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兵頭小旗官

第八章 兵頭小旗官

人群中一些年輕力壯的堡民的臉色全都變了,尷尬羞愧的垂下頭。尤其是劉保本失魂落魄瞧着朱壽,臉上的肉都不受控制的輕微跳動起來,蒙古韃子洗劫堡子時,明知女兒還在外面,可還是嚇得躲在挖好的地窖內不敢出來尋找,我、我他娘的連個半大小子都不如,真是羞煞臉皮了!

朱壽臉上恢復了血色,慢慢堆起小心謹慎又帶着幾分諂媚的笑容:“回指揮僉事大人,草民只是一時運氣,撿了個天大的便宜而已。”

朱壽的話剛落下,劉保本以及空地上垂頭的青壯漢子們都如釋重負的喘了一口粗氣。原來只是運氣啊!那就怪不得了。

江彬目光閃爍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鄙夷的笑意,悠然道:“一擲之力,洞穿皮甲身軀,將賊寇釘死地上,救本官於危難,這恐怕不是僅僅運氣好就能做到吧?!”

江彬的話又如巨浪拍岸將剛自以為找回一些臉面和自尊的劉保本及青壯堡民們拍擊的徹底體無完膚,全都獃滯的瞧着朱壽,片刻,已有不少青壯堡民們承受不住,淚流滿面,痛苦的癱跪在了地上。

朱壽驚覺的發現周圍的異常,心裏的警惕戒備又到了臨界值,臉上依舊堆着笑意瞧着江彬,這王八蛋突然開始對我大加讚美,究竟想幹什麼?

江彬瞧着笑容里隱露戒備之色的朱壽,心裏暗自贊了一聲,本官對他先抑后揚,這小子小小年紀竟依舊能保持心智不亂,沒被本官牽着走,反而露出常人難有的成熟老練,言談舉止有度,身子張弛間進退得當,真不愧是體內流淌着太祖皇帝的血脈。

江彬心念一動,涌動起幾許欣賞之意,玩味的一笑,話鋒突然一轉:“小兄弟剛才說到運氣,對那名韃子百戶長來說,運氣是差了些。臨機應敵,間不容髮之際,小兄弟竟能想到如此妙招,本官佩服。”

朱壽臉色一紅,尷尬的嘿嘿笑了幾聲,心裏鬱悶的咆哮道,這傢伙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看不到一點章法,根本抓不到他的脈絡,他他娘的究竟要幹什麼?

“剛才聽聞朱壽小兄弟雙親皆已不在人世,小兄弟如今只是一個人,不知今後有何打算?”江彬突然問道。

朱壽一愣,脫口道:“回僉事大人,雙親不在了,朱壽也了無牽挂,古人云,好男兒志在四方,朱壽想出去闖闖。”

話音剛落,朱壽懊惱的真想抽自己幾個耳光,腦子讓門板擠了嗎?!告訴他這些,這不是主動等着讓他半道黑了自己嗎?

江彬微皺了一下眉頭,微笑道:“本官倒有個建議,不知小兄弟可有興趣?”

朱壽忙堆笑,躬身施禮道:“大人太客氣了,草民誠惶誠恐,斗膽恭聽大人教誨。”

“好男兒志在四方不假,但好男兒更應殺敵報國,保家鄉一方平安。本官冒昧,不知小兄弟可願意從軍,為國效力?”

朱壽呆住了,從軍當兵?!

江彬微笑道:“小兄弟一身好武藝,若是不用於保家衛國,實在是可惜了。當然這僅是本官的建議,願意與否,全憑你自決。若小兄弟肯從軍,本官絕不會屈才,東八里堡小旗之職,虛位以待。”

朱壽身子一顫,從這世少年記憶里,大致知曉明朝時軍隊的小旗基本相當於現在的班長。這麼說我從軍,一入伍就是兵頭了?!

朱壽表面一臉獃滯,實則暗暗仔細觀察着江彬的神色,江彬滿臉真誠的笑容,怎麼看都沒看出有一絲其他意圖。

朱壽放下心來,隨即心花怒放,前生是賊,今生也本來打定主意,繼續從事做賊這個很有前途的職業。沒想到憑空從天降下這麼好的事,能當兵,誰他娘的還回去做賊。轉運了,一定是轉運了!

眨了眨眼,朱壽裝作從震驚獃滯中醒過神來,翻身跪倒:“指揮僉事大人,草民朱壽願從軍入伍,為國殺敵,保鄉土平安。”

“好!哈哈哈哈哈。”江彬伸手扶起朱壽,放聲大笑起來。

朱壽原本也咧着嘴開心笑着,可是隨着瞧江彬的笑容,越瞧越有一種陰險的味道,感覺江彬的笑容非常的熟悉,頗像前生被自己打斷手腳的人販子臉上的笑容。朱壽臉上的笑容開始變得僵硬起來,笑聲也很有幾分被踩了脖子的鴨子音。

好半天,江彬慢慢收住笑聲,臉上浮動着淡淡的玩味笑意,說道:“既已入伍,就不再是自由身,明日卯時正,抽調歸你統領的十名軍卒會連同軍法條文一同帶來,向你這小旗官報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軍法必須牢記在心,須臾不可越雷池半步,否則,莫怪本官軍法無情。”

“卑職明白。”朱壽跪倒,聲音有些發顫道。

“還有東八里堡善後事宜,本官也一併交給你,三日後,將善後處理文本交到保安衛本官手裏。”

朱壽一愣,驚愕的抬頭瞧向嘴角浮動玩味笑意的江彬,忙低下頭,心虛的低聲道:“是。”

“不送送本官嗎?”江彬微笑道。

朱壽急忙站起,躬身道:“卑職送指揮僉事大人。”

“指揮僉事大人,學生要從軍!”空地上圍聚的堡民內衝出一個身材瘦弱的少年,淚流滿面跪倒在地,大聲喊道。

“放肆!”

