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純又欲
這是一套私人別墅會館,不知是屬於他們其中誰的,或者是誰借給陳昱儒開慶功宴的,是非常獨立和隱蔽的場所。
夏歡和樓然站在會館外的長廊里,裏面舒緩的鋼琴聲和小提琴聲響交響奏樂。
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曲。
前面的開場是焦點的狂歡,後面的舞曲才是屬於眾人的熱鬧。
每個站着的人都要有自己的舞伴。
夏歡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放下酒杯,站了起來。
出乎意料的,樓然再次主動上前牽起了她的手,錯過了第一小節音樂,他們在第二小節的節拍初始抓緊了彼此的手。
夏歡不是專業的舞者,即使有着跳舞機的基礎在真正意義上的舞蹈來說還是不夠用的,樓然一直在引導着她。
她踩了很多次樓然的腳,她很驚訝樓然竟然一聲未吭,也沒有說什麼嘲諷的話,任由她踩着他的腳背錯誤百出。
舞曲一聲提調,她鬆開樓然的一隻手旋了個圈,正好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看到喬世彰和易瑜在會館廳中央牽着彼此跳舞。
易瑜臉上的表情她很熟悉,見到美味的食物和有趣的事物她都會放出這樣的笑容。
但喬世彰臉色的表情讓夏歡覺得陌生,她從沒見過喬世彰臉上出現過這樣的寵溺,仍然一副“我都能解決”的淡然,但沒有“禮貌”了,完全是發自內心的自然。
“原來他真正的笑是這樣的。”夏歡以微不足聞的聲音自言道。
“他們兩個認識很久了。”樓然的聲音近在咫尺,夏歡收回了目光盯着他的肩膀看,“易瑜本來就喜歡世彰,這事很多朋友都知道。”
夏歡抬頭看着他的眼睛,試圖寬慰,但對方好像並沒有表現出極大的悲傷。
這就更可憐了,夏歡想,這是已經把受傷當成習慣了呀。
“但是很少人知道,世彰也喜歡易瑜。”
夏歡心裏一驚,腦海里一些碎片似的場景忽然拼湊重現。
“你如果有無聊的時候可以多找我們出來聊天,易瑜她很喜歡你……”
“易瑜倒是一腫就很明顯……”
“易瑜……”
把這些從前從沒在意過的話語拼湊起來,夏歡忽然意識到,喬世彰幾乎每次和他的對話里,都會有易瑜名字的出現。
不是那種隨意說到了順嘴提一下的,是說著說著某個話題的時候,喬世彰總會不自覺引到易瑜身上去。
她從前竟然從來沒注意過。
“結束了。”樓然沒有鬆開她的手,仍然牽着。
音樂換了一首,這首比剛才的熱情一些,夏歡動了一下手指,另一隻搭在樓然肩膀上的手也放了下來。
樓然仍然盯着她。
這目光認真的有些過分了,讓她想起幾日前在小巷子裏的那個眼神,夏歡感覺不妙,酒勁似乎也跟着上來了。
“那個,我有點……”夏歡下意識要逃,肩膀忽然被樓然一把握住。
她肩膀稍有些涼,尤其是在樓然溫暖的大手的襯托下,她真的慫了。
“我得先走了——”
“好,你贏了。”極淡的酒氣從樓然口中散出,原來他也是喝了酒的。
“什麼……”夏歡動了動肩膀,沒能逃得了。
“既然你不願意主動開口,那就我來,我認輸好了。”
“你在……說什麼……”
“夏青禾,夏歡。”樓然叫着她的名字,“我們交往吧。”
夏歡的預感一向準確,她還恰好是個聰明人。
只是對於這件事,在這一刻之前,她是從信心確定過的。
從那天小巷裏樓然的眼神,夏歡就有了這樣的預感,但不知道是怕預感成真還是落空,她裝傻充楞的糊弄了過去。
或者其實更久以前,樓然莫名其妙的針對,刻意的接近……諸如此類,這是她在書里都寫爛了的劇情,但放在現實里,卻不敢信了。
因為從心裏有這麼一個認知,樓然是喜歡易瑜的。
直到這個時候,夏歡才想起來,包括當事人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有明確的說過這件事,她是怎麼產生的這種想法?
所以,從一開始,她的猜測就是對的。
樓然喜歡她。
“夏青禾還是夏歡還是其他的,如果你不想說,那就我來。”樓然俯視着她的眼睛,用比起妥協更適合用溫柔的語氣說:“是我輸了,所以我可以承認我喜歡你比你喜歡我多,所以,從今往後,便是我臣服於你,每一個你。”
這樣肉麻又中二的話,從樓然口中說出卻一點都不違和。
只是有一點,就算樓然再自戀,也不至於對夏歡沒有表現出來的東西這樣自信吧,而且看起來完全不像是自己憑空意淫出來的樣子。
對於“夏歡也喜歡樓然”這件事,樓然看起來非常有把握,他似乎在默默較勁,比誰先說出來這件事,像小孩子一樣認為,先說出來的人就輸了。
但她說過什麼話,讓他這樣認為?
