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追殺
冷風呼嘯,夜色迷離,鵝毛般的大雪在空中飄飄揚揚籠罩着整個朔州城。
朦朧的月光費了吃奶的勁兒才照射到昏暗的小巷中,讓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小巷能夠有些微弱的光亮。一戶戶的院牆早已經失去了它原有的顏色,上面有着孩童玩鬧時畫下的圖畫,顯得有些落敗。
寂靜的夜晚,除了偶爾能聽到巷尾的幾聲犬吠以外,就再也沒有任何的聲音了。
“快、這邊,媽的那小兔崽子跑哪去了?”突兀的大喝聲,打斷了這平靜的雪夜,三個膀大腰圓的大漢手拿木棍和麻袋跑進了小巷,這大冷的天他們身上竟然只穿着單薄的麻布衣衫,真是讓人看着就發寒。
三個大漢站在小巷的岔路口,瞪着大眼睛四處張望,那寬厚的胸膛呼哧呼哧的此起彼伏,不斷的喘着粗氣。
距離這三個大漢能有二十步之遙的一堆廢墟中,一個青年正躲在裏面,用那雙烏黑的大眼睛謹慎的看着三人,身子緊緊縮在在廢墟中,陣陣的寒冷猶如針尖一般刺進身子裏,可他只能苦苦忍耐,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他叫石英,本是二十一世紀,一個剛剛從部隊退伍,無房、無錢、無工作的社會閑散人員,卻在一覺醒來后發現自己附身在這個渾身又臟又臭的小青年身上。當他醒來后差點沒被活活凍死,因為這小青年在這大冬天的竟只穿着兩件打滿補丁的布衣。
這還不是最離譜的,離譜的是還沒等他弄明白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時,突然冒出五六個大漢,對他是又打又踹。以前在軍隊中所練就的一身功夫根本用不出來,這幅身體簡直可以說是手無縛雞之力。被幾個大漢打的半死,這才趁他們不備跑了出來。
“媽的,他跑哪去了?你們倆去那邊找找,我去這邊。”
三名大漢分開,一人走了一條岔路,石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得罪了他們,竟然讓他們如此大費周章的要抓到自己。
這三名大漢做起事來並沒有他們外表那麼粗狂,石英見他們三人走的都非常緩慢,一邊聽着周圍的動靜,一邊仔細的看着小巷兩旁的犄角處。
石英發現往自己這方向來的大漢,在離自己不太遠的地方翻開一堆亂七八糟的枯樹枝,也不嫌上面還掛着一些垃圾。
他們找的這麼細緻,那自己在這豈不是坐以待斃?石英心中暗暗叫苦,這幅身體實在是個累贅,就跑了這麼一會,就讓他胸口憋的快要炸開了一般,他還不敢大口喘氣,怕小巷太靜會被聽到。
“媽的,拼了!”石英狠狠一咬牙,一把掀開藏身的木板撒腿就跑。如果繼續藏在這裏,一定會被大漢發現,等死還不如拼一把,說不定還能跑得走。
“恩!站住!”大漢見到不遠處一道黑影跑過,頓時大吼一聲追了上去,他這一聲大吼,帶起小巷深處一片犬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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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深處…
“嘿嘿,看你還往哪跑?”
石英看着自己身前那猙獰的大漢,一步步的往後退去,卻驚恐的發現自己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出現一名大漢,兩名大漢邪笑着,一點點的朝着石英走來。
“呼哧…呼哧…”終於可以大口喘氣了,石英貪婪的吸收着寒冷的空氣,眼中沒有絲毫的慌亂,側過身子仔細的觀察兩名大漢的動作。
“一步…兩步…三步…”
大漢離石英越來越近,石英的心漸漸提了起來,他不是對自己沒有信心,而是對自己現在這具身體沒有信心,他只能賭、成或敗就聽天由命吧。
“啊!”一名大漢猛的朝石英鋪了過來,那龐大的身體所帶來的寒冷勁風打得石英臉上生疼,眼睛就像是被針扎了一般。
不過他不能眨眼…也不能揉。
“給我起!”石英大喝一聲,瞪得大大的雙眼終於發現了大漢的死角閃身躲了過去,趁着撲空的大漢身體還沒落下,石英一手抓住大漢的胳膊,另一手托起大漢的腰,想要藉著大漢前撲收攏不住的慣性將他給甩出去。
石英這想法非常好,這是他在危難時刻想出的一石二鳥之計。第一、躲過了大漢的飛撲,第二、這一甩還能把他甩到自己身後,說不定還能將身後撲來的大漢給撞倒,這樣自己就有機會跑了阿。
他這想法真的很好,能在這危難時刻還能冷靜頭腦想計策,可以說是很難得了。可惜…石英還是忽略掉了一點,那就是他低估了自己這具身體的……虛弱程度。
這句瘦弱的身體實在是太不堪了,石英沒想到竟然連這種靠着慣性將人甩出去的簡單動作他都完不成。要是換做以前自己那具身體,當他抓住對方的手和腰,一拉一托間、那種暢快淋漓的感覺會直接傳入大腦,可這次傳來的…卻是猶如泰山壓頂一般的重量。
“啊!”“砰!”
