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回到臨城的這些天,江月之總會早早起來把自個兒收拾利落,不為別的,僅僅是因為想見一個人。
相見是歡喜,離別是期待,期待下一次相見。
“怎麼會膩呢。”
她要的從來都不是浪漫的氛圍,而是……尚卿這個人。
這樣的感情用言語描述最是覺得匱乏,江月之說不出萬分之一,但每次提及尚卿時,無論多麼想隱忍,眼眸中的光都會出賣自己。
阮思念一直在軍部待着,嘴上嘲諷的厲害,但感情經歷簡單的很。跟江月之這種半路出家塵緣未盡的人的不一樣,她是沒心沒肺,壓根兒不明白的。
終端上的時間一點點變化。
兩個每次見面不就是咖啡廳就是茶館,活的不像是年輕人。
咖啡廳的人換了一波又一波,阮思念坐了很久才站起身來,“不陪你耗着了,我也回去休息休息,明天還有點兒事。”
別說,這坐上半天也是夠累的。明明之前去執行任務幾天幾夜都不會合眼的,她這是用進廢退了嗎。
江月之也沒打算坐下去,起了身跟她一起出去。
兩個人走到門口,正準備出去,迎面過來個人。
楊柳細腰,含情目,純色的弔帶裙遮不住花枝招展的氣質,反倒讓人的好身材被勾勒的更加純粹。
江月之一眼看見人群中最招搖的人。
“江少將,巧了,今天怎麼沒陪着未婚妻。”
聽說前幾天可是粘的很,早中晚都恨不得車接車送,這會兒江月之不在尚卿身邊還真是沉得住氣。
看樣子,江月之這是……有新情況了?
鍾梓潼的目光落在阮思念身上,阮思念比江月之大兩歲,但長像很有欺瞞性,不似江月之凌厲,目光柔和。穿個白T短裙混在高中生里也不覺得違和。
年輕人就是年輕人,永遠活四射,也永遠喜歡年輕的感覺。
也不知尚卿有沒有了解過江月之的這一面。
看來,這江月之也不怎麼靠譜,都說男人喜新厭舊,看來也不一定,男女都一樣。
“親信隊有些事要商量,鍾小姐過來應該也是為了公事,就不打擾了。”
鍾梓潼聞言,點了點頭,先一步進了咖啡廳。
江月之對鍾梓潼的態度向來疏遠,這一點鐘梓潼也沒放在心上,反正江月之對所有人都這樣。
嫵媚天成的女人,不論走在何處都是焦點所在。
待人走遠了一些,阮思念才問江月之道:“剛才那個是誰?”
“鍾梓潼,鍾家的大小姐。”江月之冷冷道了一句。
“鍾梓潼?”阮思念回頭往咖啡廳看了一眼,隔着反光的玻璃已經看不到裏頭的人。
江月之看她戀戀不捨的,提醒道:“別想了,你惹不起她。”
鍾梓潼這個女人,是個大麻煩,一般人招惹不起。
阮思念聞言,挑了挑眉道:“再惹不起,能有闕城那些人難辦么。”
她在親信隊這麼多年,還沒聽說過哪個生意人惹不起。
“不是一個方面。”江月之回頭看着咖啡廳,道,“有一種麻煩無關資歷背景,你最好不要輕易嘗試,不然沒有後悔的機會。”
阮思念的感情經歷幾乎為零,玩兒不過鍾梓潼這種情場高手。保不齊動了真感情,最後吃虧的會是自己。
江月之看阮思念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突然停止了勸說,有些事,靠說是沒用的。這也是為什麼這世上有那麼多撞了南牆也不會回頭的人。
痴男怨女,也不能單單隻怨一方。
“我對闕城一心一意,又怎麼能分出心來去招惹一個omega呢,你也太小看我了。”阮思念嗤笑一聲,搖了搖頭。江月之這是自己動了凡心,也開始提醒她了。
“最好是這樣。”
有些事誰都說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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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的事,許多事都在意料之外,有些是好事,有些則會讓人痛不欲生。
活在當下也好,未雨綢繆也罷,都是活着的不同體現。
尚卿喜歡對所有事進行規劃,因為在此之前,所有的意料之外都不會讓她感覺到快樂。意外之喜對她來說更是一個十分陌生的詞彙。
桌上陳酒首飾盒半開着,一顆淡粉色的珍珠靜靜躺在其中。
這是尚卿所有珠寶中最廉價的一個,甚至不能夠成為珠寶,但卻是跟隨她時間最長的一個,久到幾乎已經要被它的主人遺忘。
紅色的喜帖整整齊齊放在書桌的正中央。
尚卿坐在椅子上,一筆一劃寫着江月之和自己的名字。
從小練習的毛筆字可以稱得上是驚艷,橫豎撇捺落在灑金的紙上,是江月之與尚卿幾個字。