下一秒,樓然就解開了夏歡的疑惑,以一種很尷尬的形式。
愛心桃形狀的粉色卡片在樓然細長的手指捏托下泛着優雅的光澤,只是卡片上的字看起來並沒有那麼內秀。
“To樓然:
永遠支持你!永遠愛你!早日康復!
——你忠實的支持者”
一共二十二個字加兩個字母,每一個都正敲中夏歡的尷尬點。
這很明顯是之前她害樓然受傷的那天,拿着粉絲送的花充數的亂入。
樓然把這當成了夏歡靜悄悄的告白,這麼久以來,在樓然的眼中,夏歡就是一個嘴硬的暗戀者。
很好,誰來告訴她,她該怎麼解釋。
往前走往頭退都寫滿了死路一條。
“承認吧,你也很為我着迷吧。”袁湘琴的話從樓然這樣筆挺頎長的身體裏說出來,別有一番風味,夏歡語塞了很久。
“那個我說……”夏歡猶豫措辭。
她心裏太亂了,這一晚的信息量太大,說什麼也不可能糊裏糊塗就說出“好,我們在一起”這樣的話。
“你冷嗎?”樓然忽然問。
“……有點。”
“我去給你拿條毛毯。”
在這種時候,樓然真的就放她一個人在這裏離開了……
不過也好,夏歡盯着他的背影,默然鬆了口氣。
讓她冷靜一下。
說起來,她是剛剛“失戀”的人。
雖然這“戀情”來的虛無縹緲,沒有任何準確的定義,但悲傷的流程總得走完吧。
她又坐回了方才的椅子裏,沒有坐墊的金屬圈邊框都有些發涼,但想到一會兒就有毛毯過來,她便沒那麼在意了。
杯里的酒已經見底,瓶子裏還有大半瓶,她方才湧上來的酒勁已然完全消失,此刻拿起酒瓶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舉起杯子剛遞到唇邊時,身後響起了一道男聲。
“小夏姐怎麼一個人在這裏啊。”
夏歡回頭,看清來人的長相,是褚銘。
雖然不敢肯定,但從秦郁潁的話來看,之前葉瑄臉上的巴掌印極有可能出自褚銘之手,對待打女生的人,夏歡一向報以最大的厭惡。
只是褚銘上次幫了她,不好表現的過於明顯。
她轉過身來,半闔着眼皮盯着杯里晃動的酒。
褚銘坐到了原先樓然坐着的位子上,和樓然不一樣的是,褚銘自己帶了個酒杯。
“可以給我一點嗎?”褚銘問,將杯子向前遞了過來。
還想讓她給他倒酒嗎?
夏歡皺了皺眉頭,把酒瓶推了過去。
褚銘也沒介意,接過酒瓶自己倒了一杯,咂了一口,發出一聲感嘆。
“坐在這裏不冷嗎?小夏姐穿的這麼少。”
夏歡冷冷道:“還好。”
她說著抬頭去張望樓然離開的方向,心裏暗想,怎麼還不回來,只是拿一條毛毯而已。
“小夏姐脖子很美呢。”褚銘笑吟吟看着她,“如果有條項鏈就更好了。”
夏歡:“我不怎麼戴首飾。”
“不過幸好小夏姐今晚沒戴項鏈,不然我準備好的禮物,就只能暴殄天物了。”褚銘從西裝口袋掏出一個黛綠色的盒子,打開放到夏歡面前。
是一條鑲着水鑽的項鏈,褚銘審美不錯,只是人品太差,讓這條項鏈也跟着蒙塵。
真是可惜。
夏歡低下頭,聲音輕但堅定道:“不好意思,我不能收這麼珍貴的東西。”
“只是很便宜的東西而已,”褚銘笑着說,“你不要誤會,只是慶功禮物,小夏姐許多年沒有拍電視,一出馬就是收視皇后呢。”
“謝謝,但是我真的不能收。”
褚銘手指輕點着桌面,低頭眼睛轉了一圈,輕聲笑了一下說:“這個圈裏沒怎麼有人敢追你吧。因為你的那些傳言,金主什麼的。”
夏歡抬起頭,褚銘很快又說:“你別介意啊,我對喜歡的人就會很真實的。”
夏歡冷笑一下:“那,被你喜歡的人還真可悲。”
褚銘一愣,剛想說什麼,夏歡已經起身了。
快走到門口的時候,夏歡又聽到身後褚銘叫了她一聲:“小夏姐,做不成朋友,至少可以喝一杯酒嘛。我的意思是,我一直很相信你的。”
不想再和褚銘糾纏太久,夏歡想了想,便回身去拿了自己的酒杯,也沒碰杯,直接一飲而盡。
頭暈。
只是三五秒的功夫,夏歡腦海里就開始狂烈的轉圈,意識模糊之前,她聽到有個聲音在耳邊道:“怎麼長得,又純又欲……”
世界模糊,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