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火併 2
看着陳玲玲凝重的面色，高哲心裏開始七上八下，但並不如何驚慌。他一向沒有很精準的預感與推斷，正因為此，才跌跌撞撞地在**掙扎到現在，弄得自己傷痕纍纍，九死一生。對於自己的壞運氣，高哲並不覺得意外，相對於那些，他所在意的是，這個**上究竟還有多少未知的秘密掩藏在黑暗中，而他又能否探知到那潛藏着的真相。明顯的，玲玲不想說，而他卻必須要知道。想到除了用自己的身處險境來逼出事件的所有真相，他並無其他辦法，高哲藏匿住心底里不斷湧出的迷茫和悲涼，換上極為認真的表情，“玲玲，這一次，我不想躲了！”輕嘆一聲，他語調低緩下來，“不管怎樣，我都決心做點什麼，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了——總是處在被動挨打的境地，感覺真是糟糕透了！”他咕嘟咕嘟地將一大杯水都灌了下去，然後，將桌子往床頭柜上重重一擱，“我想過了，拼一次吧，反正，我有的也只是一條命而已，大不了跟康哥他們同歸於盡——”高哲這番話聽起來很有要挾陳玲玲的意思，但實際上他並沒有這種想法，他只是想着跟能夠信任的朋友傾訴下心裏話而已。或許已經疼到麻木，說這話的時候，他覺得手臂上的痛感似乎減輕了許多，便一股腦兒將上面纏着的繃帶全都揭開，扔到一邊。
“同歸於盡？”陳玲玲瞪着高哲，一個字一個字地重複着這四個字，唇邊那抹夾雜着震驚、痛苦和絕望的笑深深刺痛着高哲的心。“你以為你是誰？你要用什麼辦法跟康哥同歸於盡？康哥又豈會那麼容易着你的道？給你這個機會？”她壓抑着心中如潮水般的恐懼，用嘲諷的語調讓高哲認清事實。康哥和高哲都是她陳玲玲生命中比較重要的人，而他們倆持續不斷地爭鬥已讓她無比煩躁，聽着高哲這些話並不像是在開玩笑，她心中頓時又驚又怒，努力地讓自己面色平靜。
“也對，想讓康哥給我陪葬難度係數大了點，那麼，不成功的話，他活我死好了！”高哲聲音很低，輕描淡寫地說完便漠然起身，翻出藏在枕頭底下的槍把玩起來，那冰冷而又沉重的槍身沒有柔和軟弱的觸感，讓他的心也堅硬起來。他低頭輕輕用軟布擦拭着槍身，動作嫻熟而沉穩，就像是之前重複做過千萬次一樣。玲玲，對不起，我無法顧及你的感受，不是不愛你，只是不知道該如何去愛，也不敢去愛，正如你的秘密我不知道一樣，我的心事你也無法懂得，愛恨情仇已經糾結成一張大網，將我束縛其中，那種沉重的負擔時常壓得我透不過氣來，讓我進退不得，也讓我不斷地質疑着自己的人生！到現在，我只能拋開一切念想，讓自己醉生夢死，在生與死的邊緣徘徊，或者爆發，或者毀滅！大家常說，人生應該有所追求，不該碌碌無為，可大部分人的一生都是在碌碌無為中度過的，不是不努力，而是不知道該如何努力，又或者，努力得到想得到的又如何呢？欣喜過後除了陷入更大的失落感中還剩什麼？我亦進入過這種狀態，對未來可能發生的一切，我無法預知，也無法掌控，更不知道如何面對——以前，我有時會想我活着的價值在哪裏，在這個物慾橫流的社會中頑強地穿梭掙扎，周而復始地做着同樣的事，到底是為了什麼？可當我一人在**孤身奮戰的時候，我突然明白了，是愛和恨讓生命變得有意義，是愛和恨支撐我高哲這樣卑微而又艱難的活着——因為愛，我義無反顧地離開了長久以來的生活圈子，疏遠了家人和朋友；因為恨，我不斷地隱忍與壓抑自己的真實感受，做一個連我自己都極為討厭的以罪惡為生的人，然而，經過越來越多的變故，現在的我開始迷茫了，愛家人和朋友卻已愛到讓他們恨我到咬牙切齒，恨罪惡卻又恨到讓你這個**公主愛得我情深意切，想來，我做人是何其失敗啊！雖然沒有遺憾的人生是不完美的，可黑與白、愛與恨糾纏不清，卻讓我越發不知所措起來。於是，我便想，既然我無法負擔你們大家的愛，那麼就讓我承受你們全部的恨吧，特別是對你——逼走你，並跟龍虎幫的弟兄們說關於女人的那些話，都只是想讓你可以恨我，恨到可以眼睜睜看着我死而不再理會！和受不起的愛相比，你濃烈的恨意可能會讓我感到好受些！
陳玲玲怔怔地看了高哲半晌，突然伸手按揉起自己的太陽穴，無力地倚靠在沙發上，故作輕鬆地朝他翻着白眼，說高哲你別在我面前動不動就說死的，你以為我怕你死啊！活不容易死還不容易么？你要想死就去死好了——看着高哲停下手裏的動作溫柔地看着她，眼底劃過一絲淺淺的悲哀，她竟然無法繼續將刻薄的話說出來，語氣一瞬間柔了下來，“高哲，你——”還沒等她說出什麼，門外便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聽聲音是洗腳城裏跟高哲私底下交情不錯的服務生，“哲哥，哲哥——快點從後門逃——他們來了——”焦急的語調帶着無比的恐慌，霎時讓室內的氣氛更加冷凝下來。
他們？阿康找來了！高哲看了一眼因尚未想出對策而面色慘白、手足無措的陳玲玲，嘴角浮現出淡淡的笑意。然後，他迅速起身，將槍藏在腰間，轉身又從床頭櫃的抽屜里拿出了一把匕首放在身上，“玲玲，你待在房間裏別出去了，等下我們打起來別誤傷了你！”說著話，他打開門，阻止那敲門的服務生開口，一把將他抓到跟前，在他耳邊小聲嘀咕了一陣，那服務生聽着，漸漸瞪大了眼，臉色也由白轉青，“聽明白我說的話了么？”他面色一沉，那服務生忙不迭地點頭，“那還不快點去準備——”看着這名給自己通風報信的服務生匆匆離去的背影，高哲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絲欣慰，不管怎麼說，龍虎幫里也有一個將他當成自己人的弟兄呢，輕嘆一聲，他轉身就想往大廳走去。
“高哲，不行，你不能——”剛才高哲吩咐那服務生的話雖然小聲，可玲玲都聽到了，高哲竟然讓那人去將庫房裏存着的炸藥拿來給他，這個時候要用炸藥來做什麼，他的意圖似乎已很明顯。陳玲玲只要一想到炸藥爆炸后可能的慘狀，心中就一陣戰慄。為避免發生這種事，她連忙緊跑幾步，上前扯住高哲的手腕，“高哲，我跟你去見康哥，不管怎麼說，我的面子他是要給的，你不能用炸藥——會死很多人的——”聽到高哲輕聲叫她的名字並讓她往後看，順着高哲眼神的方向，她愕然扭過頭去，卻發現什麼都沒有，等她明白過來，高哲已從她頸后給了她一手刀，將她打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