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張郃來襲
踏踏踏——
駐足走道垛台,李休左手扶劍而立,眼神間精光透亮,那是來自眼前這隊魏騎手中火把的火焰發出的亮光。
只見其抬起右手指向營外那隊前後簇擁、刀劍林立的騎兵,雙眼斜睨黃襲開口問道:
“黃將軍,那便是魏軍先鋒?”
“然也,此便乃敵軍先鋒!”黃襲眼神掠向營外敵騎頗為肯定地回答道,“張郃大軍不出意外,半個時辰內即可抵至此地。”
戰陣嚴整,刀槍露刃,不愧為魏國精銳。
回視營中,駐紮在龍泉山大營的兩萬兵馬正以極快的速度沖向山下營寨尋找彼此站位。
靠在李休身旁的王平挪步向前,轉身回首大營之中負手而立,眼神中充斥着混沌與雜亂。
“孝然,汝以為此戰我軍可勝乎?”背對着李休的王平臉上悄然露出一絲神傷的表情,“三萬對五萬,這張郃可並非泛泛之輩矣……”
說出此話的人,心中當然會有些芥蒂。可人都已經來到了這裏,想後悔逃避現實,只會讓人覺得這是懦夫。
李休鬆開握在劍柄的左手忽然感到莫名的緊張,若論實際來說,他李休不過是個從未殺過人的現代學者,可現在說這些又有何用?
他的左手猛地拍在王平右肩,發現這個人的肩膀堅如磐石,李休這才相信古人虎背熊腰、魁梧奇偉的說頭並非空穴來風。
“張郃者,名將也;其用兵之道,變化萬千,為先帝、丞相所忌憚之。”李休自然知道張郃的厲害,他拍了拍王平的肩膀安慰道,“可我大漢強將勁卒皆在於此,又豈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
說罷,王平眼神中閃過一絲感激,那沉重的表情也露出放鬆的笑容。
“孝然,汝方才訓斥參軍是否有些過火了些?”
“倘若諸將都如參軍那般好高騖遠、狂妄自大,那大漢還有救嗎?更何況……南中之戰慘烈,那馬謖如何能知!哼,所謂“攻城為下,攻心為上”……死了許多同袍弟兄,何談攻心!”
拂拂——
夜半三更,雨後大風來得越發狂烈,轅門戰旗皆向西不停翻卷招展,站在轅門走道的眾將臉上忽的露出猙獰之色。
咔嚓——
突然,插在左側垛口的旗幟被大風吹斷。
見此情形,曹虎右手扶着營牆低頭頂風徑直向前緩緩挪步,鼻孔在一瞬間吸進大量空氣,而後張開那被風吹得乾裂的嘴唇朝那邊的軍卒大聲吼道:
“爾等迅速更換旗幟,人倒旗不可倒!眾軍聽着,大戰在即!戰旗乃士氣根本,旗若倒則軍魂不再!賊軍若敢奪我旗幟,哪怕只剩一人,必將使其付出代價!”
錚錚——
鋒刃銀芒,隨風而響。
今夜烈風着實讓人意想不到,守在營寨的漢軍將士卻依舊如松柏般挺拔矗立。
感到危機感的李休扶着垛口營牆緩緩抬頭,順着垛口縫隙他才能緩緩睜眼觀察營外事物。
只見營外魏軍左右簇擁,大風愣是沒能吹得他們東倒西歪,果真是精銳之卒。
呼——
三柱香過後,烈風逐漸平息,營寨中大部分營帳與基礎設施都被這場風破壞得十不存一。
蹲在垛口下的李休這時托着地面站起身子,當他揉眼望向營寨破敗不堪的模樣瞬間感到危機十足。
“快,迅速修補營寨破壞處!”
被風折磨得頭昏腦漲的士卒們聽到李休那聲咆哮,迅速從腦海的迷茫中掙脫而出。
站在轅門之下的羅羽急了。
“快,快!敵軍即將來襲,迅速修補營寨各個破壞處!”
