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90

Part 90

大廳盡頭那扇門打開,寧佳書眼眶就澀了。

她強忍着情緒,下機的乘客一個個從身邊穿過,她逆行在人流中,直到在盡頭瞧見霍欽的身影。

其實霍欽還身在慕尼黑時,就從好幾個朋友發來的消息中得知了事情始末。

但當時已經是國內凌晨兩點半,他不願為這件事情把寧佳書吵醒,便只給她發了條定心的消息。

——等我回來。

消息還躺在寧佳書的消息列表,一遍遍看了好多次,這是她的勇氣源泉。

兩步、一步——

寧佳書像極了歸巢的乳燕扎進霍欽懷裏,挺括的制服和冰冷堅硬的飛行徽章抵在柔軟的臉頰,但她只是更用力地抱緊了他的腰線。

“對不起。”

霍欽沒有開口說話,鬆開飛行箱,摘下檐帽,手搭上她的背,輕輕拍了兩下。

旁邊就是在排隊下飛機的回家華裔,流動的人群視線下,他卻並未像以往羞於情感表達,把寧佳書推開,叫她聽話。

他懂得她現在需要什麼。

除了最開始那句,寧佳書不敢開口,她怕自己一開口就掩飾不住喉嚨里的哽咽。

霍欽卻彷彿能體會她的沉默。

直等她情緒緩過來才低聲道,“我沒關係的佳書,不管是什麼困難,我們一起面對。”

“可是麻煩或許會變得源源不斷。明明是我的錯,卻要連累你被非議、不被家人理解……”她瓮聲瓮氣地數。

“可這不正代表我們在朝彼此靠近嗎?”

霍欽打斷,“佳書,沒有人生來就是為對方準備的,兩個人的磨合是每一段修成正果的戀愛都必須經歷的磨難。我不在乎那些非議,也不需要別人來替我在乎,我清楚我選擇的是什麼。”

寧佳書咽下了所有未盡的言語。

霍欽的溫柔像和風細雨,她沉溺在這樣毫無保留的寬容和愛里。

回家的路上,寧佳書把緋聞發酵的過程大致和霍欽說了一遍,又將夏圖南站出來澄清,事情已經解決一併說了。

中間省略了季培風的病情,還有在醫院和夏圖南對話的部分。

霍欽有些奇怪,但還是將疑惑按下來,“這次真得好好謝謝他了。”

畢竟夏圖南與佳書大多數時候都不相合,他沒料想對方這次會通情達理地主動幫忙。

佳書並不搭腔。

只是又探過身摟着霍欽的腰,把頭搭在他肩膀上。

霍欽都沒想到經過這件事,佳書竟然這麼黏他,像兩個時刻不能分離的連體嬰兒。

他移開一些距離,扶正她肩膀,“佳書,繫上安全帶好好坐,我在開車。”

寧佳書雖是依言系好安全帶,卻又來牽他的手。

霍欽無奈,“飛行的安全規則比地面複雜那麼多,你都能學得好,怎麼幾條交規就是記不住呢?”

“我當然記得很好。”寧佳書低頭,“但這些日子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想時刻抓緊你。我昨晚還做了個夢,夢到你在我前面越走越遠,我來追你卻總是一腳踩空。”

她越來越感到一種強烈的不安全感靠近,好像稍微拉開距離就會失去他一般。

車流在中環堵得水泄不通,霍欽掛到停車檔,主動拉起她的掌心。

“夢都是相反的,只要你自己堅定信念,沒有人能把我們分開。”

但萬一使他們分開的不是任何人呢?

世界上總有那麼多叫人無奈的事,不然從古至今也不會有那麼多關於愛情的千古絕唱了。亂七八糟的念頭在寧佳書腦子裏飛快過了一遍,摩挲霍欽的掌心,說出來的卻是:“我真的好喜歡你啊,霍欽。”

他的手指驀地攥緊,把每個字的滋味在舌尖咂了好幾遍,才提醒她,“你可要記住自己說過的話,別再轉頭就忘了。”

她美滋滋點頭,又聽霍欽問道,“那今年要和我一起回家過年嗎?”

