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來自中國的記者（下）
第四章來自中國的記者（下）(本章免費)
送走兩人之後，陳俊豪回到房間裏繼續剛才的問題：“大哥你剛剛說《體壇周報》的記者？你什麼時候換工作了嗎？”
陳鎮濤笑道：“我沒換工作，只是東家換了。《少年體育》去年給《體壇》收購后我就是《體壇》的記者了。兩個月前我上調到了總部工作，這次選駐外記者我得標了，所以就來這兒了。你剛剛說我是你‘未婚妻的哥哥’，你和筠芸什麼時候訂婚了？”
陳俊豪臉一紅，道：“你知道我是非筠芸不娶，筠芸也是非我不嫁。”
陳鎮濤微微一笑，點頭道：“你和筠芸的感情我自然知道。但如果剛剛這句話落到別的記者耳中就是一條新聞了，很可能就會出現在報紙上。你現在可是中國籃球的少年皇帝啊。”
陳俊豪連忙道：“我知道，這次不是大哥你嗎。”略微遲疑一下忍不住問道，“筠芸你讓你給我帶什麼話嗎？”
陳鎮濤似笑非笑：“你們每天國際長途通話，還要我帶什麼話嗎？”
陳俊豪俊臉微微一熱。
陳鎮濤笑道：“雖然沒有帶什麼話，但是讓我帶東西了。”
陳俊豪喜道：“什麼東西？你帶來了嗎？”
陳鎮濤好整以暇的端起茶杯輕輕的喝了一口，然後好笑的看着陳俊豪滿臉猴急的表情。在陳鎮濤戲謔的目光中，陳俊豪俊臉再次火熱。左顧右盼，支支吾吾道：“你吃飯了嗎？”拙劣的轉移話題手法。
陳鎮濤哈哈大笑，道：“幾個月不見，你還是這麼可愛，看來美國的生活並沒有讓你改變多少啊。”
陳俊豪大窘，在安東尼面前的表現出的那分淡泊從容蕩然無存。關心則亂，少年皇帝的修養功夫畢竟還是太嫩了一點。陳鎮濤倒是適可而止不再捉弄陳俊豪，將自己身邊的挎包拋過去道：“在裏面，自己看吧！”
陳俊豪飛快的打開挎包，取出裏面的東西。白色的、柔軟的、毛絨絨的，展開以後確實一件純白色的編織毛衣。
“這是筠芸親手編織的。”
陳俊豪輕輕的撫摸着毛衣，閉上眼睛將毛衣貼着臉上輕輕的摩挲着。似乎要從這陳筠芸親手編織的毛衣中感受來自戀人的體香。雖然每天都有通話，也經常可以通過視頻看到彼此的身影，但怎麼是也無法代替相依相伴、偎依擁抱的那種感覺。熱戀的男女之間永遠不會嫌距離太近。分別在地球兩端的陳俊豪、陳筠芸，他們之間思念是和距離成比例的。陳俊豪再沒有什麼時候比現在更加後悔當初的決定，決定將陳筠芸留在國內只身前來美國。
陳鎮濤看着陳俊豪真情流露，微笑着沉默不語。從七年前認識面前這個青年，陳俊豪始終如一的保持着這份難得的純真。對於他和自己妹妹的感情陳鎮濤是樂見其成，並且打心眼裏的祝福他們。
兩個人一語不發室內陷入了沉寂，好久陳俊豪終於睜開了眼睛但抱着毛衣的雙手依然沒有放開。
“不試試看嗎？”陳鎮濤道。
“不，現在不！”抱着毛衣的陳俊豪彷佛是抱着一堆鈔票，捨不得鬆開手。就這樣抱着毛衣，他繼續道，“國內媒體怎麼會想到派駐記者採訪NCAA，什麼時候國內的球迷對美國的大學籃球關注起來了？”
這種問題由陳俊豪本人問起，陳鎮濤有點哭笑不得，苦笑道：“什麼時候你才能夠意識道自己現在的身份。你，陳俊豪，中國籃球的少年皇帝。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陳俊豪聳聳肩：“我籃球打得不錯。”
