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現身
這個消息一下讓貓影睜大了琥珀色的眼,倉惶站起時甚至腳步不穩,撞翻了面前桌案。他腦中閃現過那個人修輕描淡寫的神色,還有自己得知失敗時的心灰意懶、沮喪自嘲,全都摻雜於一處,攪拌成混沌畫面。此時大悲大喜的驚悸與巨大的喜悅,甚至讓他的手都跟着顫抖,幾次蜷縮不成拳。
眼前晃得厲害,視線中,是其他妖族將領也十分震驚的面龐,像是沒法將屬下稟告的話,與現實結合在一處。
如今讓整個妖界面臨滅頂之災的難題,似乎這樣輕而易舉地便化解在一個人修的手上!
哪怕只是難題坍塌一角,也讓妖族尤為震驚。
貓影第一時間,便前往了霽摘星的所在居所。
這個年輕人修在他心中的地位與重視程度一躍超過了問仙大莊主——準確來說是所有人修摞一塊。別的都是虛的,包括妖族與人族的矛盾,能找到讓妖界存活下去的方法才是首位。
妖族首領改換態度,將霽摘星奉為座上賓。
但霽摘星反倒沒什麼感覺,甚至在貓影來到前,他還和大莊主再平靜不過地探討完陣法的改良。
霽扶儒其實是極為謙遜克己之人,這是他性格所致。但此時卻由衷因為弟弟而生出驕傲心態來,難得露出一個笑臉,直言而露骨的誇獎。
他沒有參與進霽摘星人生的某個階段,卻看着霽摘星最終成長為了極為優秀的人。
後面陣法的佈置,霽扶儒也參與其中,幫霽摘星再試驗陣法強弱。
而霽摘星則在下一個異象停止的間隙,繼續開始佈置試驗陣法。
從最開始的三百尺範圍到後面連綿的數十里陣法,能抵禦剝離靈氣效用也愈加強大起來,給予那些因弱小被拋棄的妖族些許喘息餘地。
但霽摘星卻似完全沒有因此而滿意止步,像如今局面,只不過是他進程中極短暫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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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危在為一處陣法注入完供其運行的靈氣,激活之後,懶散隨意地轉了轉手腕,目光落到在一旁的霽摘星身上。
視線於黑髮修士清癯身段上掃過,姬危有些危險地眯了眯眼,似乎有些考量。他穿過陣法,走了出來,站在霽摘星身旁,擋住了一隙吹颳起黑髮修士衣擺的風。
“總覺得你不太高興——”四莊主長年邪性冷厲的神色,此時竟也消融許多,他微偏過頭,目光皆落於一處,眼中便也只映出那一人的身影,“你設想中,是要將整個妖界都布上陣法?”
霽摘星手中握着一支青玉筆,微微頓了一下,墨跡在雪白稿紙上也泅染開來。
“這樣好像也沒什麼意思。”霽摘星想了想,“陣法拿來應急而已。”
那點墨跡被霽摘星漫不經意地帶過去,又接着落筆。
姬危目不轉睛地盯着霽摘星,眼都恨不得不眨,目光細緻摩挲過每一處,落在霽摘星的眉眼之上,無聲又執着,非常彰顯存在感。
於是霽摘星被盯得無奈,半晌嘆了口氣,擱筆開口道:“我只是在想,被天道所奪走的靈氣,還能搶回來嗎?”
黑髮修士垂眸,語氣平淡,絲毫不覺自己說出了怎麼驚駭言論,“反正修仙本便是逆天而行,與天爭靈氣,好像也一樣。”
姬危笑起來。
他沒想到霽摘星的想法,能這麼有趣。
“可以試試。”姬危無所謂地道。
他們兩人似乎都不覺得自己有些離經叛道。
霽摘星他們來到妖族的時間並不算久,卻掀起了極其巨大的變化。
在確認改造過的陣法至少可維持半年時限,且效果斐然後,霽摘星將其具體,陸續選出一些妖族、人族學習佈陣,應燃眉之急。
攸關生死,那些“徒弟”們本也是根骨出挑的人物,倒也學的十分認真,一點便透,看見霽摘星還知道乖乖喊“師父”,讓霽摘星頗為無言。
而在教導完旁人佈陣,霽摘星便終於能騰下手,開始調查起一些隱秘之事。
比如逆行靈氣,與天道搶奪資源。
這事要做起來十分麻煩,而霽摘星終於追尋到一點頭緒。比如用來庇佑妖界、隔絕剝離靈氣的法陣,在改陣之後,或許可以用來搶奪被聚攏吸走的靈氣。沒等霽摘星更想深一些,他忽然收到屬下通傳,如今情勢大亂,來了兩位看不出來歷的修士行兇,他們重創貓影后,又一連傷了幾名妖族大將。
後來修為最高的霽大莊主出手,竟也只接下那人輕描淡寫的一掌,便身受重傷。
聽聞那兩修士到來時腳踏靈雲,周身靈氣四溢,白衣無暇,面容貌美。身形若隱若無地隱在白霧之中,恍若天上之仙。
霽摘星收到消息后,便趕到了兩人行兇之處,還未來得及查看大莊主的傷情,卻就見那兩修士踏雲落下,擋在他身前。
兩人一男一女,女子擁有極美的驚世容顏,顧盼間便讓人神魂顛倒。男子的樣貌亦是難言的飄逸出塵,謫仙一般。
