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忽悠完老娘忽悠跟班
姜晏應該感到慶幸,在他近乎起死回生的神跡之前,姒鯉並不相信鬼神之說,對巫覡敬而遠之。在見識過大巫招魂呼啦呼啦燈啟燈滅,他的託夢說,姒鯉才信了五成。
幼子得到神明眷顧應該是什麼心情姒鯉不曉得,她此刻心情複雜,甚至對面前面露期待的姜晏起了疑心。
出生君王之家,姒鯉不是只曉得憨吃憨玩的內宅婦人。這個時代對公主要求不高,只要心懷母國,為兩國和平合作事業發揮力量就是個好公主了,但她從來不是這樣的公主。自幼年起,她認字,讀越國歷史,關心農事與兵事。
老越王深以她是公主為憾。如果姒鯉是公子,如今坐在越王寶座的必然是她而不是她的兄弟。她比她的兄弟更冷靜、更果敢。從一面倒的宮廷鬥爭帶着兩個兒子全身而退,姒鯉所依仗的可不止是運氣。
這麼一個將現在和未來握在自己手上的人,怎麼會輕易相信鬼神。
大兒子回國爭取王位水深火熱,平常乖巧的小兒子一意求娶夏家女,求娶不成被人暗害,暗害不成又夢到神仙,不由得姒鯉不起疑,是否有人想要借姜晏的手影響姜讓地位。一般來說,上位者弱勢便要造神,造神也該是姜讓與神有靈通,如此才是天命所歸。姒鯉不是沒考慮過這個法子,不過這些事情要等回到周國后再行籌謀。
幼子卻率先走了一步,夢見神仙教他做內褲和馬桶。所授之事粗鄙是粗鄙了一些,可誰曉得緊隨其後的會是什麼。
把姜晏人際往來、平日行蹤盤算了一遍,沒發現任何異常,要說幼子有野心,她這個做親媽的頭一個不信。幼年失去父親,長兄如父,兄弟倆關係一直不錯,姜晏對姜讓的敬重也不假。思來想去,最昏頭的事情便是要娶夏家女。
姒鯉狀似無意地問道:“夢裏的神仙教你的,神仙可有跟你說誰將是周國的王,誰會是天下之主?”她不反感有野心的人,也不反對有野心的人用手段,前提是與她的利益一致,目標一致。周王之位,姒鯉勢在必得,大兒子或是小兒子誰坐上王位她都是太后,誰有本事誰上,可目前怎麼看都是姜讓遙遙領先。在資源極其有限的情況下,她不想內耗。
姜晏的回答極為自然,“阿娘,對內褲和馬桶有興趣的神仙怎麼會關心這個?您也太難為神仙了吧。”非但吐槽上了,表情更顯,一臉您老糊塗了。
其實姒鯉一問,姜晏就察覺到了,這位親媽以為他居心不良。好比老總一大一小兩個接班人,大的什麼都正好,小的現在說和神能溝通上,該不是打算天命神授,後來居上一下。傳到老總和老總手下耳朵里,大家都會掂量掂量,若是手下有異心,就是有了新的機會。
才穿越來沒幾天,自覺跟王位最近的距離是一時疏忽步晉景公后程跌茅坑裏死了,姜晏怎會想對王位插一腳。別說人還在禹城,距離周國十萬八千里,就是身份也不相宜,旅居的公子叫流亡公子,在周王邊上的才叫太子。哪怕太子地位不穩:親媽不受待見、沒有選擇下的選擇、太子的爹年紀輕輕還好好活着,君不見查爾斯七十二歲了還是個親王。
何必呢。
從受害者變成貴公子,生前就想中三注彩票餘生揮霍的姜晏做好了靠山吃山,靠媽吃媽,靠哥吃哥的準備。做個紈絝子弟啃老族不香嘛。
爭王位?再見。
如果他信誓旦旦有人信,他必當場發下重誓。然而看姒鯉的聰明勁頭應該是只信人做什麼,不信人說什麼,姜晏只得給她看她想看的。聰明人有時候就是麻煩,彎彎繞繞,勞心勞力,還不肯相信別人。
“阿娘,您說這兩樣東西好是不好?兒盤算來盤算去,當是好用。您不知道,兒……”姜晏輕咳一下,欲言又止,面上微微泛紅。為什麼害羞呢,因為想到自己一屁股坐下來夾到蛋,要是有條內褲,發生蛋疼這種事情的概率會大幅度減少。
姒鯉以為他說的是昨日在廁所嘔吐,沒好氣地白他一眼,道:“聽說了,連衛娘子都聽說的事,我怎會不知。嬌氣。”
她一說,姜晏的臉更紅。
姒鯉沒好氣,“赳赳丈夫,休做小兒女姿態。”那點疑心盡去,就這麼個動輒臉紅的小東西,哪有人會給他吹風,一看就不靠譜嘛。
姜晏弱弱道:“本來就是小兒呀。”
喲,出息了,還會頂嘴。
按下動手打人的念頭,姒鯉問道:“你說的那些個……內褲,若是做出來,尋了商賈去販。你去操持?”
