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街邊的咖啡廳憑藉它店內環境的雅緻和甜點飲品的多樣，吸引着源源不斷的新客，也留住了不少的回頭客。相約而來的不只是情侶、好友、閨蜜，有時候也會有家庭聚會選在這裏進行。而在今天，這家咖啡廳迎來了勉強可以算作是師生的兩人。

兩人各自選擇了自己喜歡的甜點和飲品，報給等候在桌邊的服務員后，之間又再次陷入了沉默。青年與少年各坐在桌子的一邊，同時向對方露出了不帶絲毫惡意的微笑。但如果仔細一瞧，便會發現，那之中其實飽含着對於對方身份的質疑。

率先打破僵局，拋出話題的是作為長者的董事長。

沒有繞任何的彎，直接切入主題。

青年：“既然會覺得日奈森同學應是女性，看樣子咲藤同學也曾有過一些奇遇呢。”

少年挑眉，卻沒有直接回答：“天河先生為何要稱呼他為日奈森同學呢？明明現在，還沒到亞夢轉校到聖夜學園的時候吧？”

話落，便沒有人再繼續開口。兩人之間又重新回到了剛才的僵局狀態。

其實剛才短短兩句話，已經將彼此自身的部分信息告知了對方。

例如青年話語中的一個“也”字，又好比少年暴露了自己知道日奈森會在什麼時候轉校的這個未來的確定。

只不過他們都不願意先開那個口罷了。

因為兩人都知道，在口舌間的對抗中，誰去肯定對方的猜測，誰就喪失了主動權。這也是戰鬥的一種。

所以在剛才那一來一回的對話中，司和凪彥都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採用問話的形式。目的也就是創造讓對方回答的機會。

而這一次，先鬆口的依然是青年。

或許是他作為成年人所給予的一個退步，又或者是因為他覺得身份挑明后，這場戰鬥將不再會是戰鬥。

司長須一口氣，開口重新做了自我介紹。而這一次的自我介紹，卻和之前凪彥在學校聽見的完全不一樣。

“邊里唯世，37歲。20年前因為奇迹——也就是我的守護甜心——的消失而誤入了星之路后，沒能回到原本我應該在的時間點，而到了十七年前的這裏。經過調查，我發現我的父母，以及幾斗哥哥的父母的朋友圈中並不存在‘天河司’這個人，於是暫時借用了他的名字。然後就一直使用到了現在。”

說完，司一隻手指着自己的頭髮，另一隻手指着自己的瞳孔，笑道：“頭髮是拜託理髮店的熟人幫忙染的，而瞳色則是藉助了美瞳的力量。怎麼樣，看上去就和司先生完全一樣的，對吧？”

對此，凪彥少見地愣住了。雖然之前猜測過面前的青年會不會是自己熟悉的那個人，但真當聽完對方的遭遇后，還是不由為對方倒吸一口涼氣。

20歲以前，也就是唯世還只有17歲的時候。突然去往了自己父輩還年輕的時代什麼的，可不是一個笑一笑就能過去的故事。這完全就是要從頭開始為自己的生計發愁。

而也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在20年後的現在，作為聖夜學園的董事長，活躍在各個學術會壇之間……

“真不愧是King啊。”凪彥由衷地感慨出聲。

司對此卻搖了搖頭，糾正道：“早已不再是King了，奇迹消失的那一天起，我也就只是個愛做夢的大人而已。”

凪彥看着這樣的司，這樣的唯世，想了想，也將自己的事情說了出口。

這還是他第一次與別人分享自己的奇特遭遇。大概也是覺得自己的情況與這個來自未來的唯世比起來，算不上什麼吧。

“藤咲凪彥，9歲。如果你要理解成為是內在已經滿32歲的偽正太，也是沒有問題。29歲的一次慶功宴上，可能因為喝酒喝過頭了，於是第二天醒來發現自己重生回了6歲的身體裏。還剛好是在我入學聖夜學園后的時間點上。”

說到這裏，凪彥頓了一下。他抬頭看向自己面前的青年，小聲問道：“那麼，我是應該稱呼你為唯世君，還是天河先生？”

司眨了眨眼睛，笑着反問道：“那麼，我又應該稱呼你為凪彥君、撫子醬，還是咲藤同學？”

兩人隔着方桌，看着對方的眼睛。堅持了半晌，最後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笑過之後，隔斷在他們之間的那扇牆也悄然消失。再次開口，他們都保持着輕鬆的心態，和對往事的懷念。

司：“說起來凪彥你曾經喜歡過亞夢吧？”

凪彥：“比起唯世你喜歡‘紅心’的過去，貌似我這個並不算黑歷史？再說我這不過是閨蜜那類的喜歡，純友情的。你可別亂說。”

凪彥：“不過既然這個世界的亞夢是男孩子，那麼現在的唯世和幾斗還會為了他大戰三百回合么？”

司：“欸？等……”

凪彥：“記得唯世因為年齡限制而不能和幾斗拼酒決勝負的那次，自己抱着一大瓶果汁在一旁喝。愣是把自己喝醉了。然後拽着幾斗的衣襟，嚷嚷着‘幾斗哥哥把亞夢還給我’一類的話語呢。”

