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反被聰明誤
還剩倒計時二十秒時,葉笑岑帶着周雀出現,林樂樂和他們差不多前後腳跳下纜車,模樣一個比一個狼狽。
蘇爾仰頭望天:“找靠山是門技術活。”
周雀看他的眼神格外怨毒。
葉笑岑沉聲道:“說話還請注意些。”
蘇爾突然很能理解紀珩先前的說法,自打進入副本,心中便有控制不住的殺念。若在平時,遇到周雀這樣的人,他最多就是一笑而過,現下卻主動將矛盾升級。
環視陰森的崇山峻岭,不禁思索究竟是周圍環境的問題,還是個人心理上出現的偏差。
就在這時,空氣中撲扇翅膀的聲音愈發劇烈,兇殘的老鷹猛地朝這邊俯衝而來。
猛禽少有成群結隊,這一幕堪稱壯觀。面對威力巨大的利爪,眾人跟不約而同找障礙物躲避,雄鷹速度極快,不等他們後退幾步,已然沖入平地上空盤旋,幾根硬邦邦的羽毛落下,被風吹落到山崖下。
就在蘇爾琢磨老鷹要幹什麼時,它們突然靠攏垂首作出恭敬的姿態,順着老鷹低頭的方向望去,一個極度嫵媚的女人撩了撩頭髮走過來。
林樂樂忍不住偷偷瞄向對方的胸口處,再看了看自己的,然後目光又聚焦在女人雪白的大腿上。
陳不棄輕咳一聲提醒她:“你看得比我們都要入神。”
林樂樂回過神,語氣透露着疑惑:“主持人?”
“歡迎各位來到輪迴度假村,我叫朱媚,”女人保持職業微笑:“老闆臨時有事,由我負責接待大家。”
第一眼注意力容易聚焦在火辣的身材上,很快大家便意識到穿着和髮飾更值得關注。
朱媚一身旗袍,上面用不同顏色的線綉着惟妙惟肖的牛,頭上戴了個小牛角發箍,也就是靠顏值撐着,才讓人忽略了不倫不類的穿搭。
“咦……”
她的目光流連在蘇爾的皮膚上,做了個明顯吞咽口水的動作。
如今可以確定朱媚絕對不是主持人,這樣的眼神活脫脫像是獸類看見了食物。
周雀幸災樂禍地勾勾嘴角,當初蘇爾仗着好皮膚獲得老婆婆的賞識,拿到高級道具,現在卻因此被個不知底細的怪女人覬覦,也算是現世報。
朱媚越看越着迷,最後甚至忍不住上手要摸,半途中被一隻匕首阻攔。
紀珩冷聲道:“這樣對待客人,是不是不太尊重?”
遺憾地收回魔爪,朱媚望着蘇爾說:“你這皮真好。”
“過獎。”
朱媚終於把注意力從他身上移開,帶路走向山林深處。
前方石階延伸的盡頭,是一道古老的石門,層層綠蔭遮掩下露出房屋的一角。眾人走近了才發現石門一分為二,形成兩個入口,左邊門刻着‘前世’,右邊則是‘今生。’清一色的紅色染料撰寫,筆法張狂霸道。
朱媚是從右邊門進的,紀珩則走了左邊,蘇爾亦然。
排在他們後面的林樂樂有些拿不定主意,照常理選擇‘今生’更有利,無論古今人們都喜歡將前塵往事比作雲煙。但看蘇爾和紀珩走得那麼堅定,她又有些不確定了。
周雀撇了撇嘴:“也許就是故意誤導我們。”
林樂樂猶豫了一下,最終從寫着‘今生’的那道門進去。
陳不棄也走了‘今生。’
輪到周雀,他眼珠一轉準備走左邊門。
只有傻子才會拿性命冒險,誤導別人。
葉笑岑拉了他一把:“不對勁。”
那兩人如果真的掌握了什麼信息,絕對不會第一個進門,親身給他們做示範。
“走右邊。”
周雀急道:“可……”
葉笑岑直接打斷:“林樂樂他們也選了。”
周雀明白過來,真要有問題,有葉笑岑在,出問題的肯定也先是林樂樂和陳不棄。
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聲音很響亮,朱媚扭着腰主動介紹起輪迴度假村的歷史。
蘇爾耐心聽着,順便觀察度假村的內部結構,回過頭髮現其他玩家被落下一段距離,顯然是在選門那裏耽擱了。
朱媚走在最前面,明明是背對着他們卻彷彿知曉後面發生的事情,神秘莫測地說了句:“選擇很重要。”
蘇爾不以為然:“都一樣。”
朱媚腳步一滯,回過頭深深看了他一眼。
蘇爾任其打量。
笑容重新浮現在朱媚臉上:“看來你已經掌握了一部分讓度假更愉快的竅門。”
對此蘇爾不以為然,他和紀珩來這裏的目的是為了尋求真相,也就是過去,自然要選前世。至於其他人,不似兩人情況特殊,選今生更加有利,興許能從中得到關於弄虛或者必死局的信息。
朱媚繼續邁步,叮囑道:“現在來得客人只有你們,建議不要選太遠的房子。”
左手邊是一排二層小樓,外觀上區別不大,唯一的不同在於外牆上雕刻的圖案,分牛羊兩種。
紀珩突然問:“有沒有人數限制?”
