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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式委屈》/公子緋悠

Part.002

沙發上的兩位女性沒有注意到琻泰亨的表情變化。

裴姝麗挽着金媽媽的手，軟着聲調撒嬌：“畢業了爸爸又嫌棄我了，於是就把我趕回來了。我把國外的事情處理得差不多，坐了今天上午的飛機，剛到就過來看您啦。”

金媽媽拍拍她的手背感嘆，緊緊握住：“這麼多年可算是回來了，在外面讀書很不容易吧？瞧你都瘦成什麼樣子了，不過真的漂亮了不少呢，看來那邊的水土真養人，你現在的樣子，和你媽媽年輕時候簡直一模一樣。那以後呢？還出去嗎？”

聽金媽媽說到自己的母親，裴姝麗抿嘴輕笑。

這一笑，更像她母親了，讓曾經是裴媽媽手帕交閨中蜜友的金媽媽露出惆悵若失的眼神。

“這次大概會待得久一點吧。”裴姝麗善解人意的轉移話題，“爺爺奶奶在家裏嗎？這是在國外帶來的紀念品，選擇太多了，不知道他們喜不喜歡。”

看着被塞到手中的禮盒，金媽媽又歡又喜的嗔道：“怎麼每次回來都帶禮物？這也太見外了。爺爺奶奶出去釣魚了，估摸着得晚餐次能回來。”

閑話家常后，又提到了老生常談的話題：“在國外過得怎麼樣呢！有沒有找個外國男朋友？我聽說中國男人都很寵老婆的，你就沒談一個帶回來嗎？”

說完這話，金媽媽特地看了眼蠢呆的兒子，看他跟木頭似的杵在門口，忙道：“你這傻孩子還站着做什麼，剛見面的時候有沒有喊人？小時候你還總是跟你姝麗姐姐屁股後面轉悠呢！現在怎麼這麼生疏！快過來，喊姐姐！”

琻泰亨收起自己的愕然，卻依舊難掩慌張，看着這陌生的小姐姐，求救的看向金媽媽。

金媽媽立刻起身把泰亨往沙發上一拉，塞在她和裴姝麗中間：“真不記得了？裴姝麗，裴叔叔的侄女，小時候你們經常一起玩的啊。”

他剛坐下時動作有些踉蹌，裴姝麗也沒料到金媽媽會突然來這一遭。尤其是當琻泰亨坐下后膝蓋無意間碰到她的腿，更是讓她驚得差點跳起來。

裴姝麗默默得往邊上移開，和琻泰亨保持一拳左右的距離后，情緒才稍微好些。

而金媽媽的話讓琻泰亨轉過頭，正巧裴姝麗也因為聽到這話抬起頭，兩人的眼睛就這麼猝不及防地撞上了。

琻泰亨的眼睛很大，眼神總是帶着一絲柔柔的情意，無論望着誰都會讓人產生被深情注視的錯覺。

只是一瞬，裴姝麗便藉由溫柔的笑，避開了目光。她壓下期待又緊張的心情，轉而看向金媽媽，耳朵卻早早豎起，想聽聽他怎麼回答。

“記、記得，當然記得。”琻泰亨在短暫的驚慌過後立刻恢復鎮定，疑惑又懷念地注視着裴姝麗，連帶着說話的語氣都跟着柔軟了不少，“是姝麗姐姐呢。”

