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捉蟲)
從摩天輪上下來的時候謝識的臉還有些泛紅,走了好長一段路才緩過來。
遊樂場的遊客只增不減,設置在摩天輪旁邊的售票口排起了老長的一條隊。
兩個人下意識地將口罩戴好,徐初檐拉着謝識的手攥緊了些,拉着他走到一個人偏少的地方。
這一段路還有一汪面積很大的湖,湖邊種着一排看不清品種的樹,樹葉已經掉完,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榦。樹與樹之間枝椏交錯,和之前繁華的遊樂場截然不同,全是一片荒蕪的景象。
謝識將臉埋進圍巾里,明明旁邊已經沒有人了,兩個人的手依舊緊緊地攥在一起,像是怕對方走散一樣,手裏都使了力。
快要走到公園後門的時候徐初檐在旁邊突然出聲:“過幾天就是新年了。”
“嗯。”謝識小聲地應了一聲。
明明不是第一次見費芳,兩個人卻久違的有些緊張,像是最普通不過的一對戀人,沒有了明星光環,忐忑的想要得到愛人家屬的贊同。
“我們家沒有來往密的親戚,所以不用緊張。”像是察覺到旁邊男人的情緒,謝識輕聲提醒。
徐初檐輕輕應了一聲,然後又急着解釋:“我沒有緊張。”
見他急着否認的樣子,謝識覺得好笑,拉着他往旁邊的停車場走。天色已經不早,湖邊也有些冷。
車上的暖氣讓兩個人瞬間恢復了體溫,徐初檐將藍牙連上,幾首輕緩又悠長的音樂在車裏響了起來。
謝識舒服的坐在旁邊,看着窗外的風景,頭頂暖黃色的燈光將他照的格外溫暖,剛準備開車的徐初檐心裏一動,彎身過去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被偷親的謝識茫然地看過來,眼神有些懵懂,之前在摩天輪上被親得嘴微微泛着淡紅,一雙眼睛像是布了一層水霧。
徐初檐有些愣神,隨即坐回到自己的駕駛位上,這時音樂跳轉,音樂聲充斥着整個車內。謝識停了一會兒覺得有些耳熟,“這是什麼歌?”
“Mysteryoflove。”徐初檐沒有回頭,專註的看着前方。
歌曲聽起來傷感卻又是迷幻的曲調,謝識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舒服的閉上眼睛。
“Nowmyriverbedhasdried,shallIfindnoother......”快要開到家門口的時候,徐初檐聽到這句的時候輕聲用英文複述了一遍,說:“我最喜歡這句。”
坐在旁邊的謝識緩緩睜開眼睛,“如今我的河床已然乾涸,此後,再也不見如你一般的人。”
“嗯,”徐初檐將車聽到一邊,側過頭看着他,臉在燈光之下半明半昧,看不透他在想什麼:“感覺很浪漫,不是嗎?”
謝識發現徐初檐真的有一種文人的細胞和氣質,從他帶自己去品讀會就能夠看出來,他對文字或者是藝術都有一種獨到的敏感度,所以在演任何一部片子時,都能夠演出各種不一樣的感覺。
只是,謝識細細的品讀了這麼一句,沒覺得裏面有多浪漫,反而只能夠聽出迷幻曲風之下的悲傷。
徐初檐沒再深聊,將車開往停車場,停車場的光明明滅滅,結合著他頗有深意地表情,謝識覺得這一幕像極了一幕有起伏的電影。
回到家洗漱完之後謝識想要去陽台看會兒夜景,突然發現陽台處多了幾盆花,因為冬天的原因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樣耷拉在花盆裏。謝識好奇地問:“你什麼時候養花了?”
“前幾天幾個朋友送的。”徐初檐從浴室里出來,身上還帶着些出浴時的熱氣。
謝識將花搬進陽台裏面,說:“那也不能這樣放在外面,會被凍傷的。”
換好衣服的徐初檐從屋裏走出來,見謝識珍視地將花從外面搬進來,說:“你喜歡養花嗎?”
手裏的花顏色很淡雅,謝識想要輕嗅,花香卻悄然溜走了。他點點頭,“之前一直想養的,但是因為時間的原因,怕照顧不到。”
徐初檐走過去輕輕的撣落花瓣上幾顆晶瑩的露珠,說:“那就先養這幾盆,等它們開花了,我們再養多一點。”
“好。”謝識像是很開心一樣,笑着回答。
賞完花,兩個人並排往客廳走,徐初檐走到廚房問道:“想要喝點什麼嗎?”
“不用了,”謝識想了想又說:“白水吧。”
喝了會兒水又聊了會兒天,時鐘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第二天。謝識自從二十好幾之後每天就特別容易犯困,在劇組的時候還能夠勉強打起精神,但是放鬆的時候就能夠馬上睡着。
但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竟然還是很精神。徐初檐看了一眼時間,說:“要不要看電影?”
