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身心俱疲

第六回 身心俱疲

揮退侍女,姜晏撩開下裳瞅了又瞅,多的那截沒有自行脫落或損毀的意思。他只曉得古人用玉配和禮儀限制步伐大小,只聽過步子太大會扯到蛋,誰也沒跟他說過連坐都會夾到蛋。

這不科學啊。

做男人真煩。

在席上滾過幾滾之後,姜晏終於想起來自己的身份了。他現在是個公子,不需要親歷親為,要什麼可以讓別人找來,若是沒有就讓別人做來。再落後的時代,總落後不到貴族頭上,落魄的貴族比平民大,流亡公子還有人送吃送喝送錢呢。作為剝削階級的一員雖則不大好意思,但是能用的也別錯過。

首先,得找內褲來穿。

在他的記憶中,最接近現代內褲的應當是犢鼻褌,勾引卓文君私奔的司馬相如就穿着犢鼻褌賣酒,評價十分不雅相。他若提出要穿犢鼻褌,怕是又得挨一頓揍。犢鼻褌一向是農人勞作者所穿,行動方便不礙事,王族世家無需勞作,自然無需此等方便。且古代的犢鼻堚看起來肥肥厚厚,若是穿在深衣之內,下身鼓出一塊,前凸后翹,走在人前可就好看了。

不過剛恢復意識頭幾天得低調,得老實,先掌握情況再說。

占別人的外殼跟頂替別人的工作一樣,需要完整的交接。原身消失得無影無蹤沒留下只語片言,就跟前任突然離職不肯交待一樣。

怎麼辦?

自己翻。

橫豎現在沒有密碼ukey之類的數碼玩意,一切擺在眼前。

矮櫃矮几,什麼都矮。姜晏也不客氣,四處翻找,遇到帶鎖的記好,等跟班出現找他來開就是。沒做過公子總看過電視小說,古代大戶人家有庫房,貴重物品皆收在庫房,自家有賬冊,凡進賬都要登記造冊,想來這些帶鎖的柜子裏是賬冊。鎖的鑰匙不會在自己身邊,多由親信僕從掌管。

這年頭的書——其實沒有書,以竹簡為主,一卷卷的份量不輕,自然無法成書,刻錄的都是篇篇文章,上頭的字筆畫複雜無比,看得人頭疼,就是看慣繁體,見篆書也覺眼花。然而神奇的是,現在的姜晏每個字都認識。

老天到底是眷顧的,把知識刻在大腦里,而不是靈魂深處,否則跟靈魂一起跑了。若真一字不識,矇混過關不難,難就難在重新認字。一個現代人要學金文、石鼓文,難度爆表。自家事自家知,姜晏曾經興起過學甲骨文的念頭,學來學去只會寫一個春,到現在早忘了。

能識字便不愁,他翻箱倒櫃一通摸索,心裏漸漸有了底,也對原身有了個大致印象——相貌出眾、熱愛學習、敦厚老實的乖少年。學霸、學渣很難學,乖孩子老實人最好學,只要少發表意見、少說話、人家說啥是是是就是老實人,跟只喜歡下屬在跟前聽話的領導面前一樣。

這個,王謝,哦,不,現在的姜晏拿手。

不就是裝傻嘛。

不就是領導說啥就是啥嘛。

按照現在的趨勢,親媽是個boss,親哥是個boss,他作為幼子、小弟,聽話就好。

工作那麼多年,誰還不會聽領導話了。

不會聽的早換工作換老闆了。

社畜無所畏懼。

上下撲騰一番,阿喜來報,夫人叫他一起用膳。出書房,阿谷見他衣衫略有不整,替他理了一理。房內沒有穿衣鏡,有的鏡子也是銅鏡,圓圓的,一小面,照出的樣子比想像中要清晰許多。

公子平時不多話,一言一行,做足禮數,此次病癒后整個人鬆鬆垮垮,不復平日精神,又顯得拘謹。為一個女子母子生嫌,連她一起生分了,阿谷暗嘆,這樣的女人即便是進了門,也非家門之幸。即便同為越女,阿谷也覺得夏家女不夠大氣,時下四海通衢,列國通商,卻受限于越國傳統,拒絕一切外來之物。要知道,在她們離開周國的時候,姒鯉所穿所用無一不是最時鮮的樣式。這小家子氣的,倒是越來越像魯女了。

領姜晏往姒鯉院裏去,阿谷告訴他:“娘子請衛娘子一同用飯。”

姜晏點點頭。

阿穀道:“小郎對衛娘子說話該尊重些。”

姜晏心道:我哪裏不尊重她啦。

阿谷看他一臉不服,道:“不好隨便說人家相貌,也不好隨便盯着別人看的。”

得了,入鄉隨鄉。姜晏答應了,摸摸自己的喉嚨,表示自己不好多說話。

阿穀道:“小郎長大了,吃過飯再與你葯吃。說話切不可大聲,需好好保養。”

即便尚未及冠,十七歲的男子已是成人,按道理來說,男女不同席。往日姜讓在家,一母二子,一同用飯沒啥問題,後來姒彌進門,念及家中只有這幾個,彼此又熟,姒鯉沒讓分開用飯。

今次她使人問衛澈。衛澈知是與夫人、小公子一起用飯,也不在意這個,她正想觀察觀察那位公子,便應了下來。

衛澈身為周使,與越王談姒鯉、姜晏歸國之事,順便了解一下姜晏其人,為將來做準備。她倒是不很介意姜晏蠢,唯獨怕他多嘴。

多嘴意味着多事,多事則容易壞事。

在她眼裏,姜晏是個蠢人已是鐵板釘釘的事實。

一個破落流亡公子,跟親媽說要娶個無權無勢的弱國無鹽女不是蠢是什麼。

真愛?

