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豬和人
《翡翠之劍》的原作者，曾經是位宮廷異端詩人，政治仕途夭折后，由貴族淪落為被放逐的囚徒，在“第二次滅教事件”爆發后，遭到護教騎士團的暗殺，終年二十五歲。他遺留下來的詩稿被聖約翰圖書館大量封禁，甚至無端焚燒，促使無數的浪漫主義詩人光輝隕落，文藝衰敗，為鷹派軍人們提倡的“收復計劃”埋下伏筆。在戰場與大床上扮演皮鞭女王，在教廷與政治中擔當母親角色的艾露莎，就是這位年輕詩人的忠實粉絲，而她創造【莫比斯翡翠之舞】的靈感源泉，也出自那篇經典不朽的浪漫主義長詩。
對於愛爾蘭的君臣與子民們來說，歷史將以一種不光彩但充滿真理的方式，重蹈覆轍。
“歷史，歷史只是被黑暗執政官玩弄於股掌的應聲蟲，亞瑟藍在榮耀與抵抗中倒下，愛爾蘭的騎士們，具備這種英雄氣概嗎？”接近尾聲的餐桌上，藍玲直接甩出第一個問題，就像她手裏那杯如血液般的配餐酒，鋒利而不失熱誠。不僅是羅伊在默不作聲，就連彼得二世生前的貼身管家老格林都緊鎖眉頭，身為小羅伊的宮廷導師，他所負責的東西，遠比這位稚嫩的國家元首繁雜的多，像老騎士馬修斯一樣，他有着佈滿褐色暗斑的瘦臉，羸弱如稻草堆的身軀，以及凝滯着渾濁與風霜的瞳仁。要知道愛爾蘭的政府官員，一向喜歡以意氣風發的面貌面對市民。
“在英雄氣概這件事兒上，我並不想和藍玲小姐多做辯論，但愛爾蘭的騎士們，確實很久沒有出現在戰場上過了。”老格林話鋒委婉，他並不想以一位長者的身份與這位來自異國的傲嬌貴族交流，那是商業性私人政客的嘴臉，絲毫不能為這場談話加分。
“那並不重要，有些時候，生鏽的長槍也能刺穿堅硬的盾牌，您明白我在說什麼嗎，格林先生。”
老管家毫不猶豫的搖着頭，招呼侍者換餐後果盤和茶點，愛爾蘭人對衣食住行一向很講究，絲毫不輸於泰坦對戰役的痴迷程度。
藍玲禮貌的微笑道：“好吧，為了答謝這頓豐盛的午餐，我想告訴您，包括格蘭仕在內的三個黃金家族，公主同盟軍的成員就可以搞定，前提是愛爾蘭官方必須積極配合。”
老格林神情驚訝，環視着或剔牙或靜坐的所謂的同盟軍，說道：“就憑這些人？一名劍術師，一名魔法師，一名盜賊，一名騎士，一名小蘿莉？黃金家族可有着上萬名裝備精良的騎士，難以數計的步兵與十字弓兵，以及全公國最優秀的私人魔法老師，就連羅伊陛下原先的奧術導師，都被金幣數量多到能砸死猛獁象的藍獅家族挖走了。”
藍玲拍着有些崩潰的腦門，對老格林的直言不遜與失敗的幽默表述默哀了三秒鐘，鄭重道：“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讓您的表述中充斥着消極情緒，但我想對於愛爾蘭的市民們來說，他們需要的就是我們準備做的，這無可非議。”
老格林喝光最後一口麥芽色的甜酒，開口道：“在愛爾蘭，孩子們的教育，大人們的醫療，都無需承擔任何費用，乞丐們可以在大街小巷的救助點，領取白麵包與純凈水，所以這裏的市民，並不為沒有工作而擔憂。他們的信仰是雷昂斯和芭芭拉，他們對精神世界的追逐，要比整個中土的人們加起來還要勇猛。”
一直幫吉莉亞剝花生仁的羅傑抬起頭，輕喃道：“所以他們只配成為案板上的羔羊，等着主人們選擇不同的吃法，或者油炸，或者清蒸，或者燒烤，或者直接生吞活剝，如果一個人或者某個國家的精神，能夠支撐他們活下去，我相信，就連街邊的流浪貓，都能像模像樣的吟誦兩句讚美詩。”
羅伊·彼得和老格林經過默契的眼神交流后，欣然同意藍玲提出的要求，對於這位年幼的君主來說，賭博與不賭博，還能有什麼區別呢。
宮殿建築群藝術價值最高的部分並不是迷宮噴泉和魔幻花園，更不是掛滿名貴油畫的宮廷博物館，而是彼得家族歷代傳承的盧森古堡，它屹立在政務區偏後的綠茵山坡上，距今已經有三百多年的建築歷史，飽經滄桑的同時，還見證過多場大型聖戰的爆發。在那斑駁的花崗岩壁壘上，佈滿着無數處刻痕與缺口，以及濃密的青苔覆蓋層，古堡最靈魂的連體鐘塔部分，也因為禁不起歲月腐蝕而斷裂。
