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後宮是個危機四伏的地方,阮青想在這裏活下去,賀玄寵愛是其一,她自己也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且如今她有孕在身,身邊更不能缺少機靈會來事的人。
雲茗、雲煙固然可靠,且深的阮青信任,可她們畢竟是女子,在宮裏多有不便。小林子忠厚老實,也算信得過的奴才,可到底太木訥缺幾分機靈。至於賀玄為她重新補上的宮女太監,雖然裏面也有機靈的,可阮青不知怎的,打心眼裏不願意重用。
於是,她把目光再次對準小德子;
小德子有多機靈不用提,關鍵是阮青曾與他打過幾次交道,對他為人很放心也能信得過。如今既已決定在宮裏落足,招攬小德子必須提上日程了,且還要儘快。
若放在以前,阮青真沒什麼信心能招攬到小德子。可現在不同了,但凡有點兒眼的,都清楚如今宮裏是何種形勢。建平帝即便能醒來,時日也定然不多,賀玄繼位基本已成板上釘釘的事。而東宮,自然成了一眾奴才們眼裏的香餑餑。
且隨着賀玄儲君位置愈發穩固,東宮也跟着成為朝堂內外的焦點。因此,阮青的盛寵也不出意外傳遍了朝野。
小德子消息靈通,自然聽到過不少傳聞,說心裏沒其他想法是假的。因此,在阮青拋出橄欖枝后,招攬一事竟然十分順利,不過幾日工夫,小德子便在張德順安排下,順利入了東宮。
按理講,以阮青如今位分,住在右四院着實委屈了。且如今她有孕在身又正當盛寵,無論怎麼看,都應安排更好的住處才是。可不知怎麼,無論阮青自己還是賀玄都沒提,就連一向‘識大體’的太子妃也沒着手安排,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阮青便罷了,她對住處並不是很在意。至於太子妃,她並不是沒提過,只不過她剛一開口,便被賀玄給否決掉了。賀玄給出的理由是:阮青有孕在身,理應靜養,不宜大動干戈。
可明眼人一聽便知是推辭之語,太子妃何等聰慧,哪裏聽不出內里門道?
賀玄,這分明是想着再提拔阮青啊!
如今阮青已是良媛,在往上提,豈不是要封良娣了?要知道,良娣堪比太子側妃,可是要入玉蝶的!
這還不是關鍵,最最關鍵的是,賀玄自回宮后所表現出的態度——以前他雖也寵愛阮青,但仍舊懂得平衡局勢,至少表面功夫會做足。
可現在呢?
賀玄竟然當著她這位太子妃的面兒,毫不掩飾,明晃晃表現出對阮青的寵愛來!
這代表什麼?
莫名的,太子妃心裏十分不安,哪怕手握阮青把柄,她仍舊不安。
“娘娘您多慮了。”
李嬤嬤趕緊端上一杯茶,嘴裏說道:“阮良媛固然得寵些,可再得寵也不過一妾室,哪裏越得過您?咱們殿下最識大體不過,現下來後院少,還是因為……所以了,娘娘且放寬心,憑娘娘手裏的牌,不是想什麼時候收拾她,便什麼時候收拾?”
李嬤嬤說完,臉上露出得意笑容,一旁的春蘭、秋菊也默默點頭很是認同。
“你懂什麼?”
太子妃不僅沒寬心,臉色反而更加陰沉了。她冷笑一聲,咬牙切齒道:“你們真當本宮在乎她被提拔?憑她的寵愛,來日殿下登基,封嬪封妃是遲早的是。”
“那娘娘……”
“本宮在乎的是,殿下有意在登基前,把她提拔成良娣!”
她在乎的是,賀玄竟對阮青如此上心……不對,是如此用心。
按規矩,皇子登基后,府里老人皆會被提拔冊封。按往日規矩,未入玉蝶的宮妃,哪怕是良媛,至多封個嬪位就頂尖了。
但良娣則不同,良娣與太子妃可都是要入玉蝶的,來日帝王登基,至少也是嬪位乃至妃位。若是還深得帝王寵幸,被封成貴妃也不是不可能的!
當然,以阮青資歷,即便成了良娣,也不大可能越過周良娣,直接被冊封成貴妃。可即便成不了貴妃,被封妃已足夠形成威脅了。
太子妃手裏有牌不假,可僅靠這張底牌,真的能徹底擊潰位列妃位的阮青嗎?
更另太子妃不安的是阮青的肚子。若阮青肚子再爭氣些,生下一皇子……以阮青今日的地位和榮寵,太子妃可沒天真到以為自己能抱養阮青的孩子。如此一來,一位有子且得寵的妃子,僅靠她手裏這張牌,真能一下子打死嗎?
