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恨天
“寧初……”
恍然間,眼前彷彿又被無處不在的金色龍血充斥。
陸寧初深深吸氣,定了定神。
如果只有他,哪怕最後沒能得知仇人的身份,同歸於盡也算是報仇成功。可有了龍淵,那就不一樣了。
這一切與龍淵無關,龍淵不該犧牲,他應該好好的。
他輸得一敗塗地。
然而折磨了他一生的命運,卻在最後給予仁慈,讓他回到了一切尚未發生的時候,重活一世。
這一世,他絕不會讓前世種種苦痛再次發生。
“龍淵呀……”陸寧初低聲喃喃。
“這輩子,你也只能喜歡我。”
“是你先招惹的我。”
明明他不要的,是龍淵一直纏着他,怎麼趕也趕不走。
前世噩夢的源頭,是他的大師兄和他一同歷練時,意外身亡。在那之後,誣陷、罵名,才紛至沓來。所以,他必須再和大師兄歷練一次,才能在最初的時候,手刃仇敵。
他是太上天宮劍修一脈的弟子,築基方可外出歷練。前世他十八歲築基,如今修為夠了,年齡卻不夠,時機未到,他耐不住思念,便偷偷跑來尋了龍淵。
前世,他和龍淵相遇太晚,開始也並不美好。
這一世,他不想再有同樣的遺憾。
*
再次來到內院時,掛着“棲龍居”三字的屋子依舊房門緊閉,但昨日插在門縫裏的那朵月見幽卻不見了。
陸寧初登上門前兩級台階,仔細看了看房門周圍的地面。
什麼都沒有。
陸寧初澆着花,心情不是很好。
月見幽沒掉在地上,肯定是龍淵讓人收拾走了。
龍淵不喜旁人進他的院子,但總歸還是有人端茶送水,能夠在院中甚至屋裏短暫停留。
他早就知曉,卻還是忍不住酸氣翻湧。
陸寧初不甚用心地撥弄着花枝——月見幽花刺銳利,本該小心,右手有掩人耳目的繃帶保護,左手卻遭了殃,被劃出道道血痕,又很快癒合。
院外傳來腳步聲,轉頭望去,是大管事來了。
瞧見陸寧初,尤其是他十分自如地待在院裏,大管事的臉無法形容地扭曲了一下。接着他才躬身道:“魔尊大人,崇明魔君來了。”
棲龍居的門開了。
陸寧初立刻轉過身去,用那張極平凡的臉笑吟吟地道:“魔尊大人,早上好。”
“……”
龍淵掃他一眼,又是默不作聲地越過他去,走了。
大管事雲裏霧裏,琢磨不透龍淵的態度,。
陸寧初看到的,卻是極可愛的掙扎。
他看見了,龍淵看他的時候,指尖顫了顫,然後握成了拳。
小龍的定力真是不錯,十分不錯。
陸寧初心情大好。
昨日修過花枝,今日澆過了水,就不需再做別的。陸寧初沒了事做,便跑到棲龍居門前,試圖推門進屋。然而就跟龍淵沒回來時一樣,門裏頭依舊設着結界,打不開。
陸寧初並不氣餒,門打不開,他就晃去查看窗戶。
窗戶竟然開了。
陸寧初眨了眨眼,艱難地把翻窗進屋的念頭摁了下去。
他很想去屋裏撒歡,但他更知道龍淵對守住自己的地盤十分執着。現下他們還不夠熟,能留在院子裏已是極好,貿然闖入屋內,哪怕他是個龍薄荷,年輕的小龍也一定會生氣。
他是來創造美好開端的,不能惹小龍生氣。
不過,不能進去,看看卻沒問題。
棲龍居的地基比較高,陸寧初扒着窗欞踮腳,才能看見裏面。
打開的這扇窗,正對院中視線最開闊的方向。窗前放有一張案幾,上置茶具點心和三兩本書,卻無筆墨紙硯,顯然是用來休憩賞景的地方。再裏頭去,才是書桌書架。
書桌墨硯上架着支筆,顯然才剛用過,鎮紙下的紙張不少,在窗口灌進的風下,微微掀起,露出上頭墨跡。
陸寧初看不分明,只能隱約看出紙上墨跡,非畫非字,倒像是符。
他眯了眯眼,有些納悶。
符咒能將法術鎖在符紙之中,是低階修士用來增強自己的手段,龍淵畫這個幹什麼?