“當然不,朋友聚在一起是度假的樂趣。”朱媚頓了頓貼心補充道:“幾個人住一棟樓自己決定,零點前覺得不滿意,還可以臨時更換。”
恰巧這時葉笑岑等人也趕了過來,朱媚嬌俏地眨了眨眼,用暗示的口吻說:“晚上覺得孤單,歡迎你們隨時來找我玩。”
林樂樂自動和陳不棄站在一起,準備住一起。
見狀蘇爾眉梢一動,這兩人的互動不像是男女朋友,不過又認識,大概率是用了組隊道具。葉笑岑和周雀就更不用說,一個組織,隊長帶着隊員刷副本。
這樣看來從進副本的一刻,六人便自動成三組。
朱媚手中多出一串鑰匙,套在指尖轉悠:“想好了沒有,選哪棟樓?”
葉笑岑斜眼一瞥側面樹上的老鷹,就近選了一棟有牛圖案的小樓。鑰匙才插進去一半,老鷹便落在房檐上,兇狠地眼睛注視着他們。
周雀小聲道:“要不還是換一棟?”
無視他的提議,葉笑岑徑直走了進去。
周雀只能咬牙跟上。
紀珩和蘇爾對視一眼,同樣選擇有牛圖案的小樓。
推開門的是一瞬間,蘇爾眼神微變,站在門口沉吟兩秒:“很個性。”
朱媚還在小道上站着,似乎要確定每個人都走進去。
蘇爾沒令她失望,粗略地看了一下徹底跨過門檻。
現在是晚上,蘇爾進去后沒立刻開燈,小樓里談不上完全的黑暗。他轉了一圈確定沒有任何地方掛窗帘,又因上下兩層皆安裝着巨大的落地窗,使得採光過分好,哪怕是在深夜,也能藉助稀薄的月色看清屋子外面。
等他觀察的差不多,紀珩才打開電源,僅僅是一瞬間,便再次關上。
太亮了。
站在光圈下,還能感覺到溫度,令人十分不適。
蘇爾無奈:“這燈可以和浴霸媲美。”
紀珩打開柜子翻找,不多時發現一個手電筒。藉助靠着手電筒的光芒,兩人開始探索房間。
做樓梯的木材很薄,踩在上面會發出咯吱咯吱的響動,蘇爾下意識減弱鞋子落地的力道:“我們像不像做賊的?”
二樓只有一間客房,洗手間單獨位於走道盡頭。
紀珩把手電筒往上舉了一點,對準卧房內的一角:“賊可不敢惦記這樣的人家。”
光源聚焦處是張開雙翅的雄鷹,彷彿下一秒便會撲過來。
蘇爾沒有躲反而上前一步,遇到光也沒反應,說明很可能是標本。他輕輕用手摸了下,沒有溫度,羽翼很乾燥。
類似的標本不止一件,牆壁,玻璃罩上……隨處可見。
紀珩走到落地窗前,忽然問:“如果讓你選,你會選哪個住處?”