看起來是兩個很相稱的名字。
窗外的日光斜進來,落了滿屋。墨色的發梢像是鍍了一層金色,整個人都帶着淡淡的光。
從鏡頭之下的喧囂,到午後日光中的寂靜。尚卿更喜歡的是後者。
和自己相處的時候最為輕鬆,把腦袋放空,慢慢做手邊的事,或許沒有什麼意義,但十分享受。那是一種遠離所有煩惱的寧靜與祥和。
說來有些像是逃避,但也只有躲在一隅,才能喘一口氣。像個零件一樣,終日不停的轉動,她做不到。
終端發出消息提醒。
尚卿放下筆,打開終端。
是張姐發來的消息,明後天要去北邊一趟,這次電影的的題材是北方特有的工藝品。投資方十分重視,臨時決定在取景地再溝通一下。
尚卿看着終端嘆了口氣。
明后兩天是周末,原本是要和江月之商量酒店相關事宜的……
手落在聯繫人列表,尚卿想了想,把事情簡單告訴了江月之。
消息發過去,那邊很快就有了恢復。
江月之:等你回來。
只有四個字,但尚卿可以想像得到江月之說這話時,眼睛一定是亮亮的,像是含了一汪水。
“等你回來”這幾個字,可真是太讓人心安了。
尚卿盯着終端,等反應過來,才發現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
也不知道,這幾個字有什麼好看的。
放下終端才開始收拾行李,忙忙碌碌的時候心情最不容易低落。
等把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好,安排妥當,太陽已經落山。
出差前的一晚總是格外匆忙。
心情有些失落,也不知是因為什麼。
早上鬧鐘響起來的下一秒,終端收到了一條來自江月之的消息。
江月之:尚小姐吃過早飯了么?
尚卿:還沒有。
江月之:想吃蟹黃包嗎?
蟹黃包……
尚卿看了看時間,這個點應該有些遲了。
尚卿:有些晚了,可能會來不及。
過會兒要往機場去了,臨城那家蟹黃包都是現做的,應該來不及了。
江月之:你往窗外看。
尚卿看到消息時愣了一愣,她放下終端,拉開了卧室的窗帘。
院子外是江月之的車,江月之此刻就靠在車上。
尚卿往下看,正對上江月之抬起來的眼眸。
月牙一樣,彎彎的,亮亮的,明明已經天亮了,可還像星星一樣璀璨,
居然過來了。
尚卿沒有換衣裳,披了件外套往樓下去。
腳步聲驚動了趴在樓梯間的阿寶,阿寶從夢中醒來跟着尚卿往外沖。
尚卿的腳步比平時要快一些,她走到門口隔着大門望着江月之。
江月之含笑看着她,抬了抬手,蟹黃包的香味從袋子裏傳來。
“你怎麼……”尚卿想問她,為什麼要過來。
江月之嘆了口氣,道:“睡不着,來看看你,后兩天看不到了,還來得及吃點東西么。”
“麻煩你了。”
這會兒才六點鐘,這人得起的多早才能趕過來。
“尚小姐不打算給我開門么?”
江月之問了一句,尚卿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忘記了開門。
按下密碼,大門被打開時阿寶衝著江月之叫了兩聲。
江月之垂眸看了一眼,用左手俯身摸了摸大寶的腦袋。
阿寶閉了嘴,躲到尚卿身後。
雖然是個百來斤的狗子,但性格乖順的很,除了拆家的時候活力旺盛,來生人的時候叫兩聲,其他時候基本就是個無情的吃飯機器。
兩個人往屋裏去,這還是江月之第二次來尚卿這裏。
一個三層的別墅,不大的院子裏按了足夠雙人坐的鞦韆。
一切都沒有變,只是從原來的三口之家,變成了一個人。
“家裏有些亂,你別介意。”
尚卿是個格外注重整潔的,口中的亂對於旁人來說,已經算是非常乾淨。
江月之把東西放在餐廳的桌子上,尚卿從廚房拿了些餐具。
在軍部的時候,這樣的畫面,江月之想過很多次。
看着在腦海中描摹過無數遍的人,江月之只覺得恍惚,明明第一次見面還那樣鎮靜,這些天反倒是有些心神不定了。
尚卿看江月之只是站着,過去為她拉開了一個椅子。
“隨意一些就好,這隻有我一個人。”
江月之反應過來,忙將袋子裏東西先拿出來。
自從認識江月之以後,尚卿的早飯就從來沒有湊活過,這個人彷彿很執着於她的一日三餐,總是想用食物填滿她的肚子。
從小吃到各地的名菜,江月之好像是個很喜歡吃的人。
“軍部的伙食怎麼樣?”尚卿問了一句。
江月之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道:“沒什麼太大的感覺,親信隊有自己的食堂,算是自助,但也只有那麼幾樣東西,從來不變的。”
“所以,都是自己做嗎?”