走在栽滿金色油菜花的籬笆路上，遠望山坡上的盧森古堡，有種使人進入童話甚至仙境的錯覺，似乎那古堡中就居住着惡龍與公主，而你就是那名手持象牙劍的英俊騎士。
看着吉莉亞在前邊歡呼雀躍，羅傑感覺很舒暢，他想用一首詩表達此刻的心情，但是未能成功。他太務實主義了，從不費盡心機背誦那些或經典或騷包的愛情詩，好在契機成熟的時候，吟誦給胸大無腦的貴婦名媛們聽，感動的那些大小花瓶眼淚嘩啦，最後完成被教廷深惡痛覺的床上遭遇戰。
小女巫玩累了，就捧着一簇慘遭蹂躪的名貴玫瑰花，躺在羅傑的膝蓋上撕花瓣玩，後者則繼續翻閱未看完的暢銷書。吉莉亞雖然通曉大陸語言，但並不認識中土文字，她有着哥德式的裝束風格與外表，就像朵綻放在墓碑前的白色小花。對這樣的女孩子，羅傑既不偏愛也不討厭，最起碼比起性格暴躁蠻橫的戰場女武神來，小女巫要淑女的多，從不會在別人專心致志閱讀的時候進行打擾。
“我有一個大大的夢想，這是我進入中土后的第一個夢想。”吉莉亞仰着臉，凝視着羅傑清晰的臉部輪廓，用指尖在他胸前畫著各種圖案，說話聲激情四射。
“我如果是你的話，就把夢想塞回肚子裏，然後隨着排泄物一塊拉出去，那樣才符合淑女的特質。”
羅傑並不停止閱讀，形象的描述着自己的觀點。他已經對吉莉亞的“夢想計劃”徹底免疫。這丫頭來到愛爾蘭的第一個夢想，是要把這裏的所有名貴時裝穿一遍。第二個夢想是站在維也納金色大廳的演唱席上，唱她那些連七歲小孩都不屑於理會的童謠。第三個夢想，則是嫁給沉默寡言的小羅伊，成為一枚精緻的小皇后。第四個夢想，是當淑女。
“不行不行，我要說，我想佔有盧森古堡，要坐在那裏的陽台上喝咖啡，還要讓那個愛臭美的帥氣魔法師為我朗誦抒情詩，還要……對了，還要那個破花瓶當本小姐的女僕，給我揉肩膀，哼！”吉莉亞趾高氣昂，眼眸里充斥着金光，完全沉浸在毫無邊際的意淫中。
羅傑抬起頭，看了看歷史感厚重的古堡，咬牙道：“在這些事情實現之前，你得先學會在吃飯的時候，不用我幫你夾菜，在吃蘋果的時候，不用我幫你削皮，在晚上睡不着覺的時候，不用我像一位慈愛的父親那樣，坐在床邊紅腫着雙眼給你講《格林童話》。”
吉莉亞歡樂的跳起來，雙手插着小蠻腰，歪頭道：“喂，可是你說的，所謂紳士，就是要不惜任何代價並無條件的幫助漂亮淑女。”
羅傑丟掉書，看到站着也比自己坐着高不到哪兒去的小蘿莉，哭笑不得。吉莉亞則在原地呆了幾秒鐘，又眼神幽怨動作強硬霸道的擠進羅傑懷裏，認真道：“你真的要憑着那幾百名寒酸騎士，和銀熊家族開戰？為什麼不選擇藍獅呢，它們雖然有很多金幣，戰鬥力卻比那頭大狗熊弱的多。”
羅傑整理着思緒，感嘆道：“在中土世界裏，一群家族信仰為英勇的戰士，要遠比一位家族信仰為謀略的政客好對付的多。”
吉莉亞似懂非懂，繼續擔憂道：“需不需要赫敏的幫忙？反正在這裏，它已經不在是我的小秘密。”
羅傑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哈哈笑道：“不用，一名千錘百鍊的劍術師，一枚精緻如鑽石的小蘿莉，一頭只知道埋頭啃書本的怪物，征服一頭只有五千名家族騎士的笨熊，足夠了。”
吉莉亞表情興奮，像只饑渴的吸血鬼，快速問道：“然後呢，然後呢，如果三大黃金家族不願意把矛頭指向黑暗遠征軍呢，你怎麼辦？”
面對小女巫的潑涼水行為，羅傑無動於衷，只是將她嬌嫩的臀部轉移到草地上，揉着微微發麻的膝蓋，呢喃道：“不會的，因為我相信，即使是一頭毫無邏輯思維的豬，在刀鋒貼近它肚子的前一刻，也懂得聲嘶力竭的反抗，況且他們是人，有着深厚家族底蘊的貴族，我從不覺得一名貴族的智商，會比一名出身貧苦的傭兵低，他們從小接受着良好的教育，受着上流社會的熏陶，了解很多東西的架構，明白很多東西的運營，所以當叛國者的利益，已經有風險得不到保障時，他們也會反抗，就像那頭豬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