“豈只是不錯而已，你現在是中國球迷對中國籃球崛起的希望。少年籃球皇帝，你是被所有人看作能夠超越姚銘的籃球天才。看看現在國內對姚銘的關注你就可以想像現在國內由多少人在關注着你。陳俊豪，這三個字已經不只是你的名字而已，它代表着中國籃球新一代球員的領袖人物。你，陳俊豪，中國籃壇姚銘之下第一人。”
陳俊豪給陳鎮濤一連串激烈的自然更轟炸得目瞪口呆，腦袋嗡嗡作響一時間大腦短路反應不過來，表情呈獃滯狀。好久，訥訥道：“大哥你誇張了吧？”
陳鎮濤道：“是誇張了點，但現實也相差不了多少。你已經不是一個單純的喜歡籃球的業餘愛好者了，你的籃球、你的比賽已經是整個中國關注的焦點。從現在起，不其實很早之前你就必須豎立起‘自己是公眾人物’這樣的意識。”
“公眾人物嗎？這對我來說有點太沉重了。”陳俊豪嘆息了一聲，“算了，不談這個了，大哥你來美國住的地方已經安排好了嗎？”
“住在酒店，已經安頓下來了。隨我來的還有一個助手，他現在正在酒店休息。”
“今晚上還回酒店嗎？”
陳鎮濤道：“當然回去，明天我們再見面可就是記者和採訪對象之間的關係了。”
陳俊豪笑道：“關係再怎麼變你還是筠芸的哥哥，總不會如其他記者一樣刁鑽故意刁難我吧。”
陳鎮濤道：“那是自然，駐美採訪是長期性的，和採訪對象搞好關係是很有必要的。不只是我，國內其他媒體來的記者也不會為難你啊。”
“國內其他媒體？你該不是說還有其他媒體記者也來密蘇里了吧？”
“答對！”陳鎮濤笑道，“我們坐同一班飛機來的。從明天開始，隨時都有可能突然冒出一個記者拿着話筒出現在你面前。要不你以為為什麼我剛下飛機就跑你這兒來。”
想想陳鎮濤描述的情景，陳俊豪忍不住一陣惡寒。
陳鎮濤無視陳俊豪蒼白的表情，繼續道：“央視體育台的記者這次也派出了不小的陣容，他們已經購買了NCAA電視轉播權。各大體育報也都增加了NCAA版面。總之隨着你的留學，國內的媒體都調整了今年全年戰略，國內NCAA的熱潮已經在醞釀。很快NCAA會因為你成為國內家喻戶曉的名詞。密蘇里能夠招攬到你整個NCAA都賺翻了。”
“既然如此，怎麼會到現在才有記者過來？賽季都已經開始半個月了，我們密蘇里都拿下一個冠軍了。”
陳鎮濤苦笑道：“都聽說NCAA賽季是十月、十一月才開始，誰能想到賽季之前兩個月便正式開打。大家都是第一次接觸NCAA，季前賽的火熱程度都估料不足。”
陳俊豪啞然失笑。
陳鎮濤道：“總之你得做好心裏準備了，從明天開始你就不只是一個普通的密蘇里籃球隊員。對於你在密蘇里的學習、生活也同樣是在媒體關注範圍之內。這些年媒體對姚銘的關注太多了，球迷和觀眾們都快產生一種視聽疲倦。現在中國籃球迫切需要新的焦點來分擔對姚銘的關注。而你，陳俊豪很幸運的將是中國主流媒體聯手打造的第一個籃球偶像明星。”
陳俊豪愕然，苦笑，無語！
“怎麼，一點驚喜，一點興奮都沒有嗎？”
陳俊豪苦笑道：“這種驚喜不要也罷。當明星受萬種矚目，這種虛榮誰都有。可是要像姚哥那樣生活在放大鏡之下，那就不是享受而是痛苦了。我也算是做過幾個月的明星，其中的榮耀也算是享受過了。對於什麼偶像明星我就敬謝不敏了。”
