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擇
追趕的有些過快,那跟蹤江予辰的中年男子沒有發現迎面而來的擔柴人面色有異。此刻擔柴人的眼底濁黑濃郁,麵皮灰熗,身軀僵直卻行動快速的向自己沖了過來。待他發覺時擔柴人已經高舉柴刀,狠厲的刀刃帶起一股陰冷邪風向自己的顱頂劈來。
中年人眼疾手快,抽劍格擋,刀刃與劍鋒相撞劃出一道霹靂閃光,可這擔柴人力大無窮,任憑自己使出全力也擋不住壓下的柴刀,幾番較力下來手臂以是顫抖不止。中年人橫掃右腳全力一掀,那擔柴人紋絲不動,而自己的右腳卻好似筋骨盡皆粉碎一樣的巨疼,冷汗迅速滲滿了額頭。
這份抽離了五感的疼痛讓中年人力道驟減,而這邊擔柴人則揮起一拳無情的擊在了他的胸口.生生受下這萬鈞之力,中年人瞬間蒼白了臉色,從喉嚨處湧上的一口鮮血,噗的噴濺了擔柴人一臉.這一拳擊斷了他的肋骨,斷開的骨頭插進了肺臟,此時的他呼吸困難,劇痛難當,搖搖晃晃的倒了下去.
幾滴鮮血噴進了眼中,破了嵐音的控制,擔柴人驟然恢復了神智,他的雙眼先是茫然的空洞,隨後瞪大了瞳孔,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在地上蜷縮的男人,就像一隻破敗的風箏,貼着地表懨懨的掙扎.他伸出雙手本想要扶起那倒地之人,卻見衣袖上噴濺的點點血斑,驚恐之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抖如篩糠一句整話也說不出來.
中年人痛苦的伸出一隻手,微微抬起已然用盡了全力,眼前的重影越來越濃,睡意越來越重,終是體力不支昏死過去.擔柴人以為他死了,慌慌張張的爬了起來,屁滾尿流頭也不回的跑走了.
嵐音走出暗中窺探的籬笆,語言譏諷道:“我還以為能多打一會呢,幾下就了結了,都不如低等的走屍抗揍.“
江予辰沒有理會,繼續趕路,泗水河的晚風撩人衣擺,一白一紅翩翩飛舞,似一幅紅塵作底,天涯為襯的迤邐相伴.
嵐音回過頭來,便見到一對璧人相行,妒恨的使勁兒跺着腳,氣鼓了小臉一邊大叫一邊追趕道:“你就不能等等我啊!跑的跟鬼一樣,連個聲音都沒有......“
燦陽西沉,一彎淺月當空,起義軍順着沿路記號尋到了那奄奄一息的中年人,幾位修士就地取材組了一副簡易的擔架,將他擔去鎮上的醫館救治.
一路上湛嶼擔憂不止,見這跟蹤的修士負傷昏迷,暫時也指不出江予辰的去向,便鬆懈了緊繃的心弦,微微的嘆了一口氣.
可起義軍出師未捷,都齊齊望向沈傲等他速做決斷.
沈傲本糾結着是否下令繼續追查,這時耳畔卻飄過幾聲呢喃的歌聲,那天籟初聽極遠,再聞卻尤在耳邊,遠如深山布穀,近若泉水叮咚,如泣哀傷,讓人不由得酸澀了眼眶.
眾修士在歌韻中或哭或笑,有的揮劍起舞有的拉拉扯扯,人群霎時亂做一團.
湛嶼眨眼之間回到了蕭雨瑟瑟的翠微山,面前一張平整石台上江予辰正襟危坐,修白玉指彈撥琴弦,古樸的七弦琴發出陳幽的曲調,聲聲繞耳,曲韻悠長.湛嶼欣喜之情將要滿溢,他快步向江予辰所坐的石台走去,卻始終拉不近彼此的距離,反而越走越遠,彷彿他走上幾步江予辰就退後幾步,中間總是隔着一段觸摸不到的距離。湛嶼停下來,神情哀傷的注視着江予辰,卻發現他身後立着一位俏瑩瑩的紫衣少女,少女渾圓的眼中是驚訝,噁心與憤怒,一雙杏目兇狠狠的瞪着自己.