啊?不要了吧,我等着用就好。
姜晏道:“兒不通商事,全由阿娘做主。不過,兒想了想,內褲胖次此名不雅,不如稱之為雲遮、霧繞,馬桶可稱為混元金斗。阿娘意下如何?”馬桶、恭桶總覺無趣,不如從開始個就搞個諢名,混元金斗不是原創,封神演義里有個法器就叫這個。怎麼說也是策劃出身,再給他點時間,連slogan一併想好。
他不是沒想過問姒鯉要點資源自己找人去販賣內褲和馬桶。穿越者初來乍到,總是要想法設法弄第一桶金,有錢才好辦事嘛。但是一想,人生地不熟,不領行情,不曉得跟商賈打交道有什麼禁忌。而且這兩樣東西,應該沒什麼技術含量,可複製性太高,只要有樣板就能仿製,跟古人也沒法談知識產權。如果要賣,賣的是信息不對等,姒鯉更有優勢,他又何妨做個伸手黨。
他希望能儘快用上,越快越好。馬桶比內褲急迫多了。
雲遮、霧繞倒也相稱,混元金斗是什麼東西。
姒鯉道:“這名兒也是神仙說的?”
“神仙提過一嘴混元金斗,說它是一件法器,可吸納世間萬物。兒覺得用在此處十分相宜。”
“促狹。也罷,先聽你的。此事先不要外傳,待做出來再看。”姒鯉笑着起身,走到門口,道,“我讓阿谷準備了禮物,衛娘子和大巫那你親去謝一謝。阿谷,給阿晏準備醒神湯,看着他喝下去,別沾了髒東西。”
把神仙當髒東西,可見姒鯉對鬼神的態度。
姜晏默念一百遍:古代青少年沒有人權,苦啊。
端醒神湯來的是姜晏跟班何十七,與姜晏同齡,姒鯉侍女春娘的兒子。小夥子高高的個頭,眉目清秀,一股機靈勁,把醒神湯在姜晏面前一放,一聲哀嚎。
“小郎君啊~~”
語調悲愴。
姜晏心裏頭默默給他加上後面半句:你死得好慘哇。
何十七嗷的一聲哭出來,落下幾行眼淚。
姜晏無法,只得學他,也嗷一聲:“十七~~”
想跟何十七抱頭痛哭,不防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油膩膩的,身體反應比什麼都快,立刻退了開去。
“是我連累你。”頓了一頓,姜晏沒忍住,“你幾天沒沐浴了?”
幾天?何十七聞聞自己身上,味道還行。天天在家養傷,不好下水,香不到哪去,也臭不到哪去呀。
主人犯錯,跟班一樣挨打,尤其涉及到姜晏的安全,何十七能只挨兩頓打全託了他媽春娘的福。
為什麼是兩頓?一頓打,打的是沒勸阻沒彙報姜晏和夏家女的私情。傷快好了又是一頓,打的是沒發現有人給姜晏下毒。天地良心,那時候何十七被打得起不來,天天趴着哭爹喊娘呢。所以第二頓打,打得不重,小懲大戒。
兩頓打太密集,何十七心懸主人,身上養着,出門見主人,衣服換了,忘了沐浴。
“行了,洗乾淨再來哭。”
面對何十七,姜晏沒有想像中緊張,他覺得原身和跟班的關係很好。自己身體自己知道,見姒鯉緊張、見阿谷緊張,但是見到何十七,他很輕鬆。
“誒。”姜晏想起來,“傷好了嗎?能沐浴了?”
“傷好了。”何十七咧不好意思,咧嘴笑。來之前有樁重要的事要問,一見姜晏委屈又擔心,竟忘了。“小郎君,你身子如何?傷勢怎樣?”
“我也好了,你放心。”
等何十七把自己拾掇乾淨,抹上他娘的香脂,香噴噴到姜晏跟前,按照姒鯉吩咐的那樣,行一個大禮:“小郎君,是我帶壞你了。”
姜晏也朝他行一個大禮:“是我連累你。”
兩人相對一會兒,齊齊笑了出來。何十七終於想起那個重要的問題,看看門外,阿谷和阿喜都在外頭忙,沒留意他們這邊的動靜。
“小郎,夏娘子那邊……”
“等等再說,現在風頭上。”
“風頭上?”
“是呀,難不成你還想挨打?”
姜晏說的沒錯,可何十七總覺得哪裏不對,想一想他應當自有計較,便不再多說。從春娘那聽說姜晏變聲,說了些自己變聲時需要注意的地方,讓姜晏不要多講話,仔細保護嗓子。
姜晏含笑應了,待喝過一盞蜜水后,欲言又止。
何十七問:“小郎有事吩咐?”
姜晏東張西望后,壓低聲音道:“眼前有樁緊要事情。那日我招魂之後,昏昏沉沉的,腦袋沒有以前好使,好些事模模糊糊,記不大清。怕阿娘責怪,我沒敢說,你也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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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應該可以恢復正常更新了吧~~~
第一次跑來寫古言,又磕磕碰碰,略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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