蘇爾:“一樣,牛圖案的屋子。”
“原因。”
“我專門觀察過,牆壁上繪製得可不是普通的羊,而是山羊。山羊在西方文化中常代表惡魔,甚至有淫|邪之意……還有朱媚雖然打扮成半人半牛的樣子,不過身上有淡淡的羊膻味,所以還是選牛吉利些。”
餘光瞄見紀珩的表情,聳聳肩:“哪裏不對么?”
“解題思路很開闊。”
紀珩指了下守在外面樹榦上的一隻老鷹。
“所有牛圖案的小樓周圍,都有老鷹盤旋。”
蘇爾立馬反應過來:“先前老鷹負責送邀請函,把玩家帶到這裏,暫時可以看作是光明的一方。”
紀珩點頭:“也別放心得太早。屋子裏這麼多老鷹標本,很可能是在鎮壓着什麼。”
標本全部聚在卧房,意味這裏要麼是最危險的地方,要麼是最安全的。
兩人一合計,最終還是決定睡在卧房。
就算真的鎮壓着髒東西,也不至於第一夜便毫無預兆地解開封印。
蘇爾上床前仔細在房間中轉悠一圈,發現第二個違和的地方——雕像。
床頭柜上擺放着一個人頭雕像,寬大的帽檐遮住全臉三分之二的面積,臉的方向正好對準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剛剛帽子中央似乎動了一下,就像是雕像在透過帽子窺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蘇爾動用魅力值吸了一下,沒反應,藉助體內的神秘之眼去看,只能瞧見模糊的馬賽克:“這東西有古怪。”
紀珩也沒感受到陰氣,考慮后說:“搬出去吧。”
貿然把雕像砸了不可取。
蘇爾看法一致,萬一惡魔封存在雕像中,砸爛就是自尋死路。
他行動力極佳,立刻擼起袖子直接將雕像搬去樓下。
雕像任由被搬運,這個過程中也不反擊。
順利擱置好,蘇爾鬆了口氣,沒有發現轉身的瞬間,雕像嘴角掀起一個詭異的弧度。
這次副本開局並不輕鬆,纜車上耗損了不少體力,回到房間蘇爾簡單洗漱了一下倒頭就睡。因為紀珩就在旁邊,不需要時刻保持高度警惕,睡得還挺沉。
朦朧間似乎有風刮進來,蘇爾覺得頭皮發麻,猛地睜開眼,雕像正直勾勾盯着他看。
“……”
任誰夜半三更遭遇這麼一出都得受驚嚇,蘇爾一個激靈坐起來,連帶着吵醒了紀珩。
“怎麼了?”
問完不用等解釋,紀珩便已經看到雕像。
蘇爾連忙下床檢查門鎖,睡前他特意反鎖了,如今依舊是反鎖的狀態。
這雕像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
不信邪地又搬去樓下,之後他安靜坐在房間裏等着,許久也不見雕像出現。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蘇爾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紀珩看了下時間:“睡吧。”
蘇爾點點頭,放棄守株待兔。然而躺下閉眼不過五分鐘,奇妙的風鑽入耳朵,睜開眼,再次看到雕像。
這次有了心理準備,他從容起身,盤腿坐在床上和它對視。
紀珩嘆道:“你睡我這邊。”
蘇爾搖頭:“沒用,我感覺被盯上了。”
即便換到另外一側,雕像也會如影隨形。
沉默片刻,他跟雕像杠上了,又一次往樓下搬。
黑暗中,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傳來,與此同時一雙手悄無聲息地從地板縫隙間鑽出,抓住蘇爾的腳腕。
房間內紀珩察覺到陰氣的增加,第一時間出現,然而鬼爪撤退的速度相當快,鋒利的指甲留下一道血痕,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顧不得刺眼,蘇爾直接按開走廊燈。
腳腕的傷口不深,但有血在往外冒。
蘇爾把雕像放在一邊,還沒等他彎腰,紀珩已經先一步幫忙捲起褲腿檢查傷勢。
腳腕本就是敏感處,被一個高大的男子蹲在面前撫摸,蘇爾不太好意思道:“我自己來就行。”
“別亂動。”
低沉帶着些嚴厲的聲音傳來,蘇爾條件反射停止掙扎。
紀珩快速沾了點血用道具檢測,確定沒有毒。下一刻傷口處閃過一道柔和的亮芒,自動痊癒。
蘇爾愣了下:“這麼點小傷用道具太敗家了。”
紀珩站起身搖頭,舉起手上的小瓶子,表示還沒來得及用。
四目相對,蘇爾突然看向雕塑,稍頃猶豫了一下咬破指尖,伸手到它面前,瞬間恢復如初。
“道具?”