…………
嗒嗒嗒——
踢踏踢踏——
馬踏大地,狂沙捲起。
放眼望去,遠處一道道火光隨風搖曳,伴隨着的還有馬蹄踐踏、兵刃錚錚的聲音。
而在李休眼裏,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
駐足轅門之上,他的雙眼格外透亮,但內心深處中卻總有種讓人感到格外壓抑的感覺。
當然,這種壓抑的感覺並非捕風捉影。
“前方便是蜀賊營寨,加快行軍速度!”忽然,遠處傳來蒼老嘶啞卻又擲地有聲的聲音,“待與我軍先鋒匯合后就地紮營,任何人不準擅自出擊,違抗軍令者,斬!”
“唯!”
反觀漢軍山下營寨處,將士們你抬我搬,在短短的半個時辰把所有被破壞的設施全部修補完畢。
總算鬆口氣的李休帶領眾將並排坐在胡床上休息片刻,可他剛坐下還沒捂熱屁股,就被王平神情匆忙的表情吸引過去。
踏踏——
二人腳步悶聲沉重,王平拽着李休登上轅門走道垛台口處指着營外情景頓時露出緊張之色。
順着指向,李休眼神挪向垛口之外,發現眼前原本只有兩千魏軍騎兵的開闊地這時竟全然無站腳之處!
而正當李休驚訝之餘,王平忽然抬起右手指着魏軍火把密集處對他提醒道:
“孝然且看那邊,那個位置營火通明,若算距離來看也有六百餘步,想必那便是敵軍剛剛修築的營寨。”
“………”李休雙眼緊盯王平所指火光處,觀察間他忽然發現那裏人頭攢動、佈防密集,“那便是張郃大營。”
………
站在軍帳外面的張郃身長七尺六寸,蒼顏白髮,那渾濁昏黃的眼珠間透露出黑色深邃的濁光。
回首街亭方向抬頭望去,被人盯着的感覺很讓人不爽。
“哼……取老夫弓箭來!”張郃眼神如黑狼般狡黠,臉上露出冷淡的表情,他斜睨身旁親兵令道,“汝帶一隊人馬隨老夫前去蜀賊營前探上一探!”
說罷,周遭魏將忽然露出擔心的表情而紛紛勸阻張郃。-
“將軍,何必親赴?末將願往!”
“右將軍,倘若蜀賊埋伏該當如何,我等願替將軍探路!”
但他卻認為漢軍不過插標賣首膽小鼠輩,更何況守營主將乃是諸葛亮學生馬謖,不過一介書生而已,自己倒要看看舞文弄墨的書生究竟有何手段來對付他。
“敵將不過一介舞文弄墨之書生耳!老夫隨武皇帝征戰千里,何等陣仗未曾見過?諸君不必再勸,好生守營為老夫掠陣即可!汝等隨老夫前去探營!”張郃喜怒不形於色,眼神間驟然變得殺意十足,只見其左手持韁,右腿重踢馬腹,“駕,駕!!”
希律律——
他胯下這匹千里追雲駒通體重黑、馬鬃泛白、毛髮厚重、肌肉發達、耐力強勁,曾追隨主人征戰南北,參與過潼關之戰、宕渠之戰、漢中之戰等諸多戰役,也算是身經百戰。
啪嗒啪嗒——
縱馬馳奔,蹄聲厚重。
卻見老將張郃策馬奔馳,其身着鎖子連環甲、頭戴烏油盔、弓袋一張鐵胎弓、手持一桿五虎斷魂槍,當真是威風堂堂、頗具大將風範。
廉頗六十,尚有餘勇。
而此時站在垛口處的李休見張郃居然親自出營,他舉起右手示意左右弓弩手迅速在箭垛就位,準備迎接這位看似熟悉卻又很陌生的朋友。
“一切聽我安排,張郃其人你是知道的,先擺出我方戒備森嚴之態有利於拖延時間。”李休此刻神情鎮定,但其左手緊握刀柄卻早就佈滿熱汗,“山上山下任何人不準擅自放箭,違令者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