而兩人的眉眼,依稀間與霽摘星,竟有些相像之處。
不等霽摘星開口,女子忽然上前,便握住了霽摘星的指尖,無比柔軟細膩的觸感傳來,女修眼中似點綴了些許淚光。
她唇瓣微微上揚,那一瞬美得驚艷鋒利:“娘親只一眼看到你,便知你是我的血脈。”
霽摘星:“……”
另一男子情緒要內斂些,但也同樣看得出他目光當中的愛憐,他沉聲道:“當是吾兒。摘星此名雖非我二人所取,卻很襯你。”
霽摘星微微頓住,他似乎想開口說些什麼,但隨着女子的動作,霽摘星做不出半點抵抗,很自然地便靠在了她懷中,聽着那溫柔聲音在耳畔響起。
“當初娘親歷經問心魔劫,自顧不暇。而你父親為一些緣由,並不知曉你的存在……後來我因心魔損傷失去記憶,也忘了你被我留在人間,是修為再上一重后,娘親才恢復記憶,從仙界追尋而來。”她愧疚地道,“摘星,不要怪娘親。”
男子寬慰地攬了攬女修的肩。目光轉向霽摘星時,語氣卻十分篤定:“你本該生於仙界,是我碧雲仙君之子。”
這一句仙君之語,如一記重鎚落下,砸的身邊妖修人修暈頭轉向,張嘴卻寂靜無聲。
霽摘星能感覺到四處投來的,敬畏又艷羨的目光。
甚至有人低聲感慨:他是仙君之子——被霽摘星聽見了。
“摘星,妖界人界氣運無多,已是大勢。除去即將飛升之人,便是再多掙扎也為徒勞。”男子依舊平緩說道,他微微搖頭,投映向四周的目光憐憫無比。但那種憐憫,更像是注視即將死去的螻蟻,只是一種微不足道的同情。
或許那些人與妖在仙人面前,也確實與螻蟻也沒什麼區別。
沉甸甸的恐懼與壓抑,落在了四周。
“當然。”女子卻微笑着道,“摘星和他們是不一樣的,娘親會帶你回到仙界……摘星的根骨很好,在仙界當中,也定能很快飛升成仙。”
那些傾慕與嫉妒又更加頻繁地望過來。似乎在將霽摘星與他們分割為兩個世界——
他們是不同的。
妖界的災難,以至人界的災難,也與霽摘星無關。
霽摘星笑了笑,神情懶散,笑意卻遠未到達眼底。
下一刻,重傷在旁的大莊主以劍支撐着身體,慢吞吞地站了起來。
“摘星,你走吧。”霽扶儒的聲音沉重而無奈,“你應當屬於仙界。”
不知何時,姬危竟也到來了,他出現在視線當中,呆怔怔地看向霽摘星,最後露出慘然蒼白的笑容:“我想你留下來。”
“可我不能束縛住你……”他眼裏皆是沉鬱,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我希望你能活下來前往高處。等我,我會來找你。”
霽摘星靜靜佇立,目光也落在姬危的身上。而後他微微垂眸,袖中一雙修長的指節蜷曲。
忽然之間,便一劍而出,可見寒光顯現,霽摘星的長劍刺進姬危的胸膛中,血霧噴薄而出。而他轉手之間,劍又破開了兩名仙君胸膛。
仙君們臉上仍保持着那般和煦、激動的慈愛微笑。然後在霽摘星的劍下,化為碎片。
“滾出來。”
黑髮修士難得有這樣說話的時候。他此時面上神情戾氣不重,但一股寒意深值眼底。
“十分精妙絕倫的幻境,不管是陷入方法的無知無覺,還是環境景物的別無二致,都可以給滿分。”霽摘星道,“如果不是幻境中人性情揣摩的太爛,我或許更願意待久一些。”
在霽摘星話音落下沒多久,耳邊便傳來一道十分平板、毫無特色的男音:“謝謝你的建議,下次我會考慮改進。”
“不過,這不僅僅是幻境,如果你願意的話,它隨時可以成為事實。”男聲道,“你發現的很快,足以讓我給出更高的酬勞——比如說,你有沒有想過,你並不是弒血盟主之子。你所看到的兩個仙君,就是你真正的爹娘?”
“……”霽摘星不知為何,第一個蹦出來的念頭,居然是這樣那還挺對不起姜邪。
“而只要你願意,他們會找到你,帶你離開妖界,去往仙界。當然,這次我可以保證,不會是幻覺。”
霽摘星沒有立刻回答。
他問了一個不相關卻十分重要的問題:“在利誘之前,是不是先需要告訴我,你是誰?”
這次男聲沉默了一下。
然後它平靜答道:“我是一切的主宰。或許這麼說你能更好理解一些——我是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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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邪:在?為什麼你們打架我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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