他咧嘴笑了，又是那熟悉的四方唇，有點憨有點傻，還有點可愛和迷人

裴姝麗彷彿感覺自己心臟漏跳了一拍。原以為不會再悸動的心卻又一次生生的疼了。

她狼狽的紅了臉，忙側頭，讓長發從肩膀垂落到胸前，遮住她的面容。

念出那熟悉的‘姝麗姐姐’后，久違的記憶彷彿慢慢散開了白霧，逐漸也想起了被刻意塵封的過去。

琻泰亨看着裴姝麗的眼神有些恍惚。

記憶里的姐姐，個子比他高很多，帶着嚇人的牙箍，頭髮總是不打理，劉海永遠不遮眉。經常和同小區的男孩們在外摸爬滾打，曬得又黑，吃得又多，長得又胖，還特別凶。

與現在簡直判若兩人。

外貌也大變樣，性格也完全不同，連記憶里可靠的背影，都變得如此嬌小。

剛才在門口正對時身高差，他已經可以俯視她了。

真的是姝麗姐姐嗎？有那麼一瞬間，琻泰亨的心裏閃過迷惘。

可看小姐姐和金媽媽熟稔的態度，又不得不承認，真的是她。

“真的，是姝麗姐姐啊。”琻泰亨似嘆似惑的低聲道。

“對，是我。”聽到他的聲音，裴姝麗終於正視他。

一直迴避着他的眼神又一次直視過來，琻泰亨愣神，再一次驚嘆姐姐的五官太好看了。

膚色雪白，眉眼動人，鼻樑微翹，雙唇粉嫩，哪哪兒都精緻得讓人不敢唐突，彷彿是從小就在高等教育家庭長大的優雅大小姐。

看得久了，焦糖色的眸中彷彿有水紋瀲灧起，琻泰亨這才發現裴姝麗正似笑非笑地看他，他心一跳，慌張的扭開頭收起了自己過於顯露的眼神。

的別過頭卻反倒讓琻泰亨不好意思的別開了眼，心底有些羞澀。

應該是因為變好看了，所以他才會害羞吧？

裴姝麗是94年2月出生的孩子，因為月份生的早，按照韓國的規矩，一直是和93年3月至94年2月生的做朋友，也因此，明明年份上只和泰亨差一年，年級卻比他大兩級。

當時裴姝麗是他們小區唯一的女孩子，她發育早，長得又高又壯，性格也兇悍，發起脾氣來沒有小孩不怕她。

但她又經常帶着大家上山下水掏鳥窩，反倒成了孩子王。

年幼的泰亨以為女孩子都和裴姝麗姐姐一樣，每日不修邊幅，再乾淨的衣服，在她身上都堅持不了半天的整潔，直到上學后，他才重塑了三觀。

學校里的女同學都很注意形象，嬌憨可愛，和她完全不同。

可以說姝麗姐姐算是他人生中最獨一無二的存在。

和貓煩狗嫌的裴姝麗不同，琻泰亨從小就是所有家長們眼裏的寵兒，可愛的外貌和愛笑好脾氣的性格，深得長輩喜愛。

就算泰亨真的被惹生氣了，他也不會去告狀，只是傻傻的一副完全沒放心上的模樣，好似根本不在意自己被欺負，久而久之，霸凌他的壞小子們覺得無趣，也就不再理他。

讀中學時，裴姝麗仗着比琻泰亨大兩年，總是命令泰亨做些她懶得做的事情，指示他買東西，讓他背自己的書包，幫她抄寫作業等等。

迫於淫威之下，泰亨只能聽話，煩歸煩，卻總是照做不誤。

這麼說起好像很糟心的樣子，但其實美好的回憶，也有很多啊……

反正他們第一次吵架，好像是在泰亨談戀愛之後。起因是姝麗姐姐和他那位只交往了一周的女朋友拌嘴。

那時候泰亨也有點生氣，記不太清對裴姝麗說了什麼，之後關係就莫名其妙地冷淡了。

後來泰亨想和好，也找不到人，再後來就是聽到姐姐出國的消息，再再之後......就是他去了bighit做練習生。

一直到現在，算起來差不多有五六年沒見了。

平時很少聽家人談起過，他竟不知道姝麗姐姐原來一直都有在和他家人們來往嗎？

這是不是說，沒有被聯繫的只有他？

“原來這些年裏發生這麼多事情啊。”

琻泰亨的卧室里，裴姝麗坐在他的床邊，看着他乾淨整潔的書桌，上面放着幾個相框，不論是兩人合照還是七人合照里的他永遠帶着大大咧咧無憂無慮的笑容，清爽又可愛。

“所以現在你是大明星？出門都會有很多人在身邊保護的那種？”她好奇地問。

對上裴姝麗亮亮的雙眼，泰亨覺得臉有些熱。

“哪有姐姐說的這麼誇張，只是普通的偶像組合而已。”他佯裝害羞地別開眼，嘴角的笑容卻帶着小小的驕傲，“姐姐是今天回國嗎？”

裴姝麗點頭：“對的。”

“我也是今天回國的。”琻泰亨忽然想到什麼，“在機場遇到了和姐姐聲音很像的人，但是又不相信這個巧合。所以……那是姐姐吧？”

“你是不敢認吧。”裴姝麗自嘲，戳穿了琻泰亨的委婉，“你就是沒認出我。”

琻泰亨尷尬又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尖，生澀的轉移話題：“那個，姐姐聽過我們的名字嗎？”

裴姝麗順勢問道：“叫什麼？”

她不追究，琻泰亨覺得心裏空落落的，聲音也顯得澀澀的，“防彈少年團，英文名叫BTS。”