湛嶼面露不解,他從未見過此女,緣何對方待自己充滿敵意。可再眨眼之間,江予辰與那紫衣少女皆消失不見,面前是東倒西歪大哭大鬧的瘋癲修士.
眾人鬧騰了一小會兒便都恢復了神智,尷尬的擦眼淚的擦眼淚,理衣服的理衣服,
湛嶼心道:莫非又遇到了那個修為高深的魔物了
嵐音此時正坐在房頂上,翹着二郎腿犯噁心,她本與江予辰在入海口準備過夜,知曉這條尾巴後面一定會引來更多的人,便提議趁機一併除掉,奈何江予辰開口稱累,要早點休息不陪她玩了,嵐音實在是心癢難耐便一個人蹲在這房頂守着.沒想到來的人比她預計的要多出數倍,便惡作劇的用窺夢之術催眠了眾人,闖進夢裏看看這些正派人士的內心都有什麼骯髒,一連看了幾個都是什麼金銀財寶,高官厚祿,武林至尊的,直到她闖進了當中最為英俊的男子夢裏,竟然發現了江予辰,看這男子望着江予辰的眼神活像再看自己深愛的戀人,頓時一股無名之火湧上心頭,她撤了窺夢術吐着舌頭嘟囔道:“我呸!成何體統,無恥之徒,烏龜王八,臭雞蛋……!“
嵐音的吐槽還沒說完,一把長劍已經飛射而來,望着這劍身上的六角雪精,嵐音抬掌運氣一道無形的氣門抵擋住了瀚雪的突進.
湛嶼感知到附着在瀚雪身上的靈力與濁氣相撞,難分高下,遂賜靈灌注劍身,瀚雪在藍音面前分裂成十一把,每一把劍上都蒸騰着洶湧的清氣,嵐音見劍主動了殺機,身形化為一道濃霧閃下了房頂,而十一把瀚雪緊隨其後,刺的嵐音上下翻滾躲避。
眾人見擊出這麼團污濁的東西都紛紛拔出佩劍,躍躍欲試,奈何瀚雪招招狠厲,震蕩的靈波使人無法上前靠近,唯恐傷到自己.
嵐音輾轉橫挪躲入一顆榕樹背後,湛嶼凝識運靈,十一把光劍歸為一把,鋒利的劍身破開虯結的樹木,那樹榦從中分為兩半,露出一位俏靈靈的紫衣少女,秀顏厲色,怒目而視。
湛嶼馭劍回手,說道:“又見面了姑娘.“
嵐音仰着臉道:“原來是你,可惜了這把好劍卻佩了個噁心之徒.“
湛嶼聽到噁心之徒這個詞,滿身好似被尖針扎了一般,他這番觳觫的不自在讓立於身旁的沈傲疑竇叢生,他這剛正不阿守禮本分的大弟子難道對這少女做了什麼越舉的事
湛嶼躲閃着嵐音挑釁的明眸,卻倏爾對上師傅那猶如盯着登徒子的心痛目光,彷彿一瞬間,湛嶼喪失了展唇的勇氣,百口莫辯的立在當場。
此時一門主答話道:“咋地?湛大俠偷看你洗澡啦.“
此言一出眾人皆笑,湛嶼一臉我沒有的表情,不等他開口辯解,這邊嵐音氣的臉都紫了,大叫道:“他才偷看你娘洗澡嘞!“
眾人笑的更加大聲,這位門主臉上掛不住,本想喊幾句罵回去,沈傲見二人拿湛嶼開涮,一臉不悅的打斷道:“謝門主切勿動氣,此女身負魔氣,小心中招.“
聽沈閣主一言,姓謝的馬上端起佩劍指着嵐音喊道:“妖魔人人得而誅之,大家快上!“
嵐音面露譏諷,高傲的說道:“一群烏合之眾.“說罷伸出右手,掌心蒸騰的黑霧凌空化鞭,鞭身濁息縈繞,煙霧中裹挾着道道銀色閃電.
