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以真心換真心
是夜,晚上九點半。
繁華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臨近伊水的這一片別墅群卻截然不同,明明燈火通明,卻靜寂無聲。
這一片最近才修築成功,出自魏氏集團之手,據說房子早在一年前便宜被悉數瓜分,住進來的全是些權勢極大的人物,僅僅是房價便已經是一些自詡成功人士為之咂舌的天文數字,更為關鍵的是權勢,沒有人爭,更沒有人敢爭。
所有上流圈子的人都心知肚明,魏氏背後本就不容小覷,更何況其身後還站着李家。
回歸正題,金錢至上。他們付出錢財,為了不就是求一個安心嗎?
一輛酒紅色的跑車迅疾掠過路口,在電子帶發出滴的一聲后,車子早已絕塵而去,無影無蹤。
辛以晗手握方向盤,車子顯示一到100碼,好歹是夜晚,路上沒有什麼行人,他也就十分不客氣的在別墅區里飆起了車,而且很好地把握了度,在引起別人不滿之前,車子颼的一聲衝進車庫,一個帥氣漂移像歸鞘的劍,車子也瞬時戛然而止。
感受着胸腔里激烈的跳動聲,他嘴唇一掀,勾出一個邪氣的要命的笑容。
那群傻叉!
想到又被自己甩在跑車後面的狗仔隊,他心道一聲。
此時他已是國際上的知導演。
二十六歲入圍,以一部處女作《雙面》一舉斬獲國際最佳導演獎。之後聲名鵲起,又陸續導演一部系列知名影片,登上國際雜誌《十號樓》首封封面。
當時著名評論家卡里克斯稱讚他的作品。
“他是個珍寶,是上帝的寵兒,值得擁有這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哦,我的小王子,他的活力與熱情能將人徹底淹沒,他那漂亮的腦殼裏裝滿了智慧,那是如此美妙,我敢猜測,伊甸園裏最飽滿嬌艷的花朵都比上比不上他的一瞥,炙熱的叫人迷醉。”
與他的聲名相比的是他的緋聞,他與多個男人糾纏不清。
是的,他是個gay。但這絲毫不能影響他。
他自己也說過,愛上同性沒有錯,玩弄才是惡魔。我已下定決心修正錯誤,請諸位祝福我們。
當時社會漸漸開放的,甚至因此他俘獲大半女性的芳心。她們甚至是猜測他與他與那位神秘愛人的故事,是誰將這位邪惡的王子帶回人間。
而現在,這位鬼才導演將在此刻見到他的戀人,不,他的老公。
去年10月,他們在荷蘭結婚。
何以道殷勤,約指一雙銀。
現在這枚戒指正戴在他的左手無名指上,偶爾劃過一抹流光,絢爛至極。
而娛樂圈裏的記者在看到他戒指那一刻,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擁而上,他們不會成功。
大門前,辛以晗苦惱的皺眉,隨即吻了吻戒指,老天保佑。
房子裏燈火通明,他一眼就看見了那個男人。他就那樣靜靜坐着,璀璨水晶吊燈下俊美立體的五官光影交錯,垂斂着眉目,散發出一種無言的溫情。
可他卻一下白了臉,訕訕道:“啊,我好累,我要睡覺了。”
他佯裝疲憊地伸了個懶腰,一眨眼便被人緊緊箍住了,梏桎在懷裏。
慘了,在劫難逃。
他像一隻受驚的小動物乖乖的被他抱着,乖巧又可愛,縱然知道有大半都是他裝的,可是宋安臣到底還是軟了心,無奈又寵溺地將人帶到沙發上:“明天就讓助理把你輛跑車換了,你以後就讓老陳專車接送。”
辛以晗一下子炸毛了,“我才不要。”
那輛跑車可是今年最新款,他的愛寵,憑什麼他一句話就把車換了,他絕對不會同意的。
宋安臣面色波瀾不驚,陰鷙的眸子盯緊了他,“你還敢不要,大半夜泡吧被狗仔隊發現窮追不捨才想到跑到我這裏來避難,辛以晗你在外面花天酒地,還有沒有良心了?”
