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沈滄舟了解謝之風是個什麼樣的人,當然,是通過原著。
但是現在,這和原著里“主角深受醫師欣賞,繼而多次醫治免費”的差別實在是太大了,所以,難不成以後他每次來這兒,都得放一盅血當報酬?
“可以吧。”當然,沈滄舟現在還是很慫的,因此,萬分憋屈地說出這句話。
“反正你也只是些皮外傷,不礙事,那麼,現在開始吧。”旋即,沈滄舟見眼前男子朝自己微微一笑,不知從哪兒取出一個白玉盅,不大,小巧精緻如茶杯,目測容量……二百毫升?
眨眨眼的瞬間,沈滄舟就清晰地感覺自己左胳膊被人扯到了木桌上按着,而後小臂貼過一個冰涼的物什,倏忽一痛。
再看時,紫紅色的血液已經在白玉盅里積了淺淺一層底,沈滄舟整個人還在持續性發愣時,謝之風乾凈利落放完血,然後簡單止血后,端着那白玉盅,長腿一跨,邁出門去。
“青澤,青潤,你們隨我來。”
那雙胞胎隨着謝之風離開,不過頻頻回首,目光不舍又哀怨,沈滄舟滿頭黑線地看着糊了一大半葯,還剩一個小角沒有糊葯的翅膀,想着你們這是哪門子的不舍,說走就走,還不是謝之風的跟屁蟲。
而後他嘆了口氣,只得自己用手指頭繼續糊剩下的部分。
糊好后,慘兮兮的魔族也隨之出門,在門前的太陽下晾了晾翅膀。
陽光溫暖,隔得近了,院子圈住的小片花田愈發美麗,沈滄舟沒忍住,左右環顧見四下無人後,迅速揪了朵火紅的花朵,藏在手中。
明明都靠近極北荒原,這裏卻不似飛雲城天塹內的冰天雪地,而是風光和煦,一片早春的圖景。
待翅膀上的草藥全部干成膜后,沈滄舟推開了隔壁屋子的門。
房內四雙眼睛霎時都盯着他看。
沈滄舟摸了摸腦袋,選擇性忽視那魔族雙胞胎熱烈的眼神,徑直走到趙堰面前。
那人身着素色裏衣,背靠着牆半躺在木床上,手上端着個白玉盅,眉頭本來是緊皺的,慘白的嘴唇上留了一抹殷紅,見他來,整個人都愣了愣。
沈滄舟越看那白玉盅越熟悉,這可不就是自己剛剛放的血么摔!不帶這樣偏袒啊。
謝之風倒是泰然自若坐在床頭,撫袖為趙堰把脈,目光只在進門來的沈滄舟身上轉了一下就收回,嘴裏的念叨未停:
“不錯,骨頭接好撥正後恢復得不錯,這半個月就好好卧床靜養。”
“你爹那封信宗主看了,宗主說必要好好管教下你,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都一個臭脾性,這渾身的傷,這斷掉的骨頭,就不疼么?”
“混小子,真是的……”謝之風以長輩的語氣說了大堆,末了,還嘆了口氣,“還好,沒有你爹當年那麼過火……我可是怕了,當年在藥王谷,我最拿手的可是接骨,還得全靠你爹練手。”
沈滄舟:“……”真沒想到,我爹年輕時還有這樣“混”的時候。
相處久了,沈滄舟一眼看清床上的趙堰表面安安靜靜,面色不改,但是實則……應該被煩死了哈哈哈。
他走上前去,偷偷把手心裏採的小花塞趙堰手裏,同時和謝之風聊天分散其注意力:“謝醫師幫忙療傷,真是感激不盡啊,不過沒想到謝醫師是個這樣懸壺濟世的人,才得的血,轉身就無私用了。”
陽光漏過身前青年的側臉,模糊五官,趙堰靜靜看着,手心突兀被塞了朵小花,火紅色的花簇,星星碎碎,煞是可愛。
當那隻帶着陽光溫度的手從自己手心溜走時,趙堰不清楚為什麼,自己竟抓了一下,沒抓住,被他很好掩蓋。
時間剛好挑在謝之風把完脈起身,因而,謝之風沒看見兩人的“小動作”,倒是一邊從自己藥箱中翻檢物什,一邊道:“油嘴滑舌的傢伙,真不像個魔族,”隨後取出一株成人小臂粗的植株,將之放在桌子上。
隨後卻是朝趙堰道:“也不知小舟你是從哪兒結交的這個魔族朋友,沒被騙去魔窟真是個幸事,真該讓你爹看看。”
“別啊!”沈滄舟幾乎是脫口而出的這句話,說出來后就發覺自己說錯了,而後飛快補救道,“我是說,難道交什麼朋友,還需要向家長報備么?”
