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第 11 章

劇場裏書聲琅琅:“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姑娘們念的是什麼?

潛伏在側的男人們一個字也聽不懂。

擔任學堂老師的是最早跟方澄穆學習方塊字的阿基琉斯。

阿基琉斯躺了個把月,總算挨過身上的毒癮。他現在恢復了神智和氣力,把偷聽的男人們一個個丟到劇場裏面去。

“學就光明正大地學,偷聽算什麼英雄好漢?”

阿基琉斯學習中土文化上了頭,連成語都能用。

姑娘們看着被拎小雞似的丟進來的男人,忍不住偷笑。

阿基琉斯從前是個嚴謹的將軍,當老師也是個嚴厲的老師,對待男男女女同樣嚴厲。

他罰偷笑的姑娘們站起來:“國王陛下教導我們:‘在懂得道理的路上,大家有先有后。’走在前面的,要幫助後面的。你們已經走在前面,該幫助後面的同學。”

姑娘們更忍不住笑。她們可從沒想過不可一世的男人還要她們幫助。

脫去奴隸的衣裳,再洗乾淨髒兮兮的臉,姑娘們本就十分可愛。再就着明亮的劇場的光,看起來就更加動人。

從前的貴族男子看不起女奴,只因他們看到的都是在陰暗的地下室和泥濘的羊圈裏勞作的女人。

男子們的內心各自起了些躁動,鬼使神差地在學堂里聽了一上午的課。

阿基琉斯興沖沖地向國王報告他的教學成果:“今天有一半的男公民來聽課。”

“很好。”方澄穆拍拍阿基琉斯的肩膀。

學堂除了教育,還能用來相親。能叫大家待在同一個屋檐下才有破冰的可能。

阿基琉斯有些擔心:“我們信奉原始神真的好嗎?宙斯會不會生氣?”

宙斯的發家史就是一部血腥的父子相殺史。每一代新的主神都要將他們的父神打入塔爾塔洛斯深淵,每隔百年都要組織新神靈壓制老神靈的反抗。誰要敢祭祀老神靈,准要觸犯新主神的逆鱗。

方澄穆壓根沒想過摻和宙斯家的事情:“我沒說過信奉原始神啊。”

阿基琉斯推敲着方澄穆教給他的《道德經》:“道是萬物之母,宇宙之始。所有的一切都從道生髮出來。這說的不就是原始神卡歐斯嗎?”

方澄穆一愣:“你不要瞎解釋誤人子弟!”

可惜阿基琉斯的教誨已經深深紮根蓬萊國民眾的心靈。大家都說他們信的卡歐斯。

組隊偵查的男人們把消息帶回村落,告訴領頭的潘達羅斯。

“咱們的新國度準備供奉卡歐斯。女人們都學會了祭祀原始神的詩。”

潘達羅斯嚇得從椅子上彈起:“他們真的敢信奉老神靈?”

其他男人們並不像潘達羅斯那麼驚訝,反倒有幾分不好意思:“原始神也挺好的。他教導我們:‘就着柔和的月光,在滿是塵土的地上一起翻滾’。真好。”

男人們課後身體力行,跟女同學躲在山腰的小樹林,翻滾到天亮才回村。他們都覺得原始神的教誨特別受用。

潘達羅斯暴跳如雷:“豈有此理,這是要把我們推上毀滅的死路!”

他偷偷向從前的守護神阿波羅告狀:

“榮耀加身的阿波羅,我向你控訴小蓬萊國王的罪行。

他推廣卡歐斯的祭祀,

他代行遠古神的復仇。

他要顛覆奧林匹斯的祭壇,

結束宙斯的統治。”

阿波羅半夜睡得正香,聽到此言嚇得從床上坐起。

他一點不擔心宙斯的王座被推翻,只恐這等閑言碎語傳到宙斯的耳朵里,又給方澄穆帶來無盡的麻煩。

太陽神連夜趕到小蓬萊的天頂教訓潘達羅斯:“不忠於國王的小人,你的嘴巴最好該封上!”

潘達羅斯真的再張不開嘴,罵人的聲音一點發不出。

*

方澄穆也想罵人。他才剛把丘比特哄睡着,眼睛都沒來得及合一合,天上的太陽又上班開工了。

陽光爬進他的窗口,變成美髮的阿波羅。

阿波羅看見方澄穆張開臂膀興奮地叫道:“我親愛的朋友,我萬沒想到你有了我的孩子。快讓我看看他的模樣。我定許他神靈的榮耀。”

方澄穆翻個白眼:“他是丘比特。”

阿波羅失望地說:“原來是小舅姥爺,沒意思。”

方澄穆也是剛剛理清奧林匹斯家族的神譜。

原始神卡歐斯生出蓋亞,蓋亞生烏拉諾斯,烏拉諾斯生克羅諾斯,克羅諾斯生宙斯,宙斯再生阿波羅。傳下來已有五代。

丘比特是蓋亞祖奶奶的親弟弟,比阿波羅的輩分自然大得多。

昨晚丘比特一夜沒睡,小蓬萊的民眾都在傳他們信奉卡歐西,叫丘比特無比想念他的父親。

從烏拉諾斯那代開始,弒父奪位的神靈已經禁止提起原始□□字。

太陽神想起潘達羅斯的控訴:“我的父親並非善類。你若敢同舊神勾結,他定為你降下災難的天雷。”

方澄穆被太陽曬得懶洋洋地,伸個懶腰,他告訴阿波羅:“放心,我無意挑戰你父王的權威。我只盼子民能和睦共處,喜結良緣,叫我的國度人丁興旺。”

阿波羅稍稍放寬了心:“我能幫些什麼忙嗎?”

