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秦觀覺得自家同桌今天有一些奇怪。
因為平常陸行遠一般都是班上到的最早的那一個,但是今早全班都來坐下了,他才踩着早讀的鈴聲走進教室。
問他怎麼一回事,對方說是今天早上有點事情耽擱了。
這也讓秦觀聯想到了昨天下午放學之後的事情。
他記得昨天陸行遠的那位大帥哥表哥到學校來接他,說是家裏面有一些事情,所以晚自習都沒有上就離開了,還讓他一個人在座位上坐了一晚上,簡直是寂寞如雪。
不過如果現在再聯繫起今天早上對方差一點遲到了的事情的話,秦觀就在想是不是陸行遠家裏出了什麼大事,於是看向他的眼裏也多了幾分的關切。
但其實就連秦觀自己都沒搞明白,為什麼明明先前他和陸行遠只是普通的同學,結果現在相處了這些天之後,關係進展能夠這麼的迅速,而且成為了能夠彼此關心的好朋友。
……等等,說是彼此關心的話,好像也只有他在關心陸行遠而已。
一想到這裏,秦觀就忍不住低吟了一聲,雙手扶住了微微下垂的腦袋。
“你怎麼了?”
清朗的聲音微微的低着,忽然就在秦觀的耳邊響了起來,讓他下意識地抬起了頭,就看到了一邊陸行遠微微側過臉來看向他的雙眸。
透過眼鏡的鏡片他看不太清晰那雙黑眸里的神情是怎麼樣的,但是可以看出來應該是很清澈的眼神。
見着秦觀遲遲不答話,陸行遠又再一次開了口:“腦袋疼?”
“不、不!不是!”
雖然語氣很平淡,但是秦觀還是從裏面聽出了他對自己一絲絲的關心,心情忽然就雀躍了起來,連連地搖頭甚至忘記了現在是在課堂上:“沒什麼事情!”
“秦觀同學,你有什麼事,啊?”
話語末尾微微上揚的“啊”音,讓因為發覺了不僅是自己關心陸行遠,而且對方對自己也關心的而感到開心的秦觀身體一抖。
“啊……?”
他顫抖着聲線,緩緩地轉過身看向講台的方向,就看到正在上課的數學老師正等着自己,然後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許老師,我……那個……”
“你們高三學生,還有半年就要高考了!現在做的是好好的聽課,好好的做題!你倒好,上課竟然給我開小差……”
他們的數學老師許凡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教師,在學校裏面向來是以對待學生嚴格甚至古板而聞名的,一開始是在說上課鬧出這麼大動靜的秦觀,念叨在後面就開始訓斥起了整個班的學生。
大家也都知道這位許凡老師的脾氣,所以在他訓斥的時候,也乖乖地保持了沉默,一個個的都低下了頭,看上去像是被他說得不好意思了那般。
看到這樣子的場景,許凡也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話音也比之前要柔和了下來:“大家苦讀了這麼多年,應該也知道高考是你們人生的一大重要轉折點。所以,我希望直到高考結束之前,大家都不要放鬆自己的神經!”
“你們要戰勝自己!戰勝高考!不要給自己和家人留下遺憾!”
“是——!許老師!”
雖然有時候確實是古板了一些,但是許凡確實是一個好師長,所以大家也不會在課堂上和他頂嘴,頂多是私下抱怨幾句。
不過因為被他這麼訓了一次,課堂上的氣氛倒是好多了,大家都專心的看着黑板上面的解題,手頭也不時的抄一些筆記。
下課之後,秦觀側過了身斜着坐在椅子上看陸行遠:“阿遠,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家裏出了什麼事情啊?”
“你怎麼這麼問?”他忽然改變的稱呼讓陸行遠微微挑眉,但是因為稱呼其實只是一個代號,所以沒有太過的在意。
看到陸行遠這個樣子,秦觀發覺他並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反應,所以也繼續道:“因為你早上遲到很反常啊。”
“……因為有點事耽擱了啊。”
他之前就說過了的吧?
“真的不是家裏出問題了?”
“是啊……”
看着他一臉莫名其妙的樣子,秦觀心裏也遲疑了起來:“……我真的猜錯了?”
