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4章 Chapter1102
第1104章Chapter1102
諾克薩斯帝國，不朽堡壘地下城寨，
自從以克卡奧家族為首的帝國新興貴族崛起之後，曾經的舊貴族區【阿倫戴爾】已經淪為落魄貴族的實質性流放地，
除了從外觀上看上去依舊恢宏大氣的獨棟別墅與私人庭院之外，阿倫戴爾早已不復以往的繁榮，沒有人打理的庭院雜草叢生，街道上看起來十分的冷清，。
正值戰亂之時，阿倫戴爾的商業街店鋪大門緊閉，僅有幾處背景較硬的店鋪依舊敞開門做生意，出售着日常所需的商品，讓阿倫戴爾的居民不至於因為柴米油鹽而跑太遠。
阿倫戴爾的居民處於極其危險的境遇，社會地位略高於普通的帝國公民，卻遠不及帝國最低級的男爵，隨時都可能徹底淪落為平民，連居住在阿倫戴爾的資格都失去。
如今還選擇居住在阿倫戴爾的人，要麼是家道中落沒有多餘的財富購置其他房產，只有祖宅的落魄貴族，要麼是因為人才斷代而無法維持爵位所需的功勛，即將面臨削爵的貴族。
無論是哪種情況，在諾克薩斯帝國的貴族圈中都會淪落為笑柄。
此刻正值深夜，天上下着濛濛細雨，隔着層層疊疊的垂直天井，一縷朦朧的月光從天上灑落，尚未瞥見陰影之中的荒蕪便被無盡的黑暗所吞噬。
阿倫戴爾區好似被世界遺棄一般，寂靜的街道上伸手不見五指，空曠死寂到只能聽得見陰冷潮濕的雨水滴落聲，空靈的讓人感到心涼。
基西拉男爵府三層，僅次於主室的東廂房之中，一位眉目如畫、面若桃李的黑髮少女正沉沉地睡着，
似是夢到了什麼噩夢一般，少女好看的柳葉眉緊蹙起來，略顯不安地翻過身體，蓋在少女身上粗糙的棉布薄被掀開了一半，露出了兩輪驚心動魄的圓潤白皙，可惜無人能看到這一抹令人血脈僨張的艷景。
“救救我！求求你了！”
“我願意付出一切！”
“那你覺得我值多少錢？”
“老師，我……有幫到你嗎？”
“你，你到底是誰？為什麼不說話？”
夢境中，一道看不清摸不着的身影動作柔和地張開雙臂，似是要擁抱過來，
少女主動上前張開雙臂，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道對自己來說獨一無二的身影不受控制地遠去。
像是丟掉了心中最重要的一塊寶物，悵然若失的少女跪倒在地上，失魂落魄地抱着自己的身體，任由陰冷的黑暗瀰漫過來。
她不知道那是誰，她也不清楚為什麼自己會在這裏，她什麼都不知道，卻像是等待着什麼一樣，恐懼地顫抖着。
“墜於網羅之中的凡人，擁抱你的命運吧……”
黑暗之中好像是有人在說話，少女豎起耳朵，聽到的卻是令人頭皮發麻的‘沙沙’聲，像是蜘蛛在說話。
此時此刻，彷彿正有數之不盡的節肢動物在這片黑暗的世界中結好了一張大網，正等着她自投羅網。
“來吧，孩子，看看真實的自己，接受這屬於你的恩賜吧。”
伊莉絲順從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抬起頭，黑暗與混沌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如鏡花水月一般的澄澈漣漪，
待到激蕩的漣漪歸於平靜，一個有着猩紅色美麗的長發，背後生長着黑紅色蛛腿的邪異少女同樣仰着頭看向她，
禍國殃民的絕世美貌足以讓任何人拜倒在裙擺之下，性感的紅唇微微翹起，猩紅色的眸子殘忍而狡黠，彷彿倒映着結滿了蛛網的深淵。
高貴的蜘蛛之女像是女王一樣俯瞰着平庸而無能的她，像是她無數次夢中渴望的另一種人生。
“力量，唯有力量可以改變凡人那庸碌而悲慘的一生，凡人，你需要力量嗎？”
少女顫抖地抬起手，鏡花水月中的蜘蛛之女同樣抬起右手，卻遠比她要張狂有力，像是蔑視眾生的王者。
