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頭頂從驕陽似火變成烏雲密佈時,沈滄舟正呆在自己依山建造的小木屋裏。
準確來說,是坐在二樓陽台上,曬太陽。
十八年前他還是萬千大學生中普通的一員,在高數課上熬不住,終於先睡為敬,豈料他眼睛一閉一睜,莫名其妙就穿越到了這個修□□。
不知道是不是胎穿,反正醒來時是嬰兒形態,估計還剛出生不久,看着自己肉胳膊嫩腿的沈滄舟,很是絕望。
順利活了十八年,一事無成,他倒只確定了一件事。
這個世界,貌似是他曾經看過的一本起點升級流小說,而他,應該直接穿成了裏面的氣運之子?
氣運之子,又俗稱主角。
主角有N多定律,什麼主角不死定律,主角出門必撿寶定律,主角修鍊必跳級定律……數不勝數。
而沈滄舟,作為一個“優秀的社會主義接班人”,在明確了這個問題后——
他選擇鹹魚癱。
誰規定升級流里主角就必須勤勤勉勉修鍊了?二十四小時修鍊一點都不爽,他試過,渾身經脈難受就算了,坐一天下來,腰酸背痛,jio也坐麻了,揉了半天都沒好。
不如吃好睡好,佛系就好,閑暇往深山一鑽,各種靈獸在弱雞的他眼前上演“守株待兔”式撞樹,隨便撿兩隻上街買了,換來錢財美滋滋。
生活極度舒爽以後,沈滄舟就當自己是來這個世界度假,每天吃好睡好,認真避開各種隱藏劇情和撞上來的主線劇情。
有路上小販倒賣法寶,再便宜也不要,誰知道裏面是不是住了一個老爺爺?
同理可得,有人招呼他哪個秘境開了,一句“不去”走天下。
至於書籍,當沈滄舟從一本地攤貨戲摺子裏抽出來一個夾層……他當即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那夾層塞了回去,誰知道又是什麼要他修鍊的玩意?
就這樣活了十八年,哪怕自己身懷頂級火靈根,沈滄舟愣是連鍊氣期都沒過,水成這個樣子,他不信天道還能拿自己怎麼樣。
要他去通關那些又危險又刺激,聽上去不錯,走起來卻三天兩頭受傷嗑藥的升級路,還不如讓蹲深山裏長蘑菇。
兩層小木屋坐北朝南,依山傍水,冬暖夏涼,除了沒WiFi電腦,簡直完美,只要他爹不逼着他修鍊,其他時候他都是在此地宅。
大部分時間又是在二樓陽台的竹椅上躺着宅。
撥拉過桌子上的竹筒,沈滄舟喝了口鮮榨果汁,懶懶散散地翻着戲摺子,還沒翻幾頁,天黑了。
抬頭望天,天穹上烏雲密佈,電閃雷鳴,紫黑色的雷噼里啪啦,一道又一道,看上去架勢十足,還有點嚇人。
似乎,要下雨了?
沈滄舟心寬,瞄了一眼就把視線又放到了自己的戲摺子上,同時感慨,這個時代修仙者滿天飛,仙俠文寫得可真是好,一看就比前世的要真實生動。
果然是藝術源於生活而高於生活,如果生活中沒有……那還是瞎幾把想像吧。
又翻了幾頁書,沈滄舟喝完果汁就準備搬着竹椅回屋,搬完椅子,想起院子裏曬着的衣服來,又悠哉悠哉出門收衣服。
別問他一個火靈根怎麼不直接把衣服烘乾,他懶。
而且,自然晾乾的衣服都帶着太陽的氣味,穿起來超有幸福感。
院子裏種着一壟壟新鮮蔬菜和水果,天然無公害,邊緣壘着半人高的岩石圍牆,拉了三根晾衣繩,沈滄舟的衣服就是晾在那上面的,今天太陽很好,早上晾的,下午就幹了。
實現了前世宅男的最高理想——田園生活,沈滄舟一邊收衣服一般感慨,這小日子真是滋潤啊,如果後面不跟着一個天天要他修鍊升級的天道,就更加美好了。
收着收着衣服,頭頂突然傳來“轟隆——”一聲巨響,聲音之大,有別於打雷,沈滄舟獃獃地轉過身,正看見一個白衣勝雪的男子從天而降,一腳踩在他小木屋屋頂……二樓塌了,一腳踩在他菜園子裏……菜園子出現了一個深坑,一腳踩在……啊!葡萄架你絆得好,摔死這毀了自己屋子的男子得了!