噗嗤——
縱然知道他是真的生氣,可辛以晗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這話怎麼聽怎麼像怨婦。
果然,抹着淚花的時候一撇就看起來自家老公那張黑如鍋底的俊臉。
不過想起那天在酒店看到了情景,他便再也笑不出聲了。
據理力爭道:“我花天酒地,那你呢?整天左擁右抱一群人玩的不亦樂乎,你那個女秘書裙子都開到大腿根了,下面——”
辛以晗一下子就被他壓住了四肢,咬住了嘴唇,是真的咬,那副惡狠狠的樣子,如果不是披着人皮,簡直就是一頭野獸,好像下一秒就要將他活活的吞嚼下肚。
嘴唇刺痛,還有溫腥的液體流了出來,肯定是破了,辛以晗反唇相譏,又被他用嘴唇反咬自己,兩個人都是成年男人,宋安臣的力氣卻很大,幾乎將他壓制的死死的。
可耐不住辛以晗狠,張牙舞爪不捂嘴他竟然也反擊成功了,白森森的牙齒咔嚓一口,嘴裏就開始發甜,他嫌棄的一掀嘴唇,不逞甚讓的吐出一口血沫了,“他媽的你不就是仗着我喜歡你,我愛你嗎,宋安臣我告訴你,這日子我不過了。”
說完,他甩門而出,發出哐當一聲巨響。
宋安臣沒有追過去,他點了一支煙,淡黃的煙蒂沾染上嘴唇上的血漬,變成了棕紅色,丑不拉幾的,他看了一眼,一下子摁到煙灰缸里。
然後整個人像是倒塌的山一樣,支稜稜的倒在了沙發上,他睜着眼,水晶燈顯然太亮了,刺着眼很不舒服。
他從沙發底下扒拉出一個小藥箱,說是小藥箱,裏面什麼都有,杜蕾斯,口香糖,消炎藥……
一會兒竟然真的被他找出一瓶眼藥水,看着還沒過期,他給自己點了點,倒在沙發上閉着眼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
夜風颯颯。
辛以晗開着他那輛跑車滿大街亂轉,也虧得是半夜沒有什麼行人,搞不好就要弄出什麼時候事來。
他心裏憋着一股氣,散不開,直到車子沒油了才停下來。
拉開車門,一股涼氣直衝腦門,媽的,什麼破地方!
其實這地方挺好的,眼前一條波光粼粼的伊水河橫貫而過,青磚地上一水的漢白玉護堤,楊柳依依,裊裊婷婷,旁邊還置着幾把長椅,挺好一地兒,但架不住辛以晗心裏有火啊,這麼幽靜的地,生生被他吐槽成了偏僻荒涼的犄角旮旯。
所以說,相由心生,讓他再多看幾眼,一定會認出來,這是他和宋安臣一同逛過的伊水河邊,也是在那裏救了abligale,可是他現在肝火旺盛,當然是瞅啥啥不順眼,眼睛紅着像是得了瘋牛症,咚咚幾腳下去,新買的愛車破了相。
幾個碩大的凹坑閃着光,愛寵立刻變成了過去式,如果宋安臣在一邊一定會罵他敗家子,幾千萬的豪車一腳下去,少說也要砸進去十萬的修車費吧。
他自嘲的笑笑,嘴唇一陣鑽心的痛,痛得他眼淚都下來了,止不住的嘩啦啦的流,像壞掉了的水龍頭。
他知道自己被他寵壞了。
以前在辛家的時候,他多忍辱負重,陰謀詭計那是玩得一溜一溜的。可是現在,倒像是被寵壞了的小孩子,脾氣不好,喜歡大吵大鬧,可是他沒辦法,就算是明知道一條絕路,他也會一條路走到黑。
他們根本就不應該走到一起吧。
他這樣想着,心裏又是一陣落寞。夜晚的風很涼,氣也被吹去了大半的,辛以晗老老實實的找了張長椅坐上去,身體蜷在一起,還不忘拿出一個口罩,將臉捂的死死的。
他才不要把這麼狼狽的一面露給別人。
什麼都不想,放空腦子,竟然也沒心沒肺的睡著了。
當宋安臣驅車趕到的時候,他就斜斜的躺在長椅上,歪七扭八,一看就是很不舒服的姿勢。看到的男人當時就心疼了。
再壞,再不好也是他家的,折騰到這種地步,最心疼的還是他。
將人抱在懷裏,才發現他瘦了很多,腰也瘦了一圈兒,好像一折就能掰斷似的,白嫩的下巴也有了尖,摸上去就能摸到骨頭,要補補。
即使他放緩了動作,辛以晗還是醒了,他沒想到他能追出來,畢竟當時他說的話太過火了,換了他絕對不會出來的。
這麼一想,眼睛裏竟然有了濕意,他慌忙把自己的頭埋進他的懷裏,悶悶的聲音,這才傳出來:“你怎麼出來了。”
男人沒說話,把人抱進後座,最後吩咐司機:“開車,回家。”
卧室里,春意盎然。
別看辛以晗一路上都是一副蔫蔫的樣子,到了家裏立馬生龍活虎,大戰300回合都沒問題。
幾乎是在門關上的那刻,辛以晗的身子就如同一條靈巧的蛇纏上他,口罩早就丟在路上了。
從浴室到卧室,水漬蔓延了一路,還鋪滿了衣服碎布。
戰況激烈,那張辛以晗最喜歡的圓形吊帳床讓他暈天胡地,兩個男人像是野獸一樣撕纏,帶着一股毀天滅地的邪性,濃郁的荷爾蒙味道在床榻間翻湧。
爽!