不知怎的,太子妃心裏十分不安……
“嬤嬤,把鉞兒抱來。”
賀鉞乃賀玄第二子,也就是蘇良媛所生之子。蘇良媛死後,孩子順理成章由太子妃撫養了。
時下太子妃不能懷孕,賀鉞便成了她與趙家的心頭寶、命根子,自然要好好將養着。
無奈的是,許是因蘇良媛孕中中過毒,賀鉞雖不似大皇孫那般多病多災,可身體依舊嬌弱。更關鍵的是,如今孩子都六個多月了,竟然還學不會坐。
雖說有些嬰孩兒發育較晚,可賀鉞不比其他,畢竟孕中受過災,難保……而這,也是太子妃不安的另一點。
當然了,無論太子妃如何不安,日子還是要過的。且如今時局敏感,即便是她也不敢有多餘動作。
包括太子妃在內,整個東宮雖然沒人敢說出某些大逆不道的話,可幾乎所有人都在心裏默默祈禱着建平帝早日駕崩……
祈禱歸祈禱,建平帝卻比眾人期待的□□許多。
雖然身子一直不見好,甚至幾乎離不開床榻,可每隔幾日,建平帝便會清醒兩天。就這樣拖拖拉拉小半年,竟然一直沒掛掉。
人雖沒死,可想處理政務就力不從心了。且隨着時間推移,建平帝醒來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且腦子也越來越糊塗,瞧這架勢,根本不可能有重回大殿的機會了。
這半年裏,整個朝堂基本被賀玄牢牢掌握在手裏,且因為有建平帝這個緩衝地帶,賀玄又聽取阮青建議,利用‘溫水煮青蛙’之法,慢慢把賀璟一系一口口消化掉。
直至近日,肅親王賀璟才猛然察覺,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被淘汰出局,甚至連最後一絲魚死網破的機會也沒有了。
這也是阮青所提供法子的高明之處。
自古奪嫡皆險惡,這是一根獨木橋,稍不留神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以賀玄的性子,雖不見得多優柔寡斷,甚至必要時,也能對親兄弟下狠手。可手足相殘到底非上策,即便靠此得了帝位,仍會受到朝堂乃至民間詬病。再加上賀玄為人太過光明,十分不屑腌臢手段。因此,若真對賀璟動手,必是雷霆之勢,屆時恐怕只剩魚死網破了。
阮青倒不是對賀玄沒信心,可破船還有三千釘呢,雖說賀玄登基看起來十拿九穩,可萬一一着不慎,陰溝裏翻船呢?
為了防止這個萬一,更為了日後賀玄不被人詬病,阮青當即給他提供一法子,利用這小半年時間默默蠶食掉了賀璟大部分勢力,讓他徹底失去魚死網破的機會!
這半年來,阮青幾乎日日縮在右四院,偶有出門,也是去對門陳奉儀那兒,日子過得異常低調。
當然了,再低調有些人也要見得,比如太子妃再比如周良娣。當然,無論去哪裏,阮青絕不會吃除右四院北廂閣和仁安堂以外的任何東西,哪怕宜仁殿賞來的吃食也一口不吃。
這不僅僅是謹慎,更是為了表現她的一視同仁;
說起來,懷孕這些時日,反而是阮青過的最舒心的日子。雖然偶爾會害喜,可她身體到底強健,且十分注意營養均衡,再加上賀玄對她無比重視,整個北廂閣被無數雙眼睛盯着,根本不給別人暗害的機會。
就這樣,平平淡淡過了大半年,阮青終於臨盆了……
這一日,賀玄放下所有政務,親自等在門外;
素來淡定的他,難得露出焦急神色,看得一旁妾室們紛紛稱奇。尤其是太子妃和周良娣,兩人臉色別提多精彩了。
阮青雖活了兩世,可生孩子也是頭一遭,怎能不憷?聽着屋內不時傳出的慘叫聲,賀玄哪裏還坐得住?要不是身邊還有其餘妾室,要不是身份不允許,牽腸掛肚的賀玄,保不齊早就衝到門口出聲安慰了。
“主子您別急,女人生孩子都這樣,疼一疼就過去了。咱們這兒可有兩位太醫看着,皇後娘娘又特地把最會接生的嬤嬤調了過來,阮小主定會母子平安的!”張德順趕緊出聲道。
“多嘴。”
賀玄不耐煩瞪了他一眼,但還是安耐住焦急心情默默坐好。
一旁看戲的周良娣趁機笑道:“張公公說的是呢,就憑皇後娘娘與咱們殿下的福澤,阮妹妹定會為東宮在添一皇孫。”
這話表面聽起來沒問題,可細細琢磨便有些不對味兒了。若阮青誕下的是公主,那豈不是辜負了殿下和皇後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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