書桌正對大門,前後都有屏風擋着,再看不到其他。
*
府中另有待客議事的書房,龍淵此刻,便和崇明魔尊以及顧明璃在這書房之中。
雖然顧明璃昨日受了委屈之後,就連夜發信跟自家哥哥哭訴,但崇明魔尊來,並非是因為她。
龍淵外出久歸,身為好友,顧崇明本就要來問候一番。再者,魔道中人雖然喜好各自為政,但總歸還是有需要共享的情報。
比如,交流交流正道最近又出了什麼有潛力的好苗子,以便有緣見到時,能夠精準快速地掐死,從源頭上打擊削弱正道。
顧崇明一身淺藍雲袍,手執繪有山水風景的摺扇,看上去不像凶名赫赫的魔尊,倒像個文人雅士。
“龍淵兄,正道正值盛年,人才輩出,我等可要多加留心。”
“凌霄派陶行知,師承三長老南山君,行水木,剛及弱冠就已築基,於道法之術悟性極高,修習凌霄派不傳之秘《紫微太常心經》已小成。見則殺之。”
“天一觀溫如明,師承觀主清明君,行火,年三五,已金丹,性淡如水,少見爭鬥,不知其底。見則殺之。”
眼看顧崇明開始報菜譜似的介紹正道新出頭的天之驕子,等着自家哥哥給自己出頭的顧明璃坐不住了。
“哥——”
摺扇“啪”地合上,顧崇明斜斜睨她一眼。
顧明璃立刻噤聲。
顧崇明看着像個端方公子,本性卻是個陰晴不定喜怒無常的神經病,就連對自己的妹妹,也是好的時候極好,狠的時候極狠。
現下顯然不是那個對她縱容無度的顧崇明,顧明璃只能老實委屈地閉嘴。
“龍古剎賊禿鑒空,舍利初成,於近日之前度化泯州水災三千亡魂。見則殺之。”
“太上天宮……”
顧崇明忽地一挑眉:“喲,太上天宮收成不錯,連離恨天都出了兩個好苗子。”
太上天宮乃正道霸主,其內分有九“天”,每一“天”都有一至兩個天賦極佳的年輕弟子,其掌門所掌那一“天”,不過二十就已築基的天才,更是足有三個。
顧崇明報完其他八“天”的天之驕子,才說到離恨天。
離恨天乃太上天宮劍修一脈。劍修之道修行困難,傳承又不如道修、法修等道久遠豐富,故此離恨天在太上天宮長年墊底。以往魔道悉數正道天驕,也甚少提及離恨天弟子。
但這次,離恨天被提名了兩位不說,竟然還都標記了重點目標。
“可以啊,離恨天這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居然出了兩個練成歲寒劍法的弟子。”顧崇明嘖嘖稱奇。
歲寒劍法乃整個劍修一道的至高劍法,有史以來,凡能成此劍法者,最後都成了離恨天劍主。離恨天整體積弱,但其劍主,歷代都是強絕一方,令魔道浮屍千里的殺神。
是以,凡練成歲寒劍法的離恨天弟子,無論男女老少,修為幾何,皆是魔道重點擊殺目標。
“離恨天劍主名下,首徒李雲琅,末徒陸寧初。”顧崇明道出那兩個離恨天弟子的姓名,興味盎然地咋了一聲,“這倒是有趣,居然是離恨天劍主徒弟中,輩分最大和最小的兩個。”
龍淵眼帘微動,低念:“陸寧初?”
顧崇明習慣了龍淵的沉默,沒想到他會突然插話,詫異道:“怎麼,你認識?”
“不。”龍淵收回視線,“只是覺得有些耳熟。”
顧崇明只當他是聽久了,才突然打岔。能夠得到提名的正道天驕,大多都頗有名聲,龍淵聽到過哪個的名字,都不值得意外。
倒是隨侍在旁,充作壁畫的大管事,百無聊賴地想:那位賴在內院胡作非為的祖宗,可也是姓陸,或許和這位“陸寧初”是一家呢。
“李雲琅,行金,三十築基,七十金丹,百年方才歲寒劍法小成。”顧崇明有些驚着了,扯扯嘴角,“這資質也太一般了,歲寒劍法怕是以勤補拙才得以練成。”
顧崇明之前報了許多天賦驚人之輩,看不上李雲琅這般資質。他草草掃過剩下的內容,便去看陸寧初的介紹。
翻頁之後,他忍不住以扇掩唇,“嚯”了一聲。
離恨天這位小師弟的資質,跟李雲琅比,可謂是雲泥之別。
“陸寧初,行水上寒,年十七,築基將成,歲寒劍法大成。”
寥寥幾十字,卻盡顯可怕的潛力。
顧崇明反覆看,確認自己確實沒看岔“年十七”和“歲寒劍法大成”這幾個字。陸寧初的資質悟性,皆是一騎絕塵,甚至他的靈根也非尋常,是五行之上的水上寒。
太上天宮的天之驕子介紹完后,最後還有個總批——太上天宮之人,無論身份,見則殺之。
但顧崇明仍覺不夠,眼波陰暗詭譎中,往陸寧初的重點標記之後又加一筆:“此子絕不能留。”
看過陸寧初的介紹,再看剩下的人,無論是多麼萬里挑一的天驕,都顯得有些平平。
顧崇明敷衍地報完了剩下的人,名冊一丟,突兀問道:“龍淵兄,聽說你院裏有人了?”
龍淵魔尊府中看似美人如雲,但龍淵卻不沾美色,甚至連龍族特殊的發.情期,都不願尋人紓解。這回聽說龍淵院裏多了個人,顧崇明很是好奇。
無聊到玩衣裳穗子的顧明璃神色一沉,對顧崇明全然不顧及她的八卦語氣十分不滿。
龍淵淡漠道:“不是。”
“哦。”顧崇明笑,扇子一收,往偷偷瞪他的顧明璃腦袋上敲了一記,“既然如此,那我這妹妹就再擱你這多叨擾幾日。”
顧明璃頓時喜笑顏開,甜甜地叫了一聲:“哥——”
龍淵:“……”
……悔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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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門劍法罷遼。
水上寒就是冰靈根啦,藝術加工一下_(:3JZ)_
開頭需要反覆推敲更改的東西有點多,這幾天一直在反覆想反覆改,沒有精力回複評論,抱歉!但是大家的評論我都看到啦,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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