“好啊。”謝識點點頭。
他對電影知道得不多,以為徐初檐會跳那種看不懂的文藝片,誰知徐初檐在電視挑選了一會兒,最後說:“這個吧,《callmebayyourname》。”
謝識當然說了一聲好,他去廚房裏切了一個果盤,又從卧室里拿出幾袋零食放在桌子上,將毛毯蓋在自己和徐初檐之間,客廳的燈暗了些,只亮了兩個人頭頂的一個暖黃色的小燈。
摁了播放鍵,這是一部最近幾年比較火的電影,故事發生在意大利。陽光、村莊、腳踏車、田野、小溪、桃子......徐初檐側頭看着謝識,對方舒服的陷進沙發里,側臉柔軟又放鬆。
客廳在剩下來的將近兩個小時裏都十分安靜,誰都沒有說話。最後Olive告知Elio結婚的消息,背景音樂伴隨着柴火的噼噼啪啪,Elio的啜泣聲慢慢響起。
影片就在長鏡頭裏停止了,電視上顯示着徐初檐最開始點擊的封面。封面是那個明朗的夏天,謝識看着相依偎的兩個人,又想起被失去的夏天,內心裏一下子堵了很多情緒。
“怎麼樣?”徐初檐將電視關閉,隨口問了一句。
也許是徐初檐影帝的身份太過於深入人心,謝識聽到這話之後下意識地在腦子裏想過了很多個答案,最後有些心虛地說:“我不太會評價電影,但是我覺得情感很充沛,我現在都還沒回過神來。”
徐初檐點點頭,將盤子裏剩下的幾塊水果送到嘴裏,贊同謝識的想法。
“而且我覺得,結局也很完美。”謝識得到他的認同之後繼續說。
雖然最後的結局不是圓滿的,但是他認為故事講到這裏已經足夠了,一個人只能陪另一個人走到力所能及的地方。
徐初檐點點頭,若有所思的問道:“那你覺得,最後Elio坐在火爐之前在想什麼?”
“也許是在告別吧,你覺得呢?”謝識思考了一會兒,突然像是想起什麼,說:“你今天在車上放的歌,就是這部電影裏的吧?”
“嗯。”徐初檐點點頭,將遙控器放在旁邊,若有所思的說:“我想他是在回憶那個夏天吧,和那句歌詞一樣‘如今我的河床已然乾涸,此後,再也不見如你一般的人’。”
謝識點點頭,千絲萬緒堆積在胸口,這個夏天對於Elio來說漫長又短暫。
又坐了一會兒,放在客廳的幾盆花散發出淡淡的香味,沙發上的兩個人誰都沒有離開。謝識坐了一會兒之後準備起身,轉頭就發現徐初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睡著了。
他身上還披着毛毯,徐初檐的眼睛並不鋒利,只是看人的時候帶了些疏離感。現在閉上了眼睛,整張臉就是柔和的。
謝識還沒有見過睡著了的徐初檐,他眼底浮出一片笑意,猶豫了很久,最後輕手輕腳地單膝跪在旁邊,慢慢地往對方的嘴唇探過去。
這一切都發生的很鬼使神差,距離不到幾厘米的時候,謝識終於反應過來自己是在做什麼,剛準備移開徐初檐就已經緩緩地睜開眼,定定地看着自己。
“......!”謝識猛地起身,卻被徐初檐突然大力的扯過去。上下一扭轉,就被對方按在了身下。
徐初檐還沒有適應光亮,眼睛輕輕眯着,視線定在謝識的臉上,沒有說話。對視了很久之後,他朝謝識傾了身子,微涼的嘴唇覆在謝識雙唇上。
謝識雙手抵在他的胸膛上,閉着眼睛,接受着他的吻。
這個吻斷斷續續的持續了好幾分鐘,就到謝識忍不住喘/息出聲,徐初檐才慢慢放開他。
也許是電影、也許是花香、也許是夜色,謝識感覺到這個親吻和往日的不同。
都是快要三十歲的人,即使沒有這方面的經驗,謝識也能夠在這微妙的氣氛里,感受到徐初檐洶湧的愛意。
“可以嗎?”還沒等謝識做好心理建設,徐初檐便提前開了口。聲音是異於平常的干啞,聽得謝識的耳根有些薄紅。
謝識有些恍惚的看着眼前的徐初檐,也許連徐初檐都沒有發現,當他看向謝識的時候,目光是柔的、是軟的,像是冬日裏琥珀色的湖泊。
謝識也是在這樣的眼神里繳了械,輕輕地應了一聲。
忘了是誰先開始的動作,徐初檐半闔着雙眼,睫毛垂落掃在謝識的臉上。他的動作輕而柔,隨着親吻的動作,他的手慢慢地探入謝識的毛衣里,想要探索新的天地。
謝識隨着他的動作身體微微後仰,渾身有些顫抖的露出他的喉結。
他的下頜在燈光下線條柔和,徐初檐幾乎是想也沒想,就着他的喉結咬了下去。
謝識悶哼一聲,緊緊地抱住徐初檐,他其實對這方面沒有任何的經歷也沒有好奇,只是他不可抑制的,想要將面前的人抱得更緊一些。
赤/裸相對的時候,謝識眼前像是起了一層薄霧,他看着眼前神情隱忍的徐初檐,突然覺得自己像是披了一肩風雪的夜歸人,終於找到了歸宿。
不多時,客廳里響起斷斷續續的低吟,謝識在意識模糊的時候聽到徐初檐慢慢說出那句歌詞:
“Nowmyriverbedhasdried,shallIfindnoother......”
以後都不會有如你一般的人。
謝識在混亂之中,終於理解了徐初檐所說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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