寧佳書才展開的笑顏又縮回去了,畢竟誰才發生那樣的劈腿緋聞,也不敢立刻就往公婆跟前湊。

霍欽撇一眼就能猜到寧佳書的想法,也不勉強。

“不要擔心,奶奶和我爸肯定站我這邊,他們都很喜歡你。這件事情我會好好和家裏解釋清楚的,等你想好了,隨時都可以來。”

“嗯。”她乖巧答應。

霍欽從她嘴角收回視線。

寧佳書有時候做錯事,真氣得人肝膽都生出毛病來,可她討人喜歡時候,也能一句話就撫平心扉,叫人完全不計前嫌,扔開芥蒂想疼她。

家人的感覺也就是這樣了吧。

相愛的時候是情人,更多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像寧佳書的老父親。

*

新來的保姆叫小山,算寧母半個老鄉。寧母專門抱着弟弟去介紹所里挑的,小色胚挑來挑去,只往年輕香軟的小姑娘懷裏扎。

好在陰差陽錯挑的這姑娘脾氣好,愛乾淨,手腳也勤快。

小年夜就是四個人一起過的,做了一桌子菜。

寧佳書和大洋對岸的父親打完視頻電話才下樓吃飯,小山站起來給她盛了碗三鮮餡兒的餃子。

寧母着急,“小山給她少盛兩個,這孩子最近吃起來怎麼沒個數,都要結婚的人了,吃成個大胖子,婚紗穿起來能好看嗎?”

“媽——”寧佳書拖長調子,“誰告訴你我要結婚?”

“那父母都見了,小霍也跟我說想結婚,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既然是喜歡的人,還拿什麼翹。你跟媽說實話,是不是他爸媽不滿意你?”

“您想哪兒去了。”寧佳書無奈。

寧母卻越想越覺得自己猜的對,“我說呢,上次從霍欽家裏回來那幾天你就蔫蔫的,是不是他們給你臉色看了?”

“沒有的事兒!”

天底下的父母都覺得自己生的是頂好的孩子,佳書在外頭的風評再差,她也覺得自己的孩子足以匹配任何人。

寧母自己再大的苦都能忍,但要是給她孩子一點臉色看,她這口氣是絕對咽不下去的。

瞧着寧母仍舊懷疑的眼神,寧佳書把筷子一拍,吃不下了。

“您覺着就我這脾氣是能忍別人臉色的嗎?對我不客氣,我不把桌子掀了都算好的。”

那倒也是。

寧母心裏的石頭稍微落地,“掀桌子大可不必啊,女孩子家的還是要淑女一點,有什麼好好溝通,能不能在一起都要保持風度。”

“放心吧,他家人都很有禮貌,對我也挺好的。”

很有禮貌?

寧母放心了,小山卻覺得,有時候人和人之間太有禮貌,也不是什麼好事。

像她媽從小和他爸離了婚,嫁到上海周邊城中村,日子過得不錯,不僅給她零花錢,還給她買了不少新衣裳。但小山內心仍舊感到不踏實,因為,媽媽太客氣了。那種刻意的溫柔讓人無端產生距離感,好像她們永遠不能挨近一樣。

她想要的既不是新衣服,也不是零花錢,而是渴望媽媽像對異父弟弟一樣,可以親近敲她的頭,用錯了毛巾和盆,也能隨意對她大小聲。

可是,自己也就算了,佳書姐這麼漂亮聰明又有氣質的女孩子,為什麼也不討人家的父母喜歡?

她來的這些天,聽到很多街坊聊天,說佳書姐的爸爸是個大富翁,在澳洲有很多財產要給她繼承,就連上海都有十幾套房子收租。

像她媽媽嫁的上海人,家裏五口人住兩間卧室,和別家擠着輪流用廚房,連洗手間都是公共的,已經被老家十里八鄉說是攀上了高枝。寧家這樣,有兩百平寬敞的大房子,已經算是她遇見過最有錢的人家了,沒想到這只是她財產的其中一套!