大漢那高達兩百斤的重量直接將石英給壓趴在了地上,寒冷的地面瞬間讓石英身體一陣顫動,可這已經顧不得了,更加要命的是被大漢這麼一壓,石英感覺自己的身體簡直就要散架子了一般。
“嘿嘿,小兔崽子,看你這回還往哪跑?”兩名大漢邪笑着將石英拎了起來,那輕鬆的模樣簡直就跟拎着小雞崽一般。
石英現在心冷如灰,被人家拎在空中,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任何逃跑的希望了。
“頭兒,這傢伙是帶回府里去還是直接…”拎着石英的大漢將石英提高了幾分,對另外的大漢問着,說道後面眼中還閃過一絲凶光。
另外那名大漢蒿起石英的長發…恩?頭髮被蒿住,可石英心中卻是一顫,長發?不管這身體是誰的,這都什麼年代了怎麼還有男人留長發阿?
那名大漢沒有給石英細想的機會,雙眼緊盯着石英說道:“楊秀才,這可不能怪我們哥兒幾個阿,你說你好好的當你的秀才不就沒事了么?何苦要去那以文招親大會呢?”
說完,大漢也不等石英反應,直接從自己后腰拿出麻袋從石英的頭上套了進去,那麻袋非常大,不止是套住石英的頭,而是將石英整個人裝了進去,隨後大漢又用一根繩子將麻袋的口扎嚴。
“走吧,把他處理了哥幾個也回去休息,折騰一晚上了、娘的。”
“哎?頭兒,據說前兩天前門樓子新來了個戲班,哥幾個這事兒辦的挺利索的,老爺回頭賞了銀子哥幾個去那瞧瞧吧。”
“戲班?不錯不錯…我也聽說了,他們那有個角兒長的很不錯阿…”
兩人拎着‘麻袋’朝小巷深處走去,背影漸漸融入在一片黑暗中,交談的聲音也隨着他們的離開飄然遠去,小巷內再次陷入了沉靜,只有偶爾那幾聲犬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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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通!”
漂浮着薄薄浮冰的河面濺起竄竄水珠,大漢拍了拍雙手彈去衣服上的浮灰,在河岸旁站了良久直到河面漸漸平靜了下來才轉身離開。
入水的那一剎那,冰涼刺骨的河水瞬間刺透石英的全身,心臟傳來陣陣絞痛的感覺,差一點就一口氣沒挺住凍死過去。
石英真的沒想到,這些人竟然會如此狠毒,會將自己裝進麻袋然後扔到河裏,這是要活活淹死自己阿!
感覺着自己的身體正在不住的下沉,以及那冰涼的河水,石英覺得自己沒有像現在如此清醒過,大腦中一片通透,那種開闊的感覺讓他以為自己到了天堂。
剛來到這裏,還沒等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被一群大漢一頓猛打,接着就是東躲西藏的,一天下來連口水都沒喝,直到最後再次被抓住然後仍在這河裏。石英從來沒有想過、也根本沒機會想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不過現在…終於有時間也有機會讓他弄明白了,腦中大量的信息猶如幻燈片一般在眼前一一掠過,他知道自己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也知道了自己現在在哪,也知道了…那些大漢為什麼要抓自己。
怪不得那大漢剛才抓住自己,叫自己是楊秀才…原來這具身體以前是叫楊休,還是個秀才。
這裏是大明朝嘉靖四十年的大同府朔州,楊休是朔州僅有的秀才。
哎?這是什麼。
石英猛然定住一個畫面,在那張畫面中有着一位美麗的女子,不對、那女子不能只有美麗來形容了,那一頭烏黑的長發、粉嫩的肌膚、猶如夜晚星辰一般的雙眸,那簡直是仙女阿。
美女…石英見得多了,可是這種級別的,他還真沒見過。或許是現代人們的虛偽遮掩了內心吧,那些女人讓石英覺得她們很不真實,是僅僅有着外表的軀殼而已。
不過也確實如此,在這個女人永遠離不開化妝品的世界,在這個人造美女橫行的世界,在這個虛榮心和面子招搖過街的世界,還何談內心呢?
她叫白月如?好美的名字…她是自己的未婚妻?不對…應該是楊休,楊休參加了她的以文招親,贏得了頭魁。
可是她的父親,竟然嫌楊休沒有錢,家裏窮、只是個窮酸秀才而已,不肯把閨女嫁給他。
於是…就假裝接受楊休,將他迎進家中,等到了晚上,在讓家丁將他趕走,不僅如此,他們還要將楊休趕出朔州城,這樣才能保全他白家的臉面。
可惜…楊休不肯就這麼離去,他和白月如早已相識,白月如也想過自己父親會嫌棄他不肯答應兩人婚事,所以才提出這個以文招親的主意,想因此來讓自己的父親答應兩人婚事。因為她相信,她相信在整個朔州城,沒有誰的文采能勝過楊休。
楊休不肯離去,徹底激怒了白月如的父親白之富,於是他下了狠心,要除掉楊休。
而白英,正是在楊休被追趕了兩天後,附在了他的身上。
楊休一屆窮酸秀才,平時就是有上頓沒下頓,身子本來就弱,可以說是手無縛雞之力。被人追趕了兩天,沒有吃過一頓飯,終於累倒在了冰天雪地中。
“可惡!”石英惡狠狠的攥起拳頭,他為自己的遭遇感到氣氛、對楊休的遭遇感到氣氛。當然,現在石英就是楊休,他已經佔據了這具身體。
“恩…”石英再也憋不住氣了,胸腔內陣陣的窒息感已經開始讓他的大腦也跟着受到牽連,眼前的畫面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虛弱的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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