低下頭看向自己的右手，少女的心中有了一絲明悟，或許只有那隻手才能掌握真正的權柄，她何時能獲得那樣的魄力與能力？或許有了這樣的力量，基西拉家族就能重歸百年之前的輝煌，她也能擺脫身上的詛咒。
倒映着蜘蛛之女的鏡湖像是要壓下來，右手指尖距離鏡湖倒影越來越近，在即將相觸的時候，少女卻是猛地縮回了手，滿頭大汗地從床上坐起來，用床頭的手帕擦拭着額頭上的汗液。
“又是夢……夢中如此清晰，醒來卻像是隔着一片雲霧，什麼都想不起來……”
苦澀地放下手帕，悵然若失的少女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抬眼看向黑暗之中緊閉的房門，若是在開戰之前，聽到了她這裏出現狀況，早有女僕敲門進來對她噓寒問暖了，可現在，府邸已經沒有多餘的財富雇傭僕人了，就算她死在床上恐怕都沒人知道。
母親早在十年之前就離開了基西拉家族改嫁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貴族銷聲匿跡，就像是受到了詛咒一樣，整個基西拉家族迅速凋零，最終只剩下了受詛咒的她，以及時而正常時而瘋癲，只能被鎖在主室里被她照顧的老父親，等到她的父親加里俄斯·基西拉撒手人寰，她連基西拉家族留在阿倫戴爾的這座祖宅都守不住，等待她的將會是十分凄慘的命運。
明明她的姿色與容貌也算得上出類拔萃，她卻不明白為什麼始終沒人願意跟她聯姻，甚至就連跟她說話都像是一種折磨一樣，每次跟別人交流她都是這種感觸，一開始她還以為這只是巧合，他只是碰巧遇上了與她八字不合的人，等到經歷的多了，她就明白過來，自己受到了令人厭惡的詛咒。
正因如此，縱使她有野心有智慧，有經商的頭腦，卻依舊是什麼事情也做不成。
真的就像是詛咒一般，她的人生受到了最惡毒的，名為‘孤獨’的詛咒，連晚上安眠之時都不得片刻寧靜，做着亂七八糟的怪夢，折磨着她的身心。
夜半之時淫雨霏霏，因憂愁煩惱而無心睡眠的少女披上了一件衣服，端着一盞防風油燈離開了寢室，擎着油燈，少女漫步在自家的宅邸之中。
夜影斑駁，落滿灰塵的空洞走廊幽冷而寂寥，偌大的府邸像是一片鬼域，除了一盞油燈之外再無光明。亦如少女晦暗的未來與受到詛咒的人生。
陡然間，少女停下腳步，悵然低落的面容轉化成驚恐，繼而屏住呼吸，顫抖的油燈輕輕搖曳，只見一尊鐵塔一般強壯的身影出現在走廊的盡頭處，身上滴淋着雨水，像是剛剛從外面冒雨回來，一動不動地隱藏在黑暗之中對視而來。
只一眼，她就知道這位不速之客是自己絕對惹不起的強者，過於懸殊的體型讓她像是一隻被猛虎捉到的幼兔。
她記得很清楚自己在睡覺之前鎖死了一樓的大門，既然不是從大門處而來的訪客，必然不會存在什麼善意，正所謂破鼓萬人捶，在基西拉家族遭逢如此大難的時候強盜從雨夜而來，好像也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情。
想到這裏，少女反而是鎮定了下來，如今的基西拉家族可謂是一貧如洗，連這盞油燈的火燭都十分心疼，唯一有價值的恐怕也只有她的這具處子之軀，再壞的情況也不過是被強盜所侮辱，以她的美麗，應該不至於丟了性命。
與她所面臨的困境相比，失身於強盜來保全性命根本不算什麼，反正她的人生已經足夠糟糕了，更何況以她自帶的‘討人厭’詛咒，眼前的男人怕是不會對她有任何想法。
心中有了計較，少女便輕挽髮絲繼續向前，直到距離不速之客十米之外才站定腳步，試着看清楚強盜的面容，讓她有些遺憾的是，除了那顆滷蛋似的光滑腦袋，她還是看不清來人的樣貌。
這着實讓人有些惱火。
“深夜到訪帝國貴族的私人府邸，不惜冒着被帝國審判庭斬首的風險也要來面見小女，卻是不知閣下所為何事？以閣下的威武雄壯之軀，若是願走正門而入，說不得小女會傾心於閣下呢。”