爆發那瞬,辛以晗整個人都遏制不住的向上掀,身下床單早就擰成了麻花,男人炙熱的汗水滴在皮膚上,像一場大火,火勢蔓延一路燃燒到他盛烈的欲,望。
“嗯,你說你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辛以晗迷糊的回答:“過。”
男人沒有再做,等他清醒過來。
做完再說,已經成了他們家的傳統。
這些年辛以晗都在外拍片,哪一次見面不是隔了十天半月,吃素吃得眼都綠了。哪一次見面不是先大幹一場,等兩個人都發泄的舒爽了才開始在床上說事,竟然意外的很舒服和諧。
重重的情潮退去后,留下的是發空的寂寞。
辛以晗赤身裸,體被男人緊緊抱着。
宋安臣才向他解釋:“你那天看到的不是真的,有人給我下藥,我把那女的手給卸了。”
他如果知道那件事會惹得寶寶如此生氣,恐怕他的連去都不會去,不想因為一件破事惹得他們吵架,收購那家公司的價格要再壓一下,誰讓他自己作死了。
當時辛以晗連夜訂下機票,剛下了飛機就直奔那裏,為了給自家老公一個驚喜,沒想到看見那樣淫靡的一幕,他轉身就走。
驚喜成了驚嚇,連口水都沒喝,直接飛去了大洋彼岸。一連三個月,竟然沒有回來一趟。
這次新片殺青,一群人去酒吧慶祝,開包廂,沒想到會被狗仔隊發現還差點整個人都栽進去,他回到就知道會面臨什麼情況,可他知道即使沒這事,他們也遲早會爆。
他心裏藏了太多的事。
可是儘管如此,他還是邪氣一笑:“你真血腥。”
可他自己也不是什麼好貨,殘暴又冷血。
宋安臣實在想不通他在糾結什麼,或者是在逃避什麼,略顯疲憊的嘆氣,“你可以瞞我一時,但你瞞不了我一世,我不管你在想什麼,只要你記得你是我的愛人,我們已經結婚了。”
“放tm的屁!他媽的政府不承認你在國外領的結婚證,我隨時隨地都可以和你分手。”
“別鬧了,乖。”宋安臣摸了摸他的頭,知道他是在裝腔作勢。
辛以晗不再說什麼,枕着他的胸口睡著了。
天光大亮,辛以晗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了人,再摸被窩都已經徹底涼掉了。
他起床看了看床上的掛表,十點半,再過幾十分就要吃飯了,他摸了摸肚子,還不餓,迷濛中有人扶起目光困頓的他,泛着奶腥味的液體直接送到他嘴邊,他貌似在迷茫中解決了早餐。
那人一直都很貼心,他一直都知道。
辛以晗穿上衣服,迎着太陽走了出去。
明明一身都冒着邪氣,偏偏他穿的乾淨,外貌上看上去像是天真的在校大學生,配上那副邪肆的氣場,任誰都知道這個人不好惹。
有他的影迷認出來,知道他的性子沒敢上前,遠遠的拍了幾張照片,刷刷的傳到微博上,瞬間飄紅,以壓倒性的優勢穩佔頭條。
#路邊驚現盛世美顏,竟然是——#
正在刷新聞的助理林姐看見了,點開一看,居然是真的,倒吸一口冷氣,噔噔噔穿着五公分的恨天高跑上樓。
“總裁出事啦!”
她以為這又是一場火拚,為了不殃及池魚,她趕緊上報,沒想到Boss只是冷冷一掃,絲毫看不出擔心的樣子。
繼續工作,看文件。
林姐心裏咯噔一聲,心道:壞了!
你問她為什麼?
眼瞎啊,沒看見文件上的字都倒了,你們家總裁看文件是倒着看的啊。
宋安臣知道自己演技很好,要不然也不會在那個家裏存留下去,直到幾年前,他才凈身出戶,徹底和家裏斷絕了關係,可他到底還是小看了這些人,竟然還有臉來找他說什麼為他好,又關心起他的終身大事,說是補償,要為自己找一個好妻子。
痴心妄想,沒見着他都有老婆了嗎?