江月之的廚藝已經算是很好了。
“也……差不多。”
這話是假話,江月之在親信隊的時候,執行完任務回去手都不想抬,從來都是隨大流去吃食堂,讓她下一回廚,比讓她死都要難。但現在不一樣,她那點廚藝是在知道尚卿胃口不好之後練出來,只要尚卿喜歡,別說是負責一日三餐,即便為了她學個廚師都行。
江月之看尚卿一連吃了兩個蟹黃包,放下手裏的東西,問她道:“好吃嗎?”
“好吃。”尚卿點了點頭,道,“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家的,之前好像從來沒有吃過。”
“那當然,是我自己做的。”
“你自己做的?”
尚卿有些驚訝,這得忙活多久,天不亮就得起來吧。
江月之繼續吃自己的東西,“反正睡不着,順手的事,能吃就好。”
說話的語氣尚算平靜平靜,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尚卿看着熱氣騰騰的小包子,突然笑了笑,“能認識江少將真的很滿足口腹之慾。”
這樣的順便,可真是讓人受寵若驚。也不知道,江月之是對她一個人這樣,還是對所有人這樣。
江月之聞言,抬頭看了尚卿一眼,她很想告訴尚卿,自己能給她的不止有口腹之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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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有一些進展,起碼一段飯吃下來,沒有聽到尚卿再提起“謝謝”這兩個字。
江月之是個很自信的人,無論做什麼事,從來沒有失敗過。可這份自信與感覺在尚卿面前是不負存在的,大抵是因為喜歡,做事之前就更多了幾分慎重與思索。
明明是該不顧一切不計代價的年紀,偏偏又孤勇不起來。從單箭頭到雙箭頭的距離,不知道會有多長。
兩人吃過飯後,江月之送尚卿去了機場。
太陽完全升起來,日頭有些刺眼,江月之帶了墨鏡,把尚卿的行李從車上拿了下來。
不遠處,張姐一行人已經在等着尚卿。
江月之幫尚卿提着行李,唇角微彎的人,在見到某個人后立刻嚴肅起來。
洛雲霏打着傘,在看到尚卿時忙小跑過來給尚卿也遮了一遮。
“今天的太陽好大,尚姐怎麼沒帶把傘呀。”洛雲霏說著,抬頭看了江月之一眼。
司馬昭之心,這不是在責怪自己么,隔着墨鏡江月之送了洛雲霏一記眼刀。
這小姑娘怎麼死皮賴臉的,上次的照片熱度那麼高,尚卿連一個眼神都沒給,還沒懂是什麼意思么。這會子貼上來,心裏素質也真是夠怪好的。
“人齊了就快點進去吧,航班不等人。”尚卿說罷,轉過頭來對江月之道,“我走了,密碼和要是都給你了,阿寶就擺脫了。”
“早點回來。”
“好。”尚卿說罷,正準備離開,突然被江月之拉住了手腕。
“這個戴上。”江月之把自己的墨鏡摘下來給尚卿戴上,囑咐道,“雖然不上大熒幕,但好歹算是個公眾人物,要保護好自己。”
“我會的。”尚卿笑了笑,這才跟着張姐一行人往機場去。
江月之站在廣場上看着看着尚卿的背影,心裏一時空落落的。
都說兒行千里母擔憂,怎麼就沒有老婆這一說呢,別說是一千里,就是離開幾公里,她也擔心的不得了。
只有兩天而已,明明十幾年都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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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尚卿來說出差是常有的事。有時候一連幾個月待在外地,新年也回不來。
但這是這一次,彷彿格外的不一樣。
“尚小姐!”
這三個字,讓正在小憩的人突然醒過來。尚卿抬頭,看到是空姐微笑的臉。
“尚小姐想要毯子么?”空姐問了一句。
“不了……”
不知為什麼心裏有些失落。
尚卿看着空姐笑得十分標準的臉,突然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
“過會兒要發放午餐,尚小姐有什麼要求么。”空姐道。
“沒有,我都可以。”
對於尚卿來說,都是填飽肚子的必須品而已,沒有什麼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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