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尊上不見了?!
縵縵回到軍營,上上下下翻了個遍,都沒尋到黎璽的蹤跡。同樣負責留守的龍族帝君亦不知他的去向。
會不會出了什麼事兒?縵縵被這個突然冒出的猜測驚得一身冷意。
不會!此時南曄率軍攻打魔族,牽制着魔神和殷啟,軍營也沒有被魔軍侵擾,根本無甚危險。說不定他只是閑着無聊,去哪裏散步解悶了。
縵縵告別了龍族帝君,逕自去了黎璽的營帳。
帳內清冷得無一絲熟悉氣息,顯見主人已離開許久。算着時辰,她們領軍離開也不過是午後的事,此時夜色才籠罩大地,他就已離開許久,莫不是她們前腳剛走,後腳他就離開了?
有什麼要緊事,需要在這麼緊要的關頭去辦呢?他雖散漫隨性,卻也斷不會棄大局於不顧,若當真南曄與大軍不敵魔族,魔族大軍來襲,單靠一個龍族老帝君,如何抵擋得住?
縵縵坐在床上,一個接一個念頭從心底里往外鑽,擾得她頭痛不已。
真是討厭!她一路上都將自己戰敗混沌的事前後梳理了三五遍,誇耀的話也是在心裏過了幾遍,只等着回來與他講呢!不曾想人竟然憑空消失了!
“若是白間在就好了,他總是能時刻掌握尊上的動態,詳細到連他幾時出恭、幾時泡澡都清楚。”
她怨着惱着,漸漸地越坐越歪,最後乾脆倒在床上沉沉睡去,臨睡前還想着,等黎璽回來,定要好好數落他幾句才好。
夜色漸涼,泛紅的月高掛天空,透過敞開的帳簾照進來,映得帳內都是詭譎的紅光。
躁動聲初起時,床上容顏嬌麗的神女睡得正香,直到吵嚷聲越來越大,睡夢中的人才蹙着眉睜開眼來。
“吵什麼......”
縵縵揉着眼睛坐起來,獃滯了一會兒才發現自己竟歪在黎璽的床上睡了一覺。
帳外不知是哪裏傳來一聲哀嚎:“快去請葯神!!”
誰受了傷?縵縵心下狐疑,跳下地跑出帳,望見左邊帳篷外圍滿了人,眼皮猛地一跳。
匆忙穿行的人們來往不絕,一匣匣的靈藥仙丹往帳內送。
“尊上!尊上!您可要堅持住啊!”書嵐的哭喊聲從帳內傳出。
原來,是清櫟。
縵縵垂在身側的手抖了抖。明知不該,心底還是沒來由地一松。
失神的片刻功夫,縵縵被個拉着葯神跑來的仙兵撞了個趔趄,穩住身形后,才順着挽起的帳簾瞧了眼燈火通明的帳內,剛被拉進去的葯神正在床邊救人,書嵐跪在腳踏上不停抹淚。
帳內站着天帝、龍族帝君、狐族帝君、以及冥界帝君,南曄和褚幸卻都不在。
“尊上這是傷了根本,須得以同族的本源之力穩固,方能脫險!”葯神滿面愁容,急得額頭汗都出來了。
清櫟出自龍族是世人皆知的,龍族帝君也一向引以為傲。此時清櫟遇險,他比誰都着急,聞言急忙撩袍衝上去。
“我來!我乃龍族帝君,本源之力最是渾厚。”
葯神神色一喜,才要開口,就被床上虛弱的清櫟制止。
她雪白的衣裳上俱是殷紅的血跡,臉色煞白毫無血色,卻仍掙扎着起身,顫聲道:“不可,帝君乃一族帝者,豈可輕易折損?況且,我雖為龍族,本源之力卻早已非龍族之人可比。”
祖神雖為龍族嫡支,卻是自幼就離了族內自行修鍊,成了世上第一個晉位尊神的神。清櫟身為祖神嫡女,即便修為較之其他尊神稍遜,卻也是實打實的翹楚,本源之力早已超越尋常龍族。
“這可如何是好?!”龍族帝君幽幽嘆了聲。
淚眼模糊的書嵐卻是猛地站起,滿臉驚喜地道:“去穹蒼宮!!”
帳內眾人都怔了怔,連門外的縵縵也蹙了眉,穹蒼宮乃黎璽居所,他是天地孕化的靈胎,怎會有龍族本源之力?
書嵐抓住葯神的胳膊,滿眼期許:“穹蒼宮內藏着琳苑尊神的散碎魂魄,她與我家尊上乃是一母同胞,本源之力乃同根,自是最合適的。”
“這......”葯神遲遲不語。
帳內諸人都沉默下來,就連龍族帝君眼中的期許都漸漸淡下來。
穹蒼宮是何地方,豈容他們做主?何況黎璽尊神對琳苑尊神的在意,他們這些經歷過神魔之戰的人都是見證過的。
那樣丰神俊朗的尊神,曾經因着琳苑尊神的故去頹喪不已,將養了近萬年才養回些精神,又瘋了一樣地滿世間尋復生之法,一尋就是幾萬年。
琳苑和牧雲兩位尊神的散碎魂魄,是在隕滅時被黎璽拼了命地護下來的,十萬年來以神力滋養,只為有朝一日能重補魂魄,讓兩位尊神復生。
這在各界都算不得什麼密聞,也正是因此,所有人都知道琳苑尊神的魂魄對黎璽來說意味着什麼,怎敢把主意打到這個上頭。
床上清櫟坐起來,靠在牆上虛弱一笑。“不必驚慌!此舉並不需妄動姐姐魂魄,我們姐妹二人相依相生,只要離得近些便能命脈相關,是以我只需住進穹蒼宮即可。”
“正是!”書嵐拚命點頭:“如今黎璽尊神和褚幸上神失蹤,南曄尊神坐鎮前方,我家尊上若是有個閃失,誰能擔當得起?說到底黎璽尊神也是與她自幼長大的情分,即便是在也不會見死不救!何況我們也只是住進穹蒼宮,並不會妄動琳苑尊神的魂魄。”
葯神仍猶疑不定:“依我看,還是要先派人去問了南曄尊神才好定奪。”
“我去!”書嵐自高奮勇,急急往帳外跑,出門迎面撞上縵縵,驚得錯了下腳步,才繞過她迅速跑開。
縵縵呆立着,腦中紛亂一片。什麼叫失蹤了?!尊上不是出去散步了?父親不是正在魔城衝鋒陷陣,怎會失蹤?