陳鎮濤哈哈大笑道：“這種事情你以為推辭就可以推辭得嗎？這不是你自己可以決定接受與否的，就算是一個普通人也有接受採訪的義務，你可以完全逃過記者的採訪嗎？而且其實這種事情也不是記者們決定的，甚至不是各大媒體決定的。媒體的態度取決於觀眾球迷的態度。長相、學識、風度、氣質，你都是千里挑一的，再加上中國第一天才的名聲你本身已經具備了太好的條件，誰能夠取代你呢？”
陳俊豪無語，好久長嘆一聲道：“大哥你來美國我本來應該很高興，可是我現在卻不得不實話實說，我現在心情糟透了！”
陳鎮濤笑着拍拍陳俊豪的肩膀，笑道：“我理解，今天一晚上你可以鬱悶一下，但是明天記者話筒對着你的時候可不能苦着一張臉。你必須展現出樂觀、積極向上的精神面貌，那才是記者們想看到的，也是國內球迷希望看到的。”
“難道我連表現自己心情的權利都沒有嗎？”
“你當然可以，但那樣的話電視、報紙的報道就是另一番樣子：少年皇帝留學美國遭遇挫折。再臆想一下，那就是‘陳俊豪陷入密蘇里王牌之爭，密蘇裏面臨困境’諸如此類，反正這邊的報紙不就是這麼報道的嗎？你希望那樣嗎？”
陳俊豪苦笑道：“當然不希望！”
“那還有什麼要說的？”
“沒了！”
……
九點半，陳鎮濤準時離開。而雖然因為陳鎮濤帶來的消息而心煩意亂，但十點鐘的時候陳俊豪依舊準時入眠。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陳俊豪躺在床上將昨晚和陳鎮濤的對話回味了一番后，才暗嘆一聲翻身起床。在衛生間裏洗漱的時候，使勁的揉了揉臉上有點僵硬的表情，努力露出微笑的表情。嘗試了好幾次之後，終於擺弄出了一個標準的笑容：“從容、自信、洋溢着樂觀的情緒”。笑容確實很迷人，但是當他腦中再次回想起昨晚的對話，歡笑便立刻多了幾分苦澀的味道，到最後陳俊豪怎麼努力都無法再次重複剛剛的標準笑容，最後頹然嘆息一聲，不得不放棄。
這一天，陳俊豪出門的時候比平時晚了十分鐘。
走出宿捨出了公寓大樓，跨上單車正準備驅動“卡嚓、卡嚓……”眼前忽然一陣鎂光閃爍，陳俊豪目眩眼花好一陣子才看清楚前面，自己面前四五架相機的鏡頭正對陣他。人群中陳鎮濤右手拿着相機向這邊輕輕的揮着左手促諧的眨着眼睛。心中叫苦陳俊豪臉上卻不得不保持着微笑，向拿着照相機的記者們輕輕的搖擺右手算是打招呼，同時在眾記者開口之前連聲道：“對不起，我快遲到了！”說完騎着單車便跑了。
眾記者原本也沒有計劃在一大早的時候採訪，早早的到這兒埋伏也只是為拍幾張照片而已。來日方長，採訪的機會多得是。今天算是和陳俊豪打個照面而已。
陳俊豪騎着單車狂飈，老遠之後回頭見眾記者沒有跟上來才放慢速度。
整個一天上午，平時上課心無旁騖的陳俊豪今天卻總不能專心下來。一上午的課結束了，跨上單車看着通向宿舍的道路，嘆息再嘆息，猶豫再猶豫，最後還是不得不前進。
對於記者的採訪陳俊豪並不會緊張，或許是得益於他的“天性遲鈍”，面對面前的話筒攝像機他也能夠保持平常的從容沉穩，侃侃而談。但不緊張不代表不厭煩，甚至是畏懼。幾十個記者圍上來，話筒快要塞進你嘴裏了，問題無休止，各種刁鑽古怪的問題直至你張口結舌。
可是不管怎麼樣都還是要回去的啊！