以後見一次打一次,不長記性就扔“狼窩”。
“狼窩”是一家夜總會,很特殊,專做□□生意。
坐了幾分鐘,他終於忍不住掏出手機,搜索一下熱門新聞,他蹙緊了眉頭。
出門坐了20分鐘,到達的時候已經人去樓空。
正巧短訊發過來,署名小寶貝,是他。
錯愛。
辛以晗坐在吧枱上,酒一杯一杯的往嘴裏灌酒,胸前衣服濕了一片,夏日小里輕薄的布料根本遮不住他一身瓷白的肌膚,兩顆紅纓漂亮又可愛。
可能是沒人敢上去。
他喝得太猛了,面前擺了七八個酒杯,怕魚沒吃到,反惹一身腥。
宋安臣一進門就看見了他,擰着眉把人抱起來。
瞬間,大壩決了堤。
骯髒的嘔吐物吐了他一身,散發著酸臭的腐氣。
他眉頭擰的更深,像是打了結,心裏卻不是氣,是心疼。
小孩兒有胃病,怎麼能喝這麼多酒。
找來酒保去了單獨衛生間,把兩個人都好好清洗了一遍。
辛以晗徹底醒了。
他頭暈得厲害,軟着身子趴在沙發上,這會兒身體難受得緊。
看着宋安臣忙前忙后,他一眨不眨,渾身上下唯一精神的是那對眼睛,清亮的能映出整個人來。
“我們分手吧。”
宋安臣手下一頓,一杯熱水差點兒潑到自己腳上。
“吃藥,再喝點熱水。”
辛以晗不動,不理他,重複說道:“我們分手吧。”
宋安臣臉色瞬間陰沉下去,心裏好似狂風過境,嘩啦啦刮的一絲不剩。
“你這麼做沒意思。”辛以晗用手捂住了臉,聲音發悶。“我已經知道啦,你不喜歡我。不用再委屈一次了,我走,房子什麼的都給你,我什麼都不留,成不?”
黑沉沉的陰影壓過來,完全擋住了天花板上的燈光。
宋安臣臉色凝然,眼睛裏冒着血絲:“你整天胡思亂想什麼?我告訴你,你這輩子下輩子都別想離開我!”
“是我對不起你,我當初把你掰彎了,現在這樣活該我遭報應,為了我這樣的人渣搭上你寶貴的時間,太不值得,這幾年都是我自食惡果。”
他說完就要起來,被宋安臣狠狠卡住了腰身,像嵌在沙發上一樣,根本拔不出來。
“辛以晗,如果你說的是那些事,我告訴你,早在我們酒吧見面的時候,我就知道了,當時我就想這個人怎麼就這麼邪呢,你以前的事情我都知道。”
他掐着辛以晗的下頜,強迫他看着自己,“一開始我是想和你玩玩,我就想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可我怎麼也不至於欺騙你,我喜歡你還來不及,你知道嗎?”
“我喜歡你,這個人好的壞的我都喜歡。”
辛以晗已經說不出話來了,男人的話像一記重鎚,將他的心臟炸的稀巴爛,洶湧的情緒在血液里翻騰,他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憋住沒丟人的哭出來。
這是他的心魔。
辛以晗不是什麼好人,以前不是現在也不是。
他是天生的gay,由於小時候的經歷讓他對感情產生了巨大的厭噁心理,後來又被辛父接回家,遇見宋安臣之前,他是個喜好玩弄感情的惡魔,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他最喜歡玩弄人心,直到碰上宋安臣,他自己以為自己是獵人,殊不知,他是自己是獵物,酒吧再見時,他滿身大汗淋漓的趴在鋼琴上,那所有一切都是他的偽裝,他故意設計讓他看見自己如此脆弱的一面,當時他已經和辛以薇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他是私生子,幾年經營手裏到底還是沒有什麼權利,於是就瞄上了他,或許更準確的說是他的身份。
果然是報應。他栽在這個男人身上,徹底。
然而過往的事情他不敢說。因為在乎,因為愛,所以害怕,所以失去,害怕失去他。
“晗晗,你對我就那麼沒有信心嗎?”
“我怎麼不知道你對我的設計,一開始或許我們都在說謊,可你後來的作為我難道真的看不出來嗎?你舍了一顆心捧出來,我也只有把自己也捧出來,以真心才能夠換來真心,不是嗎?”
辛以晗徹底崩潰了,臉上淚如雨下。
後來的後來,他們還是吵吵鬧鬧,但再也沒有懷疑過彼此的感情和愛。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某天某日某時,辛以晗翻閱到這樣一首詩,不禁挑眉,嘴角掀起一抹招牌邪笑,然後拿起簽字筆直接將后兩句劃掉,寫上自己心裏的兩句詩。
若為痴愛者,無憂亦無怖。
彼時光陰散漫,容顏已逝,未老的是人心,一如從前,愛至深處甘若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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