小山一開始不能想像,直到跟寧母打掃時,看見佳書姐的衣帽間,數不清被寧母按季節顏色擺放過的衣服,幾個百包填滿了整面牆的木櫃格子,最便宜的都比她幾個月的工資還要高,她這才理解了有錢人是什麼概念。

那戶看不上佳書姐的人家,眼光也太高了,究竟得有多少錢呀?

當然,小山年紀還小,早早出來掙錢,閱歷還不足以讓她明白,有錢並不能解決天底下所有的事情。

像霍欽這樣既清貴又有實權的家庭,是再多錢也買不來的。

*

家裏自從多了一個人做家務,到處都一塵不染,年底連大掃除都不需要做。

小年夜過完,家裏又沒什麼事,第二天,寧母便讓小山幫忙,到寧佳書住的公寓去打掃打掃。

寧佳書當然不會告訴寧母,她現在幾乎已經長住樓上了。

促使她長住樓上的一部分原因,就是何西養的那窩小蟑螂崽子。這幾乎是大部分高樓層的住戶都避免不了的災難,團滅再多次,也是蟑螂剋星殺不盡,一點殘渣吹又生。有人肯幫忙大掃除,何西當然是求之不得。

因此,她沒來得及打招呼直接把小山帶回公寓的時候,直接和房間裏的何西跟夏圖南撞了個正着。

他站在何西卧室門口,倉皇扭頭朝門口看來,解開一扣的領口還有她車厘子色的唇印,何西更是只穿了件到大腿根的睡袍。

“對不住,打擾了!是我的錯。”寧佳書很有眼色就要關門退出去,打算把小山帶到樓上歇歇腳。

才轉身卻又被夏圖南叫住,“不用了,我還有事,現在就走了。”

“那怎麼行,上次幫我的事還沒好好謝謝你呢。”寧佳書在何西的死亡凝視下開口挽留,“我下樓買點水果蔬菜,你多坐會兒,好不容易來一趟,怎麼能不好好招待招待你,小山做菜可好吃了,是吧小山?”

“一…一般。”

小山羞得連頭也不敢抬,她都沒跟男生大聲講過話,更別提這種活色生香的場面。

“你這孩子凈會瞎謙虛。”

寧佳書順手帶上門,小山稀被她稀里糊塗挽着往外頭走。

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佳書姐用的是什麼香水兒?怎麼香噴噴的。

“誒,佳書姐,我們不是要去買菜嗎?”

“嗯,樓上有菜。”

唬得小山還真以為樓上有個什麼開在住宅樓里的超市,進了門才知道是佳書姐男朋友住的地方。

雙開門的冰箱一打開,燈光底下堆滿了新鮮蔬菜,還有品相又大又好的進口瓜果,一個一個貼標籤賣那種。

都是霍欽頭天早上買的,本來想和她一起過小年夜,誰知道寧佳書忽然被召回家了,菜也就沒做成。

霍欽的家比寧家還要乾淨,這種乾淨不體現在物面上有沒有灰塵,而是他所有的收納都非常簡潔,幾乎沒有一件多餘的擺設,裝修色調比小山看的偶像劇還要有層次感。

她踩在地攤上有些不安,都不知道該往哪裏落腳。

“隨便坐吧,我們玩會兒手機就下去,”寧佳書把遙控扔給她,“要看電視嗎?”

電視打開,不過她怕打擾佳書姐玩手機,把聲音開到最小,注意力有點兒集中不起來。

柜子兩邊擺着相框,應該就是佳書姐和她男朋友的合影。她一開始還只能遠遠瞧清大致輪廓,屁股悄悄往前挪了又挪,挪了又挪,然後就嚇一跳。

媽媽呀!果然是個大帥哥!

她長這麼大,還沒在現實里見過長得那麼英俊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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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眾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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