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游和紀淳
05
“許游,我來介紹。”
紀淳似乎並沒有注意到許游的臉色,笑着指向站在他身邊的三個人。
“賀緋、秦灧、方玄。”
紀淳又掃過站在許游旁邊的高個子男生,說:“這是褚昭,你們好像已經認識了?”
接下來那兩分鐘十分熱鬧。
身材豐滿的女生是秦灧,她很外放,見許游不說話,就只是一動不動的盯着紀淳看,還以為是她內向,便要熱絡一下氣氛,很快就把紀淳的話接了下去。
經秦灧的口,許游才知道,除了褚昭之外,其餘三人都是紀淳的同班同學,褚昭比他們大兩歲,是同一個學校出來的,等暑假過了就上大學。
秦灧一邊說一邊站到褚昭旁邊,眼神時不時往他身上瞟。
跟着那個叫方玄的小肚子有些凸出來的男生也開始搭腔,附和秦灧的同時,關注着許游的臉色。
許游持續沉默着,嘴唇也漸漸抿了起來,似乎在跟誰較勁兒。
直到不怎麼說話,只是微笑着的賀緋,輕輕碰了一下紀淳的手臂,示意紀淳。
紀淳皺了皺眉,走到許游跟前,離的很近:“你怎麼了,許游?”
紀淳抬起一手,蓋在許游的額頭上。
許游的瞳仁微微睜大了些,彷彿被他的動作燙了一下,卻沒躲開。
然後,她當著所有人的面單手打開畫夾,從裏面抽出一張素描,遞給紀淳。
這個動作讓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紀淳拿到那張畫,更是當場怔住,他盯着畫中幾乎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那張臉,看着那明朗的笑,半晌沒有動作。
等許游合上畫夾的功夫,紀淳手裏的畫也被方玄抽走。
“我去,畫的可真像!”
秦灧湊過來:“我看看。”
就連賀緋,也將目光落在畫上,隨即又抬起眼帘,看着已經整理好畫夾,臉色依然有些發白的許游。
許游沒和任何人打招呼,站直了,只對面前依然有些發怔的紀淳說:“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們玩吧。”
許游目不斜視的越過紀淳,走的很快,她這個動作把大家都搞懵了。
秦灧:“她怎麼了?陰陽怪氣的。”
方玄:“是不是不舒服,她臉都白了。”
賀緋沒吭聲。
直到始終站在幾人圈外的褚昭,將手裏的煙屁股扔到地上,踩了兩腳,說:“剛才那場戲,她瞧見了。”
賀緋警告似的看了褚昭一眼,對紀淳說:“紀淳,她跟咱們不是一個世界的,還是算了吧。”
紀淳卻腳下一轉,邁開長腿就往許遊走的方向跑。
賀緋要抓他,手卻撲了個空,回過頭來,第一個瞪的就是褚昭。
褚昭勾着笑,無盡的諷刺。
***
許遊走出公園,來到公園大門口不遠處的公交車站,坐在站台的長椅上,抱着畫夾,一動不動的等着面前的馬路。
她發著呆,想事情太出神,連跟前剛走了一輛她要上的車都沒注意。
眼前忽然出現一道黑影,遮住了陽光。
那影子很高,卷着清新的青草味,一雙漆黑的眼眸,居高臨下的盯着她。
許游抬起頭,和他對視了三秒,這才反應過來。
許游:“你追過來幹嘛?”
紀淳瞅着她,隨即輕嘆一聲,坐在她旁邊,說:“今天的事是有前因的,我們不是故意要搞她的。”
她?
哦,那個被惡作劇嚇走的女生。
許游沒搭碴兒,又一次看向大馬路。
紀淳悅耳的聲音響在耳邊:“她和別的班同學打賭,說要在多長時間內拿下我,還讓我為她死心塌地,要死要活,然後再一腳踹了我。這事兒是方玄親耳聽到的。我們商量了一下,決定她要是真敢這麼干,我們就以牙還牙。”
哦。
許游垂下眼帘,問的卻是:“你剛才抱在一起的時候,你跟她說了什麼?”
紀淳說:“我喜歡你。”
什……
許游一愣,飛快的且詫異的看向旁邊,和紀淳的目光撞了一下,又挪開。
那一瞬間,她的心臟似乎漏跳了一拍。
紀淳揚起眉梢,彷彿沒注意到許游的異狀:“然後她說,‘我也喜歡你’。我就問她,真喜歡假喜歡。她說真的。我接着問,聽我說一句喜歡,算不算把我拿下了,還是說得開一次房。她聽了嚇一跳,被拆穿了面子掛不住就跑了。”
聽到這裏,許游直接釘在長椅上,死死瞪着大馬路,方才因那一瞬間的錯覺而引起的悸動,這會兒全都跑的無影無蹤。
紀淳講完來龍去脈,碰了許游一下,說:“事情就是這樣,是她先招惹我的。”
許游沒言語。
紀淳又道:“你別這樣行不,我想讓你認識我的朋友,你把畫扔給我掉頭就走,我還追過來跟你解釋。”
許游終於動了一下,她微微側過臉,聲音有些涼:“我已經認識你那些朋友了,也重新認識了你。”
最後那幾個字,她的目光掃過紀淳。
紀淳眉頭微皺,嘴唇動了動,正要說話,許游卻已經站起身,似乎不想再等車了,要直接走人。
紀淳快走了兩步,拉住她的胳膊,繃著臉:“許游,你別這麼幼稚。”
許游一頓:“是誰幼稚?”