“噗嗤——”裴姝麗忍不住笑出聲來。

琻泰亨立刻紅着耳朵，雖然這個名字被嘲笑過很多次，但是看到姐姐不客氣的笑，他還是羞赧地控訴：“姐姐這樣很過分啊！怎麼直接笑出來了！”

裴姝麗又想了一遍組合的名字，沒忍住爆笑出聲：“哈哈哈哈！是誰給你們取的這個名字？！”

“是方時赫PD取的啦。”

“真的真的很土呀！”

琻泰亨也無奈的笑了。

她的笑聲還是和從前一模一樣，爽朗大方，還有作為姐姐的溫柔。

一陣笑彷彿將他們多年未見的陌生感吹散了不少，連望向對方的眼神都帶了幾分懷念。

琻泰亨知道，他們都想起了從前。

笑夠了的裴姝麗把情緒藏起來，見琻泰亨還站在書桌邊，便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站那麼遠幹什麼，過來坐。”

“不敢。”

“為什麼？”

琻泰亨抿了抿嘴道：“因為姐姐太漂亮了，有點陌生。”

豈止是陌生，簡直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就算女大十八變，那她也變太多太多了。

裴姝麗佯怒道：“呀，臭小子，我是整容了還是換臉了？有這麼大差別嗎！大家都說我現在這樣子和媽媽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

裴姝麗的媽媽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而泰亨更是沒有見過裴姝麗的媽媽，只是很久很久以前曾經在裴姝麗家裏的相冊中見過照片。

雖然久遠，但依稀記得是個十分漂亮的女性。

“就是因為姐姐太漂亮了。”琻泰亨笑道，有些不自在的看過來，最終還是乖乖的坐在裴姝麗身旁，隔着一個手掌的安全距離。

這時候的他完全沒有了在大舞台上的自信，變回了裴姝麗記憶里熟悉的那個老實的傻孩子。

距離感在漸漸消失。

看着他毛茸茸的頭髮，裴姝麗沒忍住衝動，伸手去揉了揉，手感是真的很舒服。

“你還真的是十年如一日，以後老了不會也是這幅樣子吧？”

琻泰亨下意識的縮一縮脖子，卻在那雙手穿過他的髮絲時，忍不住像小狗般溫順地頂了頂她的手心，好像從前那樣，乖乖道：“這樣不是挺好的，姐姐不論多久沒有見到我，都能認出我。”

“然後你就有理由說認不出我？壞傢伙！”

把琻泰亨的頭髮揉亂后，裴姝麗還是不肯放過他，手臂扣着他的脖子往懷裏勒：“壞傢伙！”

琻泰亨裝死般的吐舌頭，可憐的扒着她的手臂求饒：“要喘不過氣了，姐姐可是淑女啊！怎麼這麼多年還是和以前一樣粗魯啊！”

“哼。”

和記憶中會繼續鬧他直到把他鬧生氣了不同，這次裴姝麗很輕鬆就放過了他。

琻泰亨還沒反應過來時，她就鬆開了手站起來。

剛剛的親昵驟然消失，手心裏的觸感尚存，溫度卻漸漸冷卻。

他微微一愣，心裏莫名不安。

淺灰色的連衣裙襯得她體型美好，裙擺下若隱若現的小腿弧線更是讓泰亨耳根發燙。

姝麗姐姐似乎……變得和想像中很不一樣了。

他不知道在失落什麼，又不知道在開心什麼。卻是真的自己都弄不懂自己的想法。

“我要先回去了。”裴姝麗忽然說。

沒能整理好情緒的琻泰亨忙站起來，結結巴巴地挽留：“姐姐不留下來、留下來吃飯？媽媽說準備了好多菜。”

“傻瓜，我今天第一天回家，怎麼能在你們家吃飯？”

說罷，再次揉揉他蓬鬆而柔軟的頭髮，這才笑着離開。

琻泰亨看着她消失在門沿的裙擺，忽然感到惆悵。

他想，姐姐和他一樣，都知道多年的生疏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消失，他們努力用最自然的態度去維持這種熟稔的氣氛，壓下心底尷尬和彆扭，為配合對方而扮演着過去的角色。

但終究還是有不一樣的地方了。

不一樣了。

琻泰亨站在房間裏，默默地握住了拳頭。

他其實……

很想抱抱姝麗姐姐……

說“姐姐你終於回來了”。

說“姐姐我真的好想你”。

說“姐姐對不起當初說了那些話”。

可是不論哪句，他都說不出。

沒有資格，也沒有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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