“嗯,你猜錯了。”
“可是,你昨天不是說家裏有事嘛……”他小聲的嘟囔了一句。
陸行遠推了推眼鏡,眼中閃過了絲不明的光彩,是想到了今天看到的那份報告:“一點小事而已,不過已經解決了。”
“早上的事情的話,其實是因為起晚了。”
他說的有一些為難,看在秦觀的眼裏就是難為情的表現,再想想這段時間陸行遠經常睡眠不足的表現,還有今天看起來是精神滿滿的模樣,秦觀就放下了心,信了他的話。
秦觀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沒事就好,我是瞎擔心了……”
他看了陸行遠很久,半晌還得不到對方的回應,只當他是覺得自己多管閑事,就又把身子坐正了。
正當秦觀準備從抽屜里拿出書的時候,耳邊忽然就想起了那道熟悉的聲音:“謝謝。”
道謝聲很淡,可還是傳到了秦觀的耳朵里,讓他咧了咧嘴笑了起來,然而轉頭一看,發現陸行遠已經低頭開始看起了手裏面似乎是複習資料一樣的東西,也就沒有再出聲打擾,繼續看起了自己的書。
陸行遠看的其實也不是什麼複習資料,而是今天早上顧黎交給他的安寧所整理的資料。
儘管早上的時候就已經看過一部分了,但是現在再看一看,陸行遠還是覺得自己對林江下手輕了一些。
在浦海定居二十年,期間共殺害二十五到三十歲之間的女性三十四人,全部都是在活着的時候剝下臉皮,然後將靈魂煉作厲鬼為自己所用,並且將屍體處理乾淨不被人發現。
後來因為作案太過頻繁行跡暴露,逃脫了當時的追蹤之後,也就收斂了多年。
三十四人在浦海這麼一個大一個城市裏並不是什麼大數字,而且時間間隔了這麼多年,還沒有屍體留下。
再加上之前還有很多人向外移民或者偷.渡,所以其中有一些人只是家屬報了案登記之後就再也沒有下文,甚至還有根本沒有記錄不從查起的對象。
如果這一次不是因為近來手下冤魂安耐不住,所以林江才再一次出來作案,中途又被梅麗那個丫頭給發現的話,恐怕這些事情到現在也不會暴露出來。
三十四條人命,卻一直被鄰里稱讚,林江這傢伙是真的會隱藏。
陸行遠的手微微掩住了上揚的唇角,眼中的冷光也被鏡片的反光給遮掩住了,看起來倒像是一個認真看書的學生。
中午放學,秦觀本來是想要約陸行遠一起去食堂吃飯的,但是後者卻向他擺了擺手,所以他也只能夠作罷。
然而就在他等待自家妹子下課,然後和她一起去食堂的路上,兩個人又遇上了從外面走回來的陸行遠。
看着他手裏多出了的那個飯盒,秦月也是好奇了起來:“陸哥,這是你今天中午的午餐嗎?”
“嗯。”
陸行遠點了點頭,對上了兩個人好奇的目光,想了想就又補充了一句:“我表哥送來的。”
顧黎對外的身份是陸行遠的表哥,所以他也就這麼稱呼對方了。
不過老實說,他自己也沒有想到顧黎會在他下課的時候發消息,說是人已經在校門外了,讓他出去拿中午飯。
結果就拎了這麼一大個飯盒回來。
聽見顧黎今天還給陸行遠送午餐,本來想了想還是有一些擔心的秦觀是徹底的放下了心來。
要是家裏有事的話,顧黎恐怕也不會特地跑一趟就為了送飯了吧?
這麼想着,他也向陸行遠發出了邀請:“既然這樣的話,那麼你也和我們去食堂一起吧。”
“不然拿回教室吃的話,到時候那群傢伙可是要嘴饞了。”
“嗯,說的也是。”
陸行遠想了想也沒有拒絕,就和秦觀、秦月兩人一起走到了食堂,秦家兄妹倆先去窗口打菜了,他就先找了一個桌子坐了下來。
陸行遠打開了飯盒,裏面一共是三層,第一層是白飯,第二層是魚香茄子、白菜肉絲和怪味雞,最後的那一層則是茶樹菇雞湯還放了一個雞腿在裏面。
豐富的菜色讓端着飯菜走回來的秦家兄妹倆瞪了瞪眼,再看了看自己盤子裏面的飯菜,秦觀一邊坐到他的身邊一邊哀嚎了一聲:“同樣是午餐,差別怎麼就這麼大呢!”
本來二中的食堂菜色就是不錯的,但是和陸行遠的午餐一比起來,簡直就是一個天一個地的。
“因為這是家裏菜啊。”
還不等陸行遠回答,秦月就白了自家哥哥一眼,把菜里的青椒挑到了他的飯里:“哥,幫我吃。”
“不每次都幫你么?”秦觀反問了她一句,也把面前的青椒就着飯菜全部都吃了個乾淨。
陸行遠一邊吃飯一邊觀察着這兄妹兩個的互動,眼裏是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溫和。
……
晚自習之後,陸行遠在教室裏面多坐了一會才離開,走到了校門口的時候,就看到了某個站在那裏的男人。
他想了想,也邁開了步子向顧黎的那邊走了過去。
“晚上好,行遠。”
顧黎笑着向他打招呼,就得到了陸行遠淡淡點頭的動作:“你怎麼來了?”
“散步路過,看着時間和放學差不多,所以就乾脆等你出來。”顧黎聳了聳肩,從他的手裏接過了那個飯盒,和他一起向舊樓據點那裏走了去。
他用餘光看着陸行遠臉上不變的表情,緩緩地開口:“午餐還合胃口嗎?”
“挺好吃的。”陸行遠聞言也是點頭,側過了臉來看他:“謝謝你。”
“你是老大嘛……”
顧黎笑着打趣,又沉下了一些聲音,聽起來十分的認真:“不過,既然你喜歡的話,以後午餐和晚餐我就做好了給你送過來。”
“反正這裏距離那邊也不遠。”
這種說法讓陸行遠不由地眨了眨眼,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是想要看出一些什麼來,然而只有一片月光之中的溫和。
陸行遠沉默了幾秒:“賄賂我也不會給你漲工資的。”
而這種不着邊際的回話,卻讓顧黎笑出了聲,低沉的笑聲引發了胸口的振動:“工資夠用就行了。”
只是單純想要對你好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