兩人僵持着,誰也不動,紀淳不放手,抓着她的手臂很用力,許游也不掙扎,就忍着疼,看他到底要幹嘛。
一秒、兩秒、三秒。
也不知僵持了多久,紀淳的表情倏地變了,像是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那一瞬間的變化,許游永遠都忘不掉,就跟川劇變臉差不多,她瞪圓了眼睛,似乎抓住了每一個細節,又好像錯過了什麼。
紀淳臉上的笑容不再明朗,忽而變成了譏誚極,連眼神也透着嘲諷,說出來的話更是難聽。
“咱們十六了,不是六歲,就不能成熟點?你這麼單純,以後可怎麼混。你以為這個世界只有筆跟畫紙?”
那抓在她手臂上的力量像是點了她的穴,她那片皮膚越來越燙,泛起的戰慄很快往身體的其他部位涌去。
她臉上的血色褪盡了,這才終於看清楚紀淳。
陽光下的他依然在笑,卻是冰冷的,漠然的,嘲弄她的幼稚可笑。
紀淳垂下眉眼俯視許游,微微扇動了一下睫毛,像是在她的心上劃過一道痕,說話時嗓音低低的:“我拿你當朋友,真心的,你跟我這麼鬧彆扭……”
停頓一秒,又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喜歡我。”
許游的反應幾乎是下意識的。
她飛快的抽開手,像是被扎到一樣,逃命似的跑向路邊。
公交車到了,她上車,刷卡,頭也不回的找個位子,將視線轉向窗戶的另一邊,看着大馬路。
車窗上映出她糟糕的表情,此時她的臉熱辣辣的疼,像是被人用力打了一巴掌,像極了剛才那個遭到羞辱的女生,狼狽的逃跑。
公交車緩慢的發動。
等駛過了車站,許游才回過頭看路邊。
紀淳雙手插在口袋裏,就站在剛才的位置看向這邊,只是她看不清他的眼神。
***
那天紀淳的模樣,許游永遠都忘不掉。
她回到家裏,把自己關進畫室,一直坐在椅子上發獃。
到了傍晚,許父叫她吃飯,她也沒吃幾口,又回到畫室發獃。
一下午,她什麼都沒幹,腦子裏轟轟的,就瞪着空白的畫板。
她雙手攥着拳,放在膝蓋上,身體因為長時間緊繃而越發疲累,可她精神上卻相當亢奮,彷彿有火車壓過軌道,一遍又一遍。
直到她一把抓起畫筆,筆尖飛快的在畫紙上躍動。
她用了一下午的時間在和自己打架,心裏有兩個聲音。
一個說,紀淳還是那個紀淳,她以為的紀淳。
另一個卻說,你沒看錯,後來那個才是真的紀淳,難怪你一直抓不住他的神韻,因為他把真實都隱藏在笑容底下。
可現在,許游不再管這些聲音,她把其它雜念都拋開,就將她記住的紀淳落在紙上。
那神韻,那細微的表情變化,那十六歲青澀的世故,那已經初露端倪的壞、渣,全都鮮活極了。
許游在畫板前坐了很久,一個多小時后,她才垂下疲累的手臂,有些虛脫,卻帶了一點成就感的看着眼前的作品。
真正的紀淳出現在紙上。
“他”像是被注入了靈魂,不再是先前那張只有開朗的笑容,此時的“他”臉上充滿了嘲弄。
許游看了一會兒,把畫紙拿下來。
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幅畫完成了,她發泄完了,心裏竟然也不那麼生紀淳的氣了。
再說,她原本也沒資格生氣,不過就是被自己強行加上的濾鏡騙了而已。
***
許游把畫收好,拿着手機回到房間。
梳洗完躺在床上,手機響了。
進來的是紀淳的微信:“氣消了沒,下回帶你見朋友,可別這麼下我面子了。”
許游沒回,卻盯着這句話看了很久。
一會兒,紀淳又說:“好許游,別生我氣了,是我話說重了,我混蛋、無恥。你給我畫的畫,我爸媽特別喜歡,我也喜歡。”
許游的手指動了動,打了這樣一句“畫扔了吧,那一點都不像你”,可這句話打完又被她刪掉。
她有種衝動,想把剛才的畫稿拍下來發給紀淳,讓他好好照照“鏡子”。
可過了許久,她仍是躺在床上,盯着微信。
“其實……”
半晌,紀淳又冒出兩個字,然後微信上就顯示着“對方正在輸入中”。
許游好奇他要說什麼,一直盯着看。
直到那句話發了過來:“今天我跟她說要不要去開個房,是嚇唬她的。哪能真開啊,我還是處男,可太便宜她了。”
“……”
許游的腦子裏就像是被人放了一枚炸彈,“砰”的就炸了。
她愣在被窩裏,臉上迅速燒了起來。
紀淳卻像是沒事兒人似的發來一個表情,說:“晚安,許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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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示三點:
1、女主性格會有反轉。正如那句話所說,會叫的狗不咬人,話糙理不糙哈。
2、全員渣。雖然這個字我一直不太get到意思,每個人界定標準不一樣,似乎更像是一種情緒發泄的單字。
3、這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狗血文,不是她愛他,他愛她那麼簡單,尤其是一些藝術生的世界,覺得愛是多層的,有廣義有狹義,也有精分的。
→_→又敲了一次警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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