司：“等等啊！這麼久的事情你怎麼還記得？！”

凪彥：“啊，說起來你應該也不知道。在那之後幾斗還把當時拍的你的照片發給了亞夢，然後一次女子聚會的時候，亞夢把這張照片拿出來給我和璃舞看過。”

司：“你作為男人，參加女子聚會什麼的，都沒點自覺意識么！”

凪彥：“我跳日舞的，本來就要學女步。就算是之後的國際舞劇我也跳過女角的。”

司：“……我就不該對你的性別觀念有太多的期望。”

司：“說起來你和璃舞的關係變好了么？我穿越前你們倆好像還在冷戰期的樣子。”

凪彥：“啊……那個時候啊。”

司：“所以之後怎麼樣了？”

凪彥：“就那樣了。之後我也就很少能來聯絡上她了。每次給她訊息也好、電話也罷，不是已閱不回，就是乾脆關機處理。就算之後憑着亞夢在場而聚在了一起，我說話她也不會搭理我。直到最後她發來結婚請帖，我才知道她要結婚了。”

司：“璃舞結婚了？對象是誰，我們認識么？”

凪彥：“唯世你認不認識我不知道，不過我確實是看請帖才第一次知道那個名字。之後查，好像是她的同事？”

凪彥：“其實唯世你也很羨慕我能以‘撫子’的身份和亞夢打成一片的吧？奇迹私下都和我說過了，你就別隱瞞了啦。”

司：“我才不信。奇迹不會瞞着我到處說我的事情的。”

凪彥：“哦，我讓手鞠和節奏把他灌醉后套出來的話。”

司：“…………？！”

司：“凪彥你是重生回到自己小時候的身體裏可真是一件好事啊。你不知道我當時突然出現在十七年前的街頭后的那段時間是怎麼過的，要不是被好心的年輕的幾斗他媽媽救助了，只怕你現在都看不到我了……”

凪彥：“嗯嗯，我們的國王大人辛苦了啊。來給你揉揉頭。說起來唯世你是17歲穿越過來的？但我重生前，還曾和與我一樣奔三的唯世聚過的。也不曾有過說消失不見的事情。”

司：“也許我們兩個本身所在的那個時空就不是同一個？就像這個時空亞夢她是男孩子，而且並不存在天河司，這兩點都與我們兩人曾經歷的時空不同。”

凪彥：“三個完全不同的世界……真的有可能么？”

司：“當然，還有一個猜測。也不知道凪彥你看見我後有沒有這方面的疑惑：天河司的樣貌相比他的年齡來說，實在是太過年輕了？其實這20年間，我的面貌的確沒有任何改變。可能原本‘唯世=司’的等式就是成立的。”

凪彥：“……你是說，在17歲的時候，唯世註定會回到過去，而後以‘天河司’的身份生活，直到看着唯世成長到17歲並回到過去后，再變回唯世，繼續自己的人生？這也太……”

司雙手一攤，笑道：“所以只是猜測而已啦。”

他們閑談着只有他們知道的故事和趣事，打趣着只有他們才明白的梗和樂子。同時約定了不會再將未來的事告知給其他人，也許下了保護未來不會因此而產生不必要的改寫。

雖然日奈森的事情讓兩人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有了與自己一樣對此茫然的同伴，還是能算作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

而等分享了彼此的小秘密，享用完好吃的甜點和飲品后，窗外的天色也逐漸被夕陽所佔領。

站在甜品店門外的街邊，凪彥與司彼此告別，分別往街的兩個方向走去。直到消失在了轉角處，也沒有一個人回了頭。

或許已經沒有必要回頭了。畢竟“他”會在自己身後的，不管何時，一如既往。

兩人都心知肚明。

回到家，凪彥安撫過因為自己同過去一樣在飯點前回家而擔憂的母親后，又去了練舞房，接受來自父親的訓詞。

再之後，和往常一樣吃飯、練舞、凈身、洗漱，最後便是睡覺。

半年時光，晃眼間便是昨天。

舊的Queen’sChair、King’sChair都已經畢業離開了聖夜學校小學部。於是依然擔任着Jack’sChair的相馬空海作為目前最後的一位守護者，在四年級第一學期的開學典禮上宣佈了新的守護者。

與記憶無差，是與自己同為四年級生的邊里唯世，擔任職位為King’sChair。

但一切並沒有完全按照記憶進行。

因為不管是天河司的記憶，還是藤咲凪彥的記憶，這次宣佈的守護者應該還有一位才對。

而這本應該上任，卻沒有被點名的人，就是“藤咲撫子”。

是的，凪彥的第一隻守護甜心並沒有按照過去那般，降臨到凪彥的身邊。

於是也就沒有了之後原本應該有的劇情。

被舊Queen’sChair搭話也好、因為無措而誤闖進了對外關閉營業的天文台也好、與同樣擁有守護甜心的預備守護者的唯世的相遇也好，全都沒有了。

彷彿命運給他開了個玩笑，讓他擁有了有關未來的記憶，讓他找到了可以訴說自己的不安的友人，但也讓他吃了一個閉門羹。

讓他知道，這個世界的變數，可能並不只是“日奈森亞夢”一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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