方澄穆狡黠地眨着眼:“你少在半夜駕臨我的國土,那就是幫了大忙。”

當阿波羅的光芒扯掉黑夜的帷幕,不知後山林中多少男男女女匆匆撩起衣服走人。

*

狄奧尼索斯助力得多些。夜一深,酒神颳起一陣濃郁的酒香。在醉意的迷狂里,密林立馬成為一眾男女歡娛的場地。

酒神光看着別人歡娛,他的內心躁動不安。

他在方澄穆的屋外徘徊良久,他也要幹些事才行。

方澄穆瞧見窗外傻站着的酒神,熱情地招呼:“快快進來,咱們搞點刺激的。”

房間裏點着盞昏暗的燈,丘比特睡到一半把被子踢開了。

方澄穆用被子把丘比特裹好挪到床裏邊,叫狄奧尼索斯在床邊坐下。

酒神有些不淡定,指着丘比特:“他還睡着,我們就在這裏做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小傢伙有時裝睡呢。”

方澄穆刮刮丘比特的小耳朵,丘比特不知真睡還是假睡,繼續打着小呼嚕。

狄奧尼索斯解開上杉:“來吧。”

“你很熱?”

方澄穆取下掛在床頭的傘,拋到空中轉起來生風。

屋裏一陣清涼。

酒神看着在頭頂飛舞的傘,猶豫着到底是現在脫褲子,還是等方澄穆脫了他再脫。

來之前他該好好洗個澡的。

方澄穆起身朝書櫃走去,給他取來一冊書。

酒神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姿勢我都懂,不用學習了。”

“啊,原來你早干過這事。”

誰沒有個年少輕狂的時候。酒神羞赧地點了點頭。

方澄穆拍拍他赤着的胳膊:“早說嘛。有好主意要與人分享。我便不用絞盡腦汁想這些了。”

狄奧尼索斯坐立不安。他沒想到方澄穆這麼開放,比他這個向來放浪形骸的酒神還要開放。

他想起一個關鍵的問題:“你習慣上邊還是下邊?”

“上邊吧,上邊寬敞舒服。”

狄奧尼索斯有些沮喪。

他也習慣上邊。可不能兩個人都在上邊。

看來今夜他跟方澄穆是做不成了。他站起來把衣服一掛:“我幫你看看有沒有下邊的,給你找來。”

方澄穆搖頭:“不用找了。下邊就那幾個地方。海灘邊上,樹林空地,還有個老山洞,都有點潮,不適合開攤。”

狄奧尼索斯:“……”

方澄穆到底說的是什麼?

他把方澄穆手裏的書冊拿來一看,封面寫的是“七夕乞巧”四個大字。

狄奧尼索斯沒學過幾個方塊字,不懂那是什麼意思。

“七夕,就是七月初七。噢,好像你們不用這個曆法。總之,就是三天後。這是個單身漢找對象的日子。”

“在我們家,女孩子們會拿着自己做好針線活兒向獻給星星,希望她們能更加心靈手巧,將來找到好的夫君。這就叫乞巧。”

方澄穆打算着在七夕那天辦個乞巧大會。

姑娘們把自個兒的家當拿出來秀一秀,漢子們到姑娘們的攤前逛一逛,眉來眼去的沒準能促成幾對情緣。

到後邊組建家庭開枝散葉也就順理成章的了。

狄奧尼索斯總算明白過來。

方澄穆說的上邊下邊,是說到底該在山腳還是山腰舉辦大會。

滿肚子歪心思的酒神趕緊把衣服穿好繫緊,莊重地問:“尊敬的主人,我願為你的節慶效勞。那就定在山上辦會吧。”

方澄穆特別犯愁:“可是姑娘們不肯叫男人踏足她們的村落,男人們也不肯上山。”

小蓬萊的男女間雖然私下相好授受,明面上還是涇渭分明的。

一群男人跟一群女人撞見時,男人們總會指指點點說哪個女人曾是我家的奴隸,到頭來誰也不敢輕易對心儀的女子示好,免得當了兄弟家奴隸的丈夫。

姑娘們也討厭被這樣指指點點,不願同男人堆待在一塊兒。

狄奧尼索斯給方澄穆支招:“我們去請迷霧女神阿爾忒彌斯。她能叫人分不清貴賤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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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苦學習中土典籍的阿基琉斯老師:和其光,同其塵。就是說,趁着月夜,大家一起到泥地里打滾。大家要好好體會原始神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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