眾修士見對方以亮兵刃,遂提劍撲上嵐音,招招殺意橫秋。嵐音狂甩霧鞭,甩在人身上噼啪作響,被此鞭抽中之人皆渾身被閃電擊打,頭髮燒焦衣服破損,一陣陣皮膚焦糊之味兒傳來,痛苦伴着強烈的麻痹襲來,瞬間倒地失去了戰鬥力.
沈傲斂目祭出佩劍奈何,此劍乃是北冥千年魔氣玄鐵所造,魔氣充盈削鐵如泥,劍靈兇悍認主。沈傲將之藏於丹元,凈化它自身的戾氣,若是佩在身旁彌散的戾氣方可傷人。奈何一出,黑夜遍佈積雨雷雲,駭人的閃電劈的亮如白晝。
嵐音抽飛一名背後偷襲的修士,又一掌打歪了一顆頭顱,沈傲馭劍直取嵐音項上人頭,嵐音眼見魔劍飛來卻因纏鬥之人太多抽不回手,心下默念道:“看樣子我這條老命要交代再在這了.
嵐音本以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卻不想眼前白衣一閃,江予辰手執鴆影劈在了奈何的劍身之上,兩劍相撞,劍身附着的靈氣將一人一劍彈開。沈傲運靈撤回奈何,江予辰則退後數步穩住了身子,但握劍的手卻微微的顫抖着.
嵐音還來不及跟江予辰問一句話,那些圍困的正派之士又攻了上來。然而人群之中紅衣攢動,所過之處皆慘叫連連,嵐音抽鞭凝望,那紅衣女子冷漠的揮劍弒殺,濺開的血霧絲毫沾染不上她皙白的面頰,這是江予辰的最強亡魂傀儡黎清.
蘭音幾鞭子甩飛了面前的修士退步到江予辰身邊,關切的說道:“你怎麼樣,那把魔劍非同小可,你可有受傷“
江予辰道:“沈閣主還真是給你面子,連奈何都使出來了,他可輕易不用劍的.“
嵐音眼露微光道:“這就是說他承認我很強嘍!“
江予辰笑道:“可以這麼說,當年我血洗無極觀的時候,他跟我對招用的可是根竹竿!“
嵐音詫異的心想:“那他當年要是用上了劍,那你不是都投胎好幾年了!
嵐音顯然對江予辰的話得意萬分,但轉念一想又笑不出來了,剛剛這魔劍的威力她是感知到了,今天能不能全身而退還是個未知數。
江予辰垂下右手,寬大的衣袖落下來遮擋住了流血的手臂,奈何劍的戾氣割開了他的大臂,傷到了筋脈,恐怕運靈賜劍會有影響。但仍表面平靜的數落嵐音道:“哼!差點小命不保。”
嵐音自知理虧,但仍是伶牙俐齒,“有難度才好玩。”說罷抖了抖手中的霧鞭,鞭身纏繞的銀電閃的越發耀眼。
眾人見江予辰現了身,都興奮的爆紅了眼,謝門主大聲爆呵:“好你個無極觀大叛徒,今天可算露面了,你是自行了斷還是被亂劍戳死,自己挑個死法。”
江予辰抬眸,展唇譏笑道:“我選第三條。”
謝門主不解道:“第三條?什麼第三條,老子說得分明只有兩條!”
江予辰道:“這第三條,就是你們死,我活!”