謝之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兀笑了,“你這魔族倒是有趣的很,不過,混在修真界好玩嗎?”
沈滄舟搖了搖頭,“老實說,不好玩,”而後他頭驟然一抬,“可是最好玩的難道不是,我又不知道我是個魔族么?”
沈滄舟一邊微笑,一邊暗自握緊雙手。
“也是,”謝之風贊同這個說法,“金丹修為,變異冰靈根,資質不錯,”他一邊慢條斯理收拾東西,一邊道,“但更不錯的,是你在天墟派做了那些事兒后,全身而退。”
那一瞬,沈滄舟反而在心底鬆了口氣,倒是反派目光一凌,沈滄舟立刻覺察,回過去一個眼神安撫。
“謝醫師相信天墟派說辭么?”沈滄舟明白,滄浪宗雖小,但裏面坐鎮的卻是些人物,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幾日,但滄浪宗是應該摸清“他”的來頭的。
“小舟知道么?”謝之風倒是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反而耐心而和煦地問半躺在床上的趙堰。
趙堰閉上眼,再睜開,那一瞬間他回憶起一張明晃晃的笑臉,幾個月前,他對那個人問過同樣一個問題,而答案是什麼呢?
那個人剛開始就肆無忌憚摸了把他的頭,然後全無保留地對他說:“因為,我相信你這個人啊!”
“知道,”趙堰開口,“但是我相信他。”
趙堰總感覺,說出這句話,自己說自己無罪,略嘲諷。
說實在的,那個“真相”,還有比誰他這個“當事人”更清楚的么?
謝之風也不逗兩人了,“你這魔族,是叫趙堰對吧?”
沈滄舟乖巧點點頭。
“你們關係好,記得把月月白煎水給這兔崽子喝,廚房在院子後面。”而後他把藥箱一收,領着那魔族雙胞胎出門去,“反正現在只剩靜養,我也終於不用伺候你倆了。”
沈滄舟盯着那瀟洒的背影,總感覺他還有什麼話沒有說完。
和反派聊着天,途中接待過各種口說“路過”,實則好奇前來的滄浪宗弟子后,沈滄舟忍無可忍,在見一個火紅的身影出現在院子外時,就“哐當”一聲把房門關得死死的。
就差在門上立個牌子:“謝絕觀光”了。
片刻,外面傳來一個暴躁老哥式的女聲:“是哪個弟子在裏面打擾小舟休憩?還敢直接摔門?”
沈滄舟理直氣壯道:“不是哪個弟子,我是小舟朋友,今天他見的人太多了,仙子請回吧。”
“開門。”外面的女聲隱有怒意。
沈滄舟十分誠懇地道:“真的,仙子,等小舟傷好了再見見也不遲,反正宗主肯定收了他當滄浪宗弟子,日後機會多的是,說不定你們還拜在同一個師父下呢。”
外面的女聲像是氣笑了,最後道:“那巧了,宗主把他分在我名下當弟子。”
屋內,抵着門的沈滄舟心裏一聲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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