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魂

血祭魂

古晴香走到她旁邊,傲慢的俯視着這曾經的天之嬌女,抬起腳又狠狠的踩了下去,“白世夷族的聖女,皎若明月聖若幽蘭?哼。白雪姬,你註定要死在我的手裏,三十年前讓你逃過一劫,今天就是你的末日!”

語畢,古晴香舉起焚越。

白雪姬已經力竭,徒手既然已經無法抵擋,便只有認命了。

人之將死,四周的聲音突然清晰得可怕。

王宮的大門從裏面打開了,她隱約看到了南宮靜等人驚慌的模樣,護衛護在四周,卻不斷淪為幽冥利爪下的亡魂。

她聽到生命消逝的聲音,流血成河的聲音,眾人絕望的聲音...

宣言瑾...他會來的...她恐怕等不到他了...

她閉上了眼睛。

倏然,一道強烈的白光如同堅韌的利爪般迅速撕開這沉寂蕭索的黑夜。

她頓時感覺到身體裏的靈力被一點點的喚醒。

幽冥幻境裏出現了宛如新月一般細長的半弧,她睜開眼睛,眼底發燙,那是...影月的刀魂。

他來了。

在她模糊的視線中,那絲光線慢慢擴大成娥眉月...上弦月...最終以滿月的模樣將幽冥幻境撕開一個巨大的裂口。幻境破裂之處,圓滿的皓月攜着聖潔的銀光劈出一條道路,浩蕩如波濤滾滾的馬蹄聲越來越近,此起彼伏。

她終於看到了雪白的駿馬上,那個她等了很久的人。疾風揚起他黑色的軍裝外套,落在他身上的銀月柔光是這幽暗的地域裏唯一照亮她的光。

“小雪——”

影月的刀魂飛來,古晴香的焚越被白光擊斷成兩半,她因為受不住重擊而狠退十幾米,最終被重重的摔在地上。

南宮澈領着軍隊浩浩蕩蕩而來,飛馳的馬蹄踏翻阻擋的魑魔,他利落的翻身下馬,手持影月刀戰於萬軍之前,刀鋒過處,幽冥無一倖免。

他此刻彷彿一個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殺人機器,手起刀落間是影月不滅的冷光。

他只想快一點,更快一點,到他的愛人身邊。

影月刀破了幽冥幻境,破了朱姬的靡靡之音,拯救了幻境中被催眠的傀儡。

南宮靜已經被嚇得無法動彈,花容失色的像個扯線木偶一般跟在公孫勁身側。公孫勁近身護着她,全力抵擋如同山洪般湧來的魑魅。百里棋與公孫將軍一同護着不利於行的公孫夫人左右閃躲,朝中大臣多是不懂武功的文人,此刻早已自身難保。近衛隊裏三層外三層的護住南菱王,而一國之君的南菱王卻彷彿一個失智的人偶,一舉一動都不利索。

玄魔飛身下宮牆,利爪突襲,纏得宣言瑾無暇他顧。宣言瑾以影月擊擋,鋒利的刀刃划傷他的手腕。玄魔冷笑一聲,飛身上宮殿的高牆,瘴氣瀰漫的斗篷一掀,招來漫天的瘴氣,魑魅魍魎源源不絕的從幽冥之口湧出來,瞬時間佔領了南菱的王宮。

白雪姬艱難的站起,抹去嘴角的血跡,膚色已經蒼白如透明的薄紙,眼神里唯獨剩下堅強的殺氣。斷裂的焚越直擊而來,她以左手擋下攻擊,鮮血從劍刃砍傷處留下,彼時她的右手已召喚凈靈之箭,毫不猶豫的,深深的扎進了古晴香的胸口。

“啊——”古晴香一聲慘叫,殷紅的唇上流出鮮血。

慘叫未絕,白雪姬手中的凈靈之箭已換成流光短劍,白光粼粼的利刃割斷了持着焚越劍的手,一個利落的回身,劍鋒劃過古晴香的脖子,鮮血從古晴香的脖子汩汩流出,瞬間淌滿她的胸膛。

古晴香睜大了漆黑的眼睛,蒼白的一臉上唯剩難以置信。

只一瞬,結局天翻地覆。

倒地的古晴香奄奄一息,如同一朵凋零的血色紅蓮,慢慢的枯萎。她瞪大的眼睛裏全是不甘和痛恨,彷彿不信自己敗得這樣容易。

白雪姬咬着牙站立,大仇得報之後的釋懷支撐着她,她終於親手殺了古晴香,親手了結了朱姬,她終於...報了玄幽的仇。

她看到不遠處,他不顧一切的殺光阻擋在他們之間的障礙,一臉擔憂和心疼的朝她跑來。她的視線突然變得一片模糊,只看得到他一個人。

玄魔的利爪迅猛鋒利,是能讓人絕命的武器,宣言瑾的手臂處已見血痕。他飛身一躍,影月在他掌中幻化無數月影,如同利劍飛羽一般全數飛向旋身未定的玄魔。

凌厲如狂雨的刀影將飛身而來的幽冥們刺穿成一個個篩子。

影月堵住了幽冥之口,堵住鬼域的補給。

半月陣此時落到她的腳下,他飛奔而來緊緊地抱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我來了。”他說,溫熱的吻落在她的臉頰,他以顫抖的手臂緊緊的,緊緊的,像護着絕世的珍寶一般將她抱着。

她只是沒有力氣告訴他,其實她從來不怕,她知道他一定會來,早晚會來。

古晴香氣若遊絲,生死已經成為定局,她咬牙切齒的瞪大眼睛看着被宣言瑾抱在懷中的白雪姬,可笑的是時至今日她心中對他仍有留戀,她從未見過他為她這樣擔驚受怕的模樣,也從未見過他待她這樣溫柔如水,她多想他懷中的人不是白雪姬而是她,她真的不甘心,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她從來沒有贏過白雪姬,從來沒有...