在衛澈的世界裏不存在真愛這種東西。

這頓飯吃得姜晏身心疲憊,比從前跟領導一桌吃飯更胃疼。跟領導一桌,聽他高談闊論,縱論今古,隨時回答領導問話,不愛表現的人少說就是,起碼可以吃點東西,也不用整餐飯坐得筆挺。

吃古代飯簡直要了他的狗命。

食不言是基本要求,姒鯉與衛澈只在飯前寒暄,說是他大嫂姒彌進宮見家人被留在宮裏用飯,又體諒他變聲,沒怎麼讓他講話。但是這年頭沒桌子,一人跟前一個食案,分餐制,餐具是他在博物館裏見過無數次卻從來記不得怎麼念的那些。用飯需有儀態,人擺正腰挺直,還得跪坐。以前進日料店讓你盤腿坐,盤腿吃不多,吃不多帶動不了消費,所以日料店都在座位下面挖個坑,方便客人擺腿,坐舒服了才能舒服吃飯不是嘛。

菜色是挺豐富的,有魚、有炙肉、有某種葵類蔬菜、雜糧飯,口味不清淡,皆用醬作為佐料,奈何姜晏吃得實在沒有滋味。前頭上方兩個女人,儀態端莊,大家風範,他只得邊看邊學,戰戰兢兢。

姜晏想好了,如果姒鯉嫌棄他歪歪扭扭毫無禮儀,他就倒地抽搐,當自己還沒好。

醫術那麼落後,誰能看出他裝病。

吃完飯,留了個心眼,將筷子橫放,再看姒鯉、衛澈都是這樣,姜晏暗贊自己機智。

飯後漱完口,衛澈看一眼姜晏,姜晏莫名一哆嗦。

戴着面紗時沒覺得衛澈有多嚇人,看她就像是看實習生。衛澈多大年紀?二十一歲,比原身大,可是大不過前生。如果按照正常高中畢業念大學的升學方式,二十一歲只能做實習生。姜晏好歹曾經是公司小中層,實習生帶過,團隊帶過,政府機關的各種領導也經常見。可是衛澈取下面紗露出真容,他嚇一大跳,連姒鯉都顯出驚艷之色。

姒鯉張了張嘴似是想誇讚,見摘下面紗後衛澈神色冷徹,似是絲毫不以容顏為傲,只贊了一句,便不再提。怕幼子失禮,打算給他的眼色,不想這一次他低頭避開直視衛澈,沒有如阿谷所描述那般輕浮。

膚似新雪,貌若春花,神情凜然,冷艷至極。姜晏終於明白為啥衛澈要戴面紗了,頂着這麼個賣相出門太危險。這年頭權貴沒啥節操也沒啥法律制約,見到美麗的事物與人,人人想要佔有,唯一的區別在於能不能占。如衛澈這般行走於列國與權貴跟前,哪怕是齊天子的女兒王姬,一樣免不了被人覬覦。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只不過衛澈面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從鼻骨至右邊面頰下方,若非姜晏自帶容貌找茬技能,怕是不會注意到疤痕。

衛澈不矯情,飯前摘下面紗,飯後沒有馬上戴好,也沒有特地留意姒鯉與姜晏的表現。母子二人秉承非禮勿視的原則,沒有多問多說,這一點深合她心。

“公子大才,用飯時如此鄭重。”衛澈與姒鯉閑說幾句,再將話題轉到姜晏身上。吃飯間,姜晏幾次偷看她和姒鯉,姒鯉有沒有發現她不曉得,但是她發現了。她還發現姜晏愁眉苦臉,坐在那像是席上有刺似的,就差沒唉聲嘆氣了,一餐飯吃得十分辛苦。她也十分辛苦,忍笑忍的。

跟大才有個毛線關係,有病。姜晏心裏咯噔一下,知道自己的抖抖霍霍被人看去。

他想一想,不好再借變聲的因頭不說話,道:“一連多日,昏沉沉如行屍走肉,如今再世為人,自然分外珍惜。一羹一飯,當思來之不易,半絲半縷,恆念物力維艱。”

衛澈與姒鯉同時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番道理。

姒鯉欣慰道:“希望別處你也是一樣想法。”

姜晏道:“自然是一樣珍惜。”

語氣沒甚誠意,不似痛改前非,姒鯉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有客在,她不好直接講:老娘要你體會老娘的難處,珍惜母子情誼,不是讓你珍惜別人家小賤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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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了~~~(心虛

經31提醒,把銅鏡磨了磨,光可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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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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