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凝望——如果它有眼睛。

絳紫色的天幕仿若亘古不變,星辰遠離,天光黯淡。

這裏是世界的北部盡頭,曾經被稱為“北極”的地區,如今被稱作“生命的禁區”——對人類而言的禁區。

一望無際的森林取代了連綿冰川。草木繁盛,遮天蔽日,蟲蟻在潮濕、黯淡無光的樹下穿行,它們的身軀在這片禁區之森中顯得那樣渺小,覆蓋著幾丁質的外殼泛着冰冷神秘的光澤,足有一個正常人類身長的前足抬起,輕而易舉地切斷了一株食蟲草的莖幹。

啪嗒。

輕微黏膩水聲響起。

食蟲草失去依託倒地,捕蟲囊中各類腺體分泌出的液體從囊口傾瀉,一股足夠引誘周圍百米昆蟲的香氣蔓延開來。

螞蟻頭頂的膝狀觸角抖動兩下,複眼閃爍,不過片刻停頓,頭頂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昆蟲——大量的蟲子——如潮水湧來。

鞘翅尖端刺穿螞蟻堅硬扁圓的腹部,螞蟻蜷起身體,卻被毫不留情的口器撕扯碾碎,從破碎的腹腔內流出果凍狀的白色液體,很快就被同類蠶食乾淨,淪為它們的養分。

昆蟲的廝殺結束……

轟!!

從地底探出的巨大食蟲草包裹住剩餘昆蟲,昆蟲的掙扎彰顯在捕蟲囊的外表,不斷有尖突試圖戳破囊壁,不過在囊內消化液的作用下,它們的掙扎顯得毫無用處。

在這片禁區,類似的事無時無刻不在發生。

消化完畢的食蟲草高高支起,緩緩張開邊緣長有尖突的葉瓣,等待下一個獵物出現。

葉瓣開口正對北方,在那裏,有一棵比森林其他所有樹木都要高大的樹,樹冠蔓延開來,足以覆蓋半個禁區森林,粗壯的主幹百人合抱尚有不及,其中一條小枝杈便有一棵老樹那麼粗。如果說森林其他地方還能偶爾窺見暗沉天光,那麼在此樹樹冠下,天光成了無法企及的遙遠幻想,只有黑夜。

無盡黑夜。

這是大地之神,森林的一切都源自它。

正是它,在一復一日的凝望根本無法到達的遠方。

這種情況,在某一天出現了轉變。

有四名人類,來到禁區邊緣。

人類……

如果沒記錯,這四名人類與那個無意間掉落在它樹冠上的小東西是同類。

他們乘坐着一種很奇怪的長扁物體停在禁區邊緣——就像它時常把意識附在森林中那些有翅膀的動物身上——然後試探着走進森林。

接着,就沒有然後了。

他們成為了森林的一部分。

——以在某些動物或者植物的體內這種方式。

這之後,它時常凝望的除了遠方,還有地上那具已被苔蘚與菌類佔據的白骨。

人類的骨骼,多麼渺小脆弱的存在,甚至比不上森林裏一隻螞蟻的前足。

可就是這樣不堪一擊、輕輕一捏就碎的白骨,卻對它產生了一種奇怪的吸引力。

那個小東西也有這樣脆弱的骨骼,可他分明如此頑強。

片刻后,它明白了。

森林向來是掠奪者的角逐場,弱肉強食,人類世界也是如此。

四名人類留在森林的,還有一些他們帶來的隨身筆記和地圖。通過這些筆記,它了解到世界上除了這片森林,還有其他地區,森林禁區位於最北面,被列為三級禁區,同樣標記為三級禁區的,還有地圖東南方的一片藍色汪洋。

至於它為何認識人類的字——感謝那四名人類中還有一位偉大的母親,在外出探查期間還不忘女兒的教育問題,帶來了一本簡單常見的認字帖,除此之外,還有一張與女兒的合影。

它對照片不感興趣,只不過……

這位母親的女兒,和它的那名小東西長得很像。

也正如此,它盯着這張照片看了很久很久,久到自己都沒察覺,本來只是一棵樹的自己,慢慢現出了人類特有的柔韌軀體,從修長雙腿,到披肩的深褐色長發,最後是碧綠色的瞳孔,輕輕一眨,眼中的碧綠被漆黑替代。它伸了伸手,立即就有樹枝垂落,遮住一絲|不掛的身體。

它——或許如今該稱作他。

他看向樹冠下懸挂着的綠色球體,蒼白的面龐浮現出一點兒類人的神色。

他在憂愁。

人類的母親哪怕到死都還惦記着自己的幼崽,可屬於自己的那小東西,怎麼就捨得離開他和他們的“種子”?

種子根本無法在離了他的土地上生根發芽。

“你想他嗎?”第一次發音,音調拿捏不準,他說得極慢,彆扭卻好聽,像偶爾吹拂過森林的微風。

綠色球體似乎“聽”懂了,在微風中搖了搖。

蒼白男人微微笑了:“好,那我們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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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出場的是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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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淵樹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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