佯裝鎮定地說完這番沒多少自信的話，少女的本意是讓眼前的強盜把圖財害命的念頭轉變成圖財圖色，卻聽鐵塔一般的漢子用不符合外觀的清朗嗓音低沉着開口道。
“伊莉絲，是我一手塑造了你的人生，在你八歲那年開始我對你施加了一個禁術，在禁術的影響下，包括你的家人在內，所有與你接觸的人只會越來越討厭你，越是和你交談與相處就越是會對你產生厭惡感，只是這厭惡不會轉化成對你的憎恨與傷害，只會疏遠你，讓你永遠的孤獨下去，這就是貌美如你，至今卻枯守此地的原因。”
八歲的時候，正是十年之前，她的人生開始發生異變的時候。
伊莉絲猛地愣住，不知所措地看向男人，緊接着像是終於明白了什麼，白皙的肌膚青筋暴起，臉色發青的攥緊油燈提手，恨不得直接把油燈砸在男人身上，
伊莉絲柳眉倒豎，雙眸似是要噴出火焰將眼前的男人焚燒殆盡，美艷的面容比夜叉惡鬼還要猙獰。
可萬般念頭諸多話語到了嘴邊，伊莉絲又咽了下去，能輕易左右她人生的強者，就算她有再多的不甘與怨恨，又有什麼意義？被老虎壓在身下的兔子，任何的掙扎與哀鳴也不過是老虎品嘗甜點之前的助興之音罷了。
她雖無力反抗命運，卻也有自己的堅持，她是兔子，卻不意味着她願意當兔子。
“我……不明白……為什麼這樣的事情要臨到我的頭上，難道我們是仇人嗎？基西拉家族招惹了你嗎？你竟是要把這樣的痛苦施加給我？”
壓下了紛亂的思緒與仇恨，伊莉絲語氣平靜，或許她會在下一刻死去，現在的她卻只想得到一個答案，一個困擾了她十八年的答案，若是此刻她一無所知地離開人世，她必然會詛咒這個世界，她的憎恨會讓她化作厲鬼殺死每一個看到的活人，不管無不無辜，只為宣洩怨恨與憤怒。
看到了伊莉絲幾乎無法壓抑的憎恨，鐵塔一般的男人向前幾步抬起右手，一點明亮的星光自指尖而出，浮在半空中照亮着整條走廊，與星光的亮度的相比，伊莉絲手裏的油燈像是河邊的螢火，隨時都會被撲滅。
伊莉絲卻是沒有熄滅手裏的油燈，她只是冷冷地看着一身藍色皮膚，身形足有兩米往上的光頭男人。
材質不凡的白藍色衣袍佐證了男人的說辭，來人不是為了圖財圖色，只是為了她。
連她的美色都無動於衷，眼前的男人到底是圖她的什麼？難道她還有比這身皮肉還有價值的東西？
不知為何，伊莉絲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夢，除了她那‘受人厭惡’的體質之外，也只有她那永無止境卻總是一無所知的怪夢值得一提了。
“十年之前，一個名為普莉希拉的恕瑞瑪女孩帶着神明的信物來到了不朽堡壘，她肩負着神賦予的使命，卻殞命於納西莎·基西拉之手。”
納西莎·基西拉，一個對伊莉絲來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
伊莉絲倒退兩步，聲音顫抖。
“我，我的母親？”
“你的母親犯了罪，殺死了神的使者，搶奪了神的信物，納西莎犯的罪孽臨到了你的頭上，伊莉絲·基西拉，你所背負的一切痛苦與仇恨，都源自於你的母親對神明的冒犯，而現在，想要潔凈你的罪孽，你必須背負起普莉希拉的使命，完成你的宿命。”
伊莉絲用力地搖晃着腦袋。
“不，不該是這樣的，你不是風之女神和星之女神的信徒，告訴我！你信仰的神是誰？！是邪神嗎？”
男人卻是拋出一顆足有拳頭大小，形狀十分複雜的白色多面體晶球，晶球漂浮着來到伊莉絲的身前，伊莉絲卻不願意接住。
直到男人說出一句話。
“若是你完成了普莉希拉的使命，你會得到神的恩賜，而我，賜予你詛咒的我將會萬劫不復。”
“萬劫，不復？”
“完成使命者皆為神使，而我為……神仆，冒犯神使的下場唯有死路一條，如何選擇取決於你。”
星光消散，男人消失在原地，少女低垂着腦袋，良久，無聲地捧起了晶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