紀珩:“不大像。”
蘇爾想了想,延續之前的決定,將雕塑搬下樓。
在他上樓后,雕塑微微調整了一下帽檐,如果蘇爾看到這張臉,一定會感到非常驚訝,這張面容和送他來得神秘男子如出一轍。
事實上,雕塑是主持人的一種偽裝。
神秘男子拜託茶花公主誤導蘇爾自己不是本場主持人,用另外一種方式主導全場。
一來可以隨時觀察玩家的所作所為;再者能起到迷惑作用,尤其是蘇爾,當他注意力集中在雕像上,便會耽誤對副本的探究,甚至產生錯誤判斷。
眼下神秘男子已經完美地實現一箭數雕。
既影響了對方休息,又攥取了注意力,讓那兩人一度忽略了房間中的其餘細節,還營造了一種假象,自己可能是高級道具。
神秘男子猜測他們此刻肯定是在探討雕像究竟是道具,還是惡魔佈置的陷阱。
事實和預判一致。
房間裏。
蘇爾揉了揉眉心,因為沒休息好隱隱泛起頭疼:“事情有點邪性。”
紀珩頷首:“確實,一切過於巧合了。”
輕輕嘆了口氣,蘇爾忽然道:“我大概有一個想法。”
“……”
·
夜深人靜,神秘男子目光深沉地望向窗外,自我讚美的同時感慨於同行的愚蠢,身為主持人,竟然會被玩家坑。
要知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那些人為什麼就學不會換種思維躲在暗處?
就在這時樓梯口傳來動靜,雕像迅速恢復一動不動的狀態。
“我不希望再出現上次的事情。”
這道聲音聽上去有些熟悉。
“當然。”蘇爾的口吻帶着討好:“上次是意外,借我十個膽也不敢再拿你當擋箭牌。”
笑臉商人就事論事:“根據評估,這次副本我只能來提供一次交易,多了容易破壞平衡。”
蘇爾沒意見。
笑臉商人把東西留下,離開之際被叫住。
“等等,”蘇爾揚聲道:“我發現了一個珍稀道具,想儘快出手。”
一般道具主持人根本懶得看,笑臉商人身份特殊,和苟寶菩共同經營拍賣場,是以問道:“什麼道具?”
蘇爾跑下樓梯打開客廳燈,指着雕像:“就是這個!”
這東西絕對是個燙手山芋,不排除是封印惡魔的容器,砸不得,可又像是道具……毀和留都容易留下隱患。權衡再三他決定交易給笑臉商人,如果對方拒絕,至少證明雕像不是道具。
畢竟任何一個治療道具,最次也是中級,對方沒理由拒絕。
耀眼的燈光將屋內一切照得清清楚楚。
看到雕像的一剎那,笑臉商人竟是少有地愣了下:“你說得道具……指的是他?”
彼此的目光透過石帽接洽,雕像皺了下眉,做生意的怎麼跑來了?
蘇爾點頭,碎碎念說著神奇處:“別看只是個平平無奇的人頭像,實際相當神奇!白光一閃,就能讓傷勢恢復。”
早就一眼窺破雕像的身份,笑臉商人嘴角微抽:“你準備怎麼賣?”
蘇爾只想把奇怪的東西趕緊處理了,放棄討價還價:“好歹有過不少交易,這次我吃個虧……賤賣!多少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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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爾:賤賣。這波你血賺。
笑臉商人面色古怪:少年,你很優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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