謝門主聞言大聲咆哮道:“我看你是不自量力,有沈閣主的奈何劍在此,我看你別想死個全屍了!”這姓謝的吼紅了臉,猙獰的有些嚇人。
嵐音快嘴道:“我呸!以多欺少算什麼英雄,有本事單挑啊!”說完一臉的嫌棄。
謝門主道:“對付你們這種邪魔歪道,講什麼江湖道義,亂棍打死都算最仁慈的死法啦。”
嵐音實在是看這莽漢的嘴臉討厭的緊,遂想一鞭子抽爛他的臭嘴,但自己還沒有揮鞭,亡魂黎清以閃至姓謝的背後,寒光閃現欲取下他的頭來。這姓謝的雖然嘴碎,但警覺性很強,不等黎清的長劍斬下,他以回身揮劍格擋。
這時沈傲的奈何劍帶着雷霆之勢奔向了黎清的面門,江予辰瞬間變了臉色,左手快速的凌空畫符,眨眼間一張金色的符籙立於浮空,江予辰揮掌將符籙推向奈何劍,符籙閃着靈光撞在了魔劍之上,延緩了奈何突刺的力度。
此時黎清額前的咒印快速的閃了一記紅光,她收劍轉身快速的閃了開去,紅衣蹁躚,鬼魅一般遊離至江予辰的身後,還順便結果了附近幾名修士的性命。
眾人見這紅衣女子行動之快如光似電,皆心生畏懼,離江予辰稍近的修士都不約而同的退後了幾步。
沈傲眉頭微蹙,清俊的面容帶着威嚴說道:“想不到這亡魂傀儡之術,竟真讓你練成了,看來今日是留你不得了。”
謝門主聽了沈閣主的話再次得意洋洋道:“你們就等死吧。”
嵐音道:“狗仗人勢。”
謝門主被嵐音氣的不清,暴跳如雷大聲叫罵道:“你這不知死活的東西,等會砍了你的腦袋看你用哪張嘴噴!”
嵐音瞪着眼睛跟謝門主杠上了,二人你來我往,什麼骯髒侮辱的詞彙都說了出來。沈傲充耳不聞,胸前豎起劍指,運靈賜劍,奈何周身魔氣消弭靈氣大漲。
江予辰見沈傲動了殺念,遂單手結咒,周身黑霧凌饒,如颶風過境帶起無數枯枝敗葉,飛沙走石之間江虛辰的身後漂浮着一隻巨大的黑色影子,影子臂挽拂塵,身背長劍,五官除了眼睛猩紅,其餘都被黑色的濃霧包裹。
此時人群中有人磕磕絆絆的喊道:“邪......邪影!”
沈傲握着奈何,提劍而去,江予辰的邪影一甩拂塵,黑色的塵絲閃着兵刃的光澤向沈傲襲來,沈傲揮動長劍,不費吹灰之力盡數斬斷。原本呆立在江予辰身後的黎清,突然周身符籙大亮,只見她雙手結咒,身側分離出一具女性邪影,袖中抽出一把冰藍色的光劍,人與影子快速奔到沈傲近前與之激斗在一起。
其餘修士見領袖以動手,皆紛紛圍攻過來,嵐音揮舞着鞭子,喝道:“看我抽爛你的狗嘴。”說罷一鞭子抽向謝門主,這謝門主也不是個吃素的,帶領門下修士圍住了嵐音,一時間打的是亂七八糟,慘叫連連。
沈傲的奈何劍一會魔氣充盈,引來無數雷雲,閃電霹靂,一會靈氣暴漲,清風激蕩。江予辰的右臂傷勢更重,握劍的手已是強弩之末,而沈傲的一片衣角都沒有傷到,江予辰改為左手握劍,右手凌空畫符甩出一記束縛咒,然而符咒打在奈何劍上瞬間就被靈氣化掉。
黎清帶着邪影招招必殺技,沈傲本欲速戰速決,卻不想這江予辰比之當年強悍百倍,這亡魂傀儡不但能使用生前絕學,亦能召出邪影,而他本尊的邪影也是棘手,可惜了這樣一位完美男子,不修正道偏走邪道。
沈傲蓄力一掌打退了黎清,兩隻邪影合力也沒有攔住他的攻勢,沈傲馭劍閃至江予辰的面前,抬劍欲刺他心口,江予辰剛剛吐出口中鮮血,兩隻邪影忽明忽暗,飄搖不定。
恍惚間一片淡藍立在身前,飛揚的髮絲拂過面頰,他還來不及感受到微癢,劍刃刺破皮膚的悶響使面前的人身形微顫,單膝跪地。
處變不驚的沈傲此刻一臉慌張,全然不似剛剛那個運籌帷幄殺意騰騰的領袖,他的奈何劍此時正插在他一手帶大的徒弟心口,雖然他極力收斂了力道,但長劍還是插的好深,湛嶼的臉白到透明,偉岸的身軀微微的弓着,飄搖的惹人心疼。
”你這又是何苦!“沈傲言語顫抖,痛心疾首。
湛嶼顫巍巍的抬起眼來,堅定的對師傅說道:”我不想看着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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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二刷哪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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