身軀化作金色的火焰巨人，開始焚燒起所有殘留的灰色物質，並且火焰一路蔓延，深入到世界深處，將魔天神的殘餘影響盡數切除，修改，將一切修正回正軌。

阿隆感覺到自己在不斷地上升，最後的人外感官得到了最後的升華，成為了神之眼。

他，不，她攜帶着灰色物質在混沌虛空之中穿梭，避開所有物質界，不希望將此等災禍帶給它們。

無盡的星星在燃燒，在這一刻散發出無比耀眼的光彩。

黑暗與光芒在交融，混沌於秩序的殘骸上誕生，混沌的土壤中又生長着渺小的秩序之種。

無數的注視投來，震撼地見證着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星空的巨人攜帶着的灰色物質，向著混沌虛空的盡頭，混沌的源頭而去。

一隻通體白色，長滿了血色眼眸巨大蜘蛛樣蟲子靠着絲線連接着諸多世界，立於其上，所有眼珠怔怔地看着那道遠去的星空之影。

在原本的物質界中，雖然什麼都看不到，但是星琉璃和日靈夢以及月墓卻下意識地抬起頭，望向無盡的高空。

戰場上正在救助士兵的安德里難得一絲空閑，忽地感覺一陣悲從中來，迷茫地詢問着阿波菲斯理由，卻得到了阿波菲斯的一陣冷嘲熱諷。

地球上，正在與狂亂的怪物廝殺，整個人宛若蒼白色的魔女的周霖雨下意識地回過頭，卻什麼都沒看到。

向梁展持劍正在冥想，突然間，他睜開眼，望着眼前的赤鳴，沉默晌久。

韋子寧從睡夢中驚醒，發現自己正誰在一堆稿紙之中，正要將眼鏡戴起，卻發現眼眶不知何時已經濕潤。

蘇佳形看着眼前只開了一個頭的人偶設計圖，不由得發愣，在拜爾的提醒下才回過神，繼續與之一起討論。

葉祖惜正喝着一杯奶茶和阿布一起走在路上，不禁抬頭望了一眼天空，而另一隻手上的袋子中，還有另一杯奶茶，不知道是要送給何人。

金色的火焰燃燒了很久很久。

直到方天木再也感覺不到那些灰色物質的增生，再也看不到魔天神的殘留。

這個世界回歸了正常。

不會再有大災誕生了。

方天木輕輕推了下鼻樑上的小圓眼鏡，看着眼前的海闊天空輕輕開口：“這就是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