心中哀嘆陳俊豪垂頭喪氣的向宿舍方向市區，那表情彷佛是趕赴刑場的囚犯。但車行駛到宿舍樓下，出乎他意料竟然沒有舉着話筒的記者突然冒出來的。都走了？走了！陳俊豪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總算是逃過一次了！
國內的記者們雖然是衝著陳俊豪來的，但他們報道的對象卻絕對不僅僅是陳俊豪一個額，甚至也不是密蘇里籃球隊，而是整個NCAA。將NCAA介紹給中國球迷，
所以，這些記者還得到處轉轉。北卡、杜克、肯塔基、勘薩斯、康涅狄格這些很多國內球迷都耳熟能詳的名校自然得訪一訪。至少也得到比賽現場拍幾張照片不是？
至於密蘇里這邊，第一天的採訪當然也很重要。但除了比賽之外有價值的新聞就相當有限了，幾個人留守，到時候大家資源共享。像《體壇》這樣的周報對於時效要求相對對寬鬆，陳鎮濤留下來再適合不過了。
所以當天下午，密蘇里籃球隊開始訓練的時候，便看到陳鎮濤帶着助手掛着相機笑吟吟的出現在他們的球館中。
球場內正在進行熱身訓練，在陳俊豪後面的安東尼輕輕推了推陳俊豪，輕聲道：“傑克，你大舅哥來了。”
“閉嘴！”陳俊豪醞釀了一上午的不爽正沒地方發泄呢。安東尼嘿嘿一笑，不再言語。而旁邊的馬里奧卻不知其中輕重，低聲道：“傑克你大舅哥和咱們教練很熟嗎？怎麼和教練聊得那麼開心。耶？旁邊還在拍照？”
“閉嘴！”陳俊豪回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眼中的寒意令人不寒而慄。馬里奧一顫，後面的話便卡在喉嚨里再也說不出來了。心裏他怎麼也不會明白自己剛剛到底說什麼了，惹得向來溫和的傑克竟然發出那麼可怕的目光。
安東尼嘿嘿一笑，拍拍馬里奧的肩膀對於遭受池魚之殃的他表示一下廉價的同情。
陳鎮濤當然不是馬里奧說得那樣，和史密斯很熟。不過記者最大的能耐之一就是拉迅速和採訪對象熟絡起來。十幾年見過一次面也能夠迅速從記憶深處翻出來。兩年前陳俊豪最後一次參加高中聯賽的時候，史密斯和耿直一起觀看了一場陳俊豪的比賽，而陳鎮濤當時就坐在他們旁邊。有了這個過去，陳鎮濤很輕鬆的就和史密斯攀上了交情。
要報道陳俊豪，除了對他本人的採訪之外，教練對他的評價、隊友對他的認可這些側面資料也非常重要。
“傑克是一個天才球員這一點勿庸置疑，他來我們密蘇里之後對我們球隊實力的提升幫助很大……”史密斯對陳俊豪的讚賞一點也不吝嗇，對着話筒好一陣子吹捧，最後道，“總之，傑克對我們非常重要，他將和我們密蘇里一起去贏得今年NCAA的最高榮譽，NCAA總冠軍！”
……
球隊的熱身結束，採訪也結束了。陳鎮濤自然不想這個時候就離開，委婉的問道：“我可以參觀你們的訓練嗎？”
“你可以到那邊坐下觀看，但是訓練期間請不要拍照或者做任何採訪，以免打擾我們訓練。”史密斯對於這個中國來的記者罕見的非常客氣。
“那是自然！”陳鎮濤帶着助手才場邊坐下。攤開筆記本在腿上，右手執筆目光注視着場中的奔跑的身影，準備隨時記錄下自己的看到的或者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