玄魔飛身趕來,朱姬的靈魂因為凈靈之箭已經破滅,再無重生的可能,兩個重傷都在要害,她已經無力回天,而朱姬的宿主,古晴香的身體也已經油盡燈枯。

白雪姬眼中只有宣言瑾擔憂得臉色蒼白的模樣,她莞爾,氣力不足,無數次她以為是絕境的時候他都會出現,他說過不會再讓她受傷。

“別說話,我替你療傷。”他低聲制止她,握住她的手將靈力從掌心傳給她,指尖溫柔的抹去她嘴角的血。

戰鬥還未結束,面對四方戰魔這樣的敵人不可大意,他替她療傷會損耗靈力,她輕輕的將他推開。

他抓住她的手,低聲道:“聽話。”

玄魔凄慘凌厲的叫喊讓整個王宮的瘴氣如同跳舞的惡魔的一般亢奮。

朱姬已死,古晴香殞命,玄魔猩紅的雙眼裏流露出陰森的殺氣,模樣已經癲狂。

“白雪姬,你活不過今天!”

他一聲怒吼,如同來自地獄的鬼號。擋在幽冥之口的影月被野蠻的擊退,宣言瑾抱着白雪姬躲過失控的快刀。

白雪姬推開了宣言瑾讓他去奪回影月。

幽冥之口加倍的湧出張牙舞爪的魑魔,瘴氣如同一張天羅地網密不透風的遮住了南菱的天空,結界已經開始弱化,若是不加固,瘴氣會衝破結界的阻礙流向人間,屆時會有更多無辜的人葬身在鬼域幽冥的利爪下。

白雪姬艱難的站起,以不支的靈力召喚雪山長弓。

凈靈之箭的射程有限,驅散的瘴氣只是這漫無邊際的瘴氣里的冰山一角,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如同洪水一般源源不斷湧來的魑魔纏住宣言瑾的腳步,白魔和青魔糾纏着宗子越和蒙亦深,玄光與白光激烈的碰撞,花火四濺。幽冥之口湧出的魑魔是軍隊的百倍,在漫天的瘴氣里,靈域戰士大多已經抵擋不住瘴氣的侵襲開始神智錯亂自相殘殺,他們沒有救援,只能突破重圍。

宣言瑾砍倒近身的魑魅魍魎,駐足看向宮牆上的玄魔,瘴氣在玄魔的手掌中聚成一個巨大的黑球,抬手一擲,落滿人間。

這就是玄魔的目的,以瘴氣侵蝕人性。

白雪姬絕望的看着無邊漫開的魔障,眼下,只有她能解此困局。

宣言瑾大喊着她的名字奔向她,聲音驚恐又絕望,可這條路卻越發變長。

玄魔喚來無數惡鬼擋住了他的路,他周旋在源源不斷的妖魔之間,和玄魔陷入了狠烈的廝殺。

他像一隻怒吼的雄獅,不顧一切的朝她靠近,途中險阻重重,他發了狠的殺敵前進。

她看着他,可事不如人願,他們之間彷彿隔了一條難以逾越的長河。他的模樣,應該是知道她的打算了。她想,也許這就是她的命運,這凈靈之力人人爭奪,她有幸得之,總要有所付出,應該是此時。

“住手——”

宣言瑾絕望的叫喊,卻已經來不及阻止她將永生花盛開的手貼近心口,那是魂祭的手勢,他在夢廻里見過無數次。

“不要——”

他凄慘絕望的叫聲響徹長空。

她知道他的恐懼,知道他會崩潰,知道這一別將是永生。他們好不容易重逢,好不容易冰釋前嫌,過程總是太多艱難,相聚總是太過短暫。

“宣言瑾...再見。”

她想,這次護主的流光也拯救不了她了。

命數早已定下,在她接了永生花承了凈靈的使命之時,就知道有朝一日,她會為了這個世界而獻出自己的生命,或早或晚,或此時或彼時。

她不知道如今這個時刻是不是正好,但眼下只有此解。

她只是,很捨不得他。

她腳下的永生花呈現怒放的姿態,攝魂的白光一瞬間鋪滿天地。四方戰魔早已逃離幽冥之口,魑魅魍魎在神聖的光芒里如同雲煙一般消散無蹤,那本來幾乎要吞噬天地的瘴氣在她如火花般怒放的白光里凈化,原本如同一座死城的王宮在一剎那間重現明媚陽光。

白雪姬的身體如同一朵凋零的蘭花,玄幽陣的花瓣支離破碎,光輝漸漸暗淡。

她的周圍陷入了冷寂,聽不到萬物的聲音,她的眼中也只剩下不見五指的黑。

她知道他緊緊的抱住她。

她聽到他彷彿世界崩塌一般的哭喊聲。

她聽到他的哀求,他很絕望。

......

不要離開我,你答應過我的...

......

沒有你我要怎麼辦...

......

我求你...小雪...

......

魂祭早就該帶走她的性命,或許就是為了讓她不負遺憾而死,所以流光救了她,如今冰釋前嫌,這次的魂祭應該就是終結了...她很想開口跟他說說話,可是她沒有一丁點力氣,她甚至連告別都說不出來...

他的聲音越來越遠,後來她再也聽不清他的聲音。恍惚間,她彷彿看到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個白花滿樹的地方,風輕輕的吹過,他朝她伸出手,白皙修長的手指間纏繞着一根白色的髮帶,他面容明媚,笑起來的時候溫柔得像春天的風,暖暖的,到心裏。

她抬起手摸了摸頭髮,微微一笑道:“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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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舊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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