木屋塌了一半,沈滄舟卻只能眼睜睜看着,而後他想起無數個建造時的日日夜夜,一顆心都在滴血。
白衣男子即將與泥地親密接觸的前夕,或許是得知要形象不保,竟使出一道靈力,剎那地面冰凍三尺,而男子在光滑潔凈的冰面上滑稽地打了個滾,一滾……就滾到了沈滄舟面前。
好吧,這大哥也是挺慘一男的。
沈滄舟勉為其難去拉他一把,想着如何討要賠款——修木屋!
這一拉,沈滄舟才發現這男子雖一身白衣乾乾淨淨,立起來整一衣服架子,白衣俊逸出塵,配上清冷的眉目,十分仙風道骨。特別是那雙凈如琉璃的眼睛,讓人一眼望去,如見謫仙。
看得仔細點,沈滄舟才發現這人嘴角流着一點鮮血,衣角也似被什麼東西烤焦,露出點毛邊。
最後賠款還沒開口要到,天穹直劈下來一道紫黑色雷電,有手臂那麼粗!竟是筆直朝眼前這男子劈來!
雷電貫穿全身時,某鹹魚銹了十八年的腦袋疏忽飛速運轉:
烏雲壓頂,是有人在渡劫。
這人在渡劫,而自己正好在他雷劫圈。
天道都沒有誤傷自己,而自己居然手動去拉渡劫者。
……
如果世上有一種死法是蠢,那麼他可能就是被自己蠢死的。
從未度過雷劫的沈滄舟捱不過一秒,躺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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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綠水間,一幢二層小木屋埋沒在密林里,隱隱約約,看不真切。
隔得近了,才會發現那木屋早已損毀大半,碎木板插.在毀壞的菜園子裏,綠油油的蔬果伏地碾碎,形狀凄慘。木屋房梁倒塌,大門再也合不攏,晚風吹得其吱呀作響,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門口放着張和屋子一般破爛的板凳,一個白衣勝雪的男子坐在上面,姿勢閑散,弔兒郎當,高難度地一邊翹着二郎腿,一邊支起手撐頭。
他眉頭緊鎖,露出一副愁苦深重的表情。
男子旁邊放了張涼席,席上躺了個人——如果還看得出那是個人形的話。
那人似剛從火災現場拖出來一般可怖,渾身焦黑,衣服破如碎布,血跡在焦黑的皮膚下流淌,最後黏濕涼席,流了一地。落日餘暉照到那人的臉上,顯現出幾分死去般的安詳。
“穿越已經夠玄幻的了,沒想到還給老子整一個,互換靈魂?早八百年都不用的套路了好么?”暑氣隨日落消退,沈滄舟長長地嘆了口氣,感到焦灼。
於是,那場景便成了——白衣勝雪的男子一邊翹着二郎腿,一邊焦人地抖腿,偏偏那張臉如清風明月,雙眼凈如琉璃,不染纖塵。
畫面十分喜感,可惜深山老林,無人欣賞。
最終,在醒來的一個小時后,沈滄舟坐不住凳子,幾步走到了院子裏。
雪白廣袖裏伸出來一隻手,他仔細瞧了瞧,發現這隻手膚色白皙得近乎透明,手指修長,指節分明,連指甲修剪得整齊圓潤,透着淡淡的粉色。
光是看一眼,沈滄舟都嫉妒了,因為他知道,這樣的軀殼,可不是什麼路人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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