江彬擺手制止那名厲喝的百戶,打量着跪地哭求的少年。少年頭戴四平巾,身上穿着濺着血漬,有些破爛的粗布短衫土褲。

“你是何人?是何出身?為何要從軍?”

少年抬起淚臉,哽咽道:“學生史可朗,世居東八里堡,今年一十七歲,是一名童生。學生從軍是要報父母血仇,奪妻之辱。”

江彬恍然,微點點頭:“家裏還有何人?”

史可朗淚如泉湧,哽咽道:“只剩學生孑然一身。”

“那你妻家?”

一旁驚魂稍定的劉保本,猶豫了一下,躬身道:“回指揮僉事大人,童生史可朗沒過門的妻子,是他父親史全如收養的義女。十年前,此女的爹凍餓斃倒在東堡門外,扔下幼女哀告嚎哭。是史全如出錢發送了他,並將此女帶回家撫養,原本再過幾日就要給他們圓房,可不成想,唉!”

江彬瞭然點點頭,看着史可朗,道:“史可朗,你的遭遇,本官深表同情,但你既然是儒生學子,你從軍的請求本官不能答應。還是好生找一個安身之所,安心讀書,將來科舉,謀得一官半職,才是正途。”

“大人,學生三歲開蒙,但資質愚鈍,雖已盡心苦讀,可直至今日連個秀才都考取不中。看着日夜辛勞,華髮早生的父母,學生早已羞愧的無地自容。學生知曉不是讀書的料,此生絕無考取功名的可能。因此學生心裏早已存了棄文從商,做一小生計,幫持父母,養家餬口的念頭,只是還沒來得及與他們稟明,老父慈母就,大人,蒙古韃子殺我父母,擄我妻子,深仇大恨,不共戴天,我若不能報此大仇,枉為人子,與禽獸何異,學生泣血伏請大人恩准。”史可朗伏地大哭,哭聲凄厲,讓人不忍聽聞。

堡民們大多感同身受,紛紛低頭垂淚。

江彬嘆了口氣,沉聲道:“史可朗,你的孝心,本官已盡知,但你要知道這一步邁出,就再無回頭之路,你不後悔嗎?”

史可朗眼角輕微顫抖着,清瘦的臉猛一抽搐,伏地大聲道:“學生至死不悔,懇請大人成全!”

江彬沉吟了片刻,慢慢點點頭:“也罷,你既有此決心,本官就成全你。”

“多謝大人!”史可朗興奮的連連叩頭。

“蔣欽。”

“卑職在。”

“明日抽調歸朱小旗官的十名軍卒,替下一名,由史可朗補上。”

“是。”百戶躬身應道。

史可朗激動地大聲道:“謝指揮僉事大人,學生,不,小的一定會誓死保衛鄉土!”江彬淡笑了一下,邁步走向自己的坐騎。

百戶蔣欽揮手喊道:“集合,收隊回營!”散雜各處的馬步軍紛紛飛奔歸隊,排好軍列,跟隨在江彬坐騎之後。

百戶蔣欽舉鞭打馬,坐騎輕嘶一聲,揚蹄飛奔,大喝道:“都跑起來,堡外等候。”馬步軍聞言急忙跑動起來,從江彬身旁疾馳而過。

黃彪戰馬踏着碎步,緩緩前行,江彬扭頭瞧了一眼跟隨在馬後的朱壽,轉頭,嘴角浮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愜意的掃視着土路兩側的草泥土坯民居。

一騎一人慢悠悠來到低矮的西堡門,江彬勒住韁繩,輕吁了一聲,黃彪戰馬停住,身後跟隨的朱壽一愣,飛快的瞟了一眼堡門外數十米遠等候的馬步軍將,快步來到坐騎右側,滿臉堆笑,剛要翻身跪倒。

江彬雙目隨意的打量着低矮殘破的堡門,突然說道:“本官要擬報的報捷戰報上,此次東八里堡戰役,共圍殲多少侵襲的蒙古賊寇?”

朱壽一愣,臉色隨之一變,神經瞬間進入高度緊張狀態,手下意識的摸向寸半寬牛皮腰帶上掛着的蒙古彎刀。

江彬猛地轉頭,瞧着朱壽伸向腰間的手,玩味的笑了,悠然道:“你不會是想告訴本官,你沒聽到吧?”

朱壽尷尬的撣了撣身上的破舊長袍,腦子裏電光石火飛速想着對策。江彬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只是這笑容已露出明顯的嘲諷之意。

娘的,這早已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着的。明說又何妨,大不了以命血拚,都他娘的一條命,誰怕誰?!朱壽臉上露出了笑意,平靜的瞧着江彬:“回指揮僉事大人話,剛才卑職聽聞蔣百戶與大人言報戰況,在大人您的諄諄教誨治下,蔣百戶查明此次東八里堡之戰,共圍殲蒙古賊寇二百餘人。”

江彬眼中閃過異樣之色深深的瞧着朱壽,沉默了片刻,微笑問道:“你覺得人數可有不實?待擬戰報可有謊報?”

暗中已隨時做好拚命的朱壽,聞言一愣,驚疑的瞧着江彬臉上絲毫未改的笑意,突然靈光一閃,臉色大變,踉蹌後退一步,老子明白這王八蛋為什麼不殺老子,還抬舉老子做了小旗了,他他娘的是要讓老子為他謊報軍情提供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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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朱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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