她心下有些慌,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正猶疑着,帳內清櫟卻瞧見了她,軟着聲音喊:“縵縵,你進來一下。”
縵縵眉峰一挑,腳下卻分毫未動。
她們二人一直不大對付,沒道理在這麼重要的時刻尋她囑咐什麼。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無。還是驚醒些好,萬一這位尊神一個不好,再賴到自己身上怎麼辦?
“我如今這般模樣,你還怕什麼?”清櫟撫着心口輕咳兩聲,嘴角溢出一絲夾雜着金色的血跡來,在瓷白的臉頰上格外顯眼,整個人我見猶憐的嬌弱。
是啊,她都這樣了,還能打過自己不成?
縵縵想了想,邁步進了營帳,卻也只是走到帳中央就停住腳步,不肯再靠近了。
清櫟手撐在床上坐起來,對着帳內諸人輕聲道:“你們都先出去吧!”
眾人魚貫而出,清櫟這才重又轉頭看向縵縵,昔日裏波光流轉的美眸如今也失了神采,望着她久久不語。
她不開口,縵縵也不主動問,兩人就這樣一站一坐對視着,較勁一樣誰也不肯先挪開眼。
過了片刻,清櫟才勾了勾唇角,幽幽道:“呵,嬌艷得如花兒一般,難怪他傾心。”
這個他是誰,兩人心裏都有數。
“他傾心於我,並不是因為我這張臉。”縵縵和黎璽的關係,瞞得過錦屏山內眾人,卻瞞不過相識數十萬年的南曄和清櫟。這點縵縵絲毫不意外,也從沒打算一直隱瞞下去。
可如今清櫟主動提及,她心裏還是藏着幾分戒心的。畢竟清櫟對黎璽的那些心思,也是從不掩藏,光明磊落的。何況這位尊神說話總是說三分留七分,每每都讓她摸不着頭腦,不打起精神應對很容易就被繞進去的。
“你當真從未想過,黎璽位極尊神十數萬年,身邊出現過的神女猶如過江之卿,世間極盛容顏的更是不在少數,為何他竟單單隻瞧上了你?”
縵縵久久不答。
答不出!是因為她真的想過這些。
前有洛神之姿、地位崇高的清櫟尊神;後有容貌同樣姝麗、熱情開朗的雪芙。縵縵不過在尊上身邊數月,便見到數位當今世間排得上數的美女對黎璽獻殷勤,那麼過去那數十萬年呢?又有多少個清櫟、多少個雪芙?他當真從未對任何一個動過心嗎?
若曾有,那個人是何等的風姿,能惹他傾心?若沒有,那自己又何德何能,能得他垂青?
縵縵一向自信爽朗,卻在這件事上失了自信,偶爾輾轉反側時,心心念念的都是這些問題,擾得自己患得患失。
“你該聽說過我的姐姐,琳苑尊神。”清櫟滿眼懷念地望着帳頂,輕緩道:“他與琳苑青梅竹馬,感情最是親厚。琳苑神隕時,黎璽大病了一場,后又瘋了樣尋找復生之法。十萬年來他沒有一刻放棄過復活姐姐,你可想過......”
清櫟轉頭,似笑非笑地瞧着縵縵:“若姐姐當真復活,你該如何自處?!”
縵縵雙手緊握,不自覺地退了半步,指甲摳進掌心肉里卻不自知。
清櫟眼底總算有了些許光彩,同情地瞧着她,染着血的唇畔輕啟,送來最後一個利刃:“說起來,你與琳苑倒真的有幾分相似。”
“不會的!”縵縵失聲驚叫。
喊出這一聲,她紛亂的心緒奇異地平定了下來,深吸口氣冷下臉來。“如果他把我當成琳苑尊神的影子,那他從開始時就會對我好。可尊上不是的,他一開始只會嘲諷我、使喚我、捉弄我,後來才慢慢對我改觀,甚至喜歡。他會喜歡我,是因為我這個人值得他喜歡,而不會是因為我容貌似誰!””
“不信?!”清櫟冷笑:“黎璽宮室後有一處密室,藏的全是與琳苑有關的東西,我記得有幾幅畫像,你不若親自去看看。”
“我不會去看!”縵縵目光坦蕩,清澈得如一泓清泉。“無論真相如何,尊上既然同我在一起了,除了喜歡絕不會因為其他緣由。他那個人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絕沒有可能退而求其次。”
“尊神您好好養傷吧!我還要去尋父親和尊上,就先告退了!”
縵縵說完,沒再看清櫟是何表情,決絕地轉身離開。
她心裏不是沒有懷疑的,也並非如面上這般無動於衷。但她願意相信黎璽,願意等他回來,給自己一個完美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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