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邱栩寧不敢看他,垂下眼去,一滴晶瑩的液體落了下來,被他飛快地伸手抹掉。
周明美和邱昭昭看着邱栩寧嚇得後退,還差點摔跤,心裏一緊,趕緊將邱栩寧護在身後,周明美對着賀知淵呵斥道:“你趕緊走,別在寧寧眼前晃,他要是沒考上一中,我就趕你出去睡大街,在我家白吃白喝還打人,誰家有你這樣的衰貨,快點給我走!”
賀知淵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目光還落在邱栩寧身上,邱栩寧察覺到他的視線,還往邱昭昭身後躲了躲,擋住了賀知淵的視線,他的個子明明比邱昭昭高半個頭,還硬縮在邱昭昭身後,只露出半邊帽檐。
也不知道是不是覺得他這個孬樣有意思,又或者是想展現勝者的姿態,賀知淵輕輕地嗤笑了一聲,拎着那兩袋垃圾袋慢悠悠地越過了他們,朝垃圾桶存放的方向走去。
邱昭昭拍拍他的肩膀,小聲哄道:“咱們不看他,爸爸說讓他睡三樓的雜物間了,還餓了他兩天,沒給他吃飯,來給你出氣,你要是不滿意,我們再跟爸爸說說,以後都不給他吃晚飯了。”
邱栩寧聽了,沒說什麼,他回頭看了賀知淵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湊巧,賀知淵也回了頭,雖然這次視線都沒對上,但邱栩寧也嚇得夠嗆,剛忙扭回了頭,小媳婦一樣抓緊了邱昭昭的手臂,將腦袋挨了過去,彷彿這般能汲取一些安全感。
回到了家,剛進門,邱栩寧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煙味。
“碩海!你怎麼又把家裏弄得亂七八糟的!你看你像什麼樣子,快給我起來!”周明美髮起火來,和母獅子一樣,雙眼突瞪,臉頰泛紅,頭髮都豎了起來。
邱碩海連忙從沙發上爬了起來,他掐滅了煙,討好地笑了笑,說:“我剛抽,就抽了一支,絕對沒有多抽。”
周明美可不管這個,她張開那雙做慣了粗活顯得和蒲扇一樣寬厚的手掌往邱碩海頭上扇了兩下,“快給我開窗戶通風,我真的造了什麼孽,生了你這種玩意兒,養只畜生還能宰了吃肉,你能幹啥?你啥都幹不了還給我製造麻煩,快點給我收拾好!不然等你爸回來了小心收拾你。”
邱碩海痛呼了幾聲,都沒能得到周明美的憐惜,他嘟囔了句什麼,幾步跳開去開了窗戶。
周明美轉臉就溫和了起來,“寧寧啊,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邱栩寧搖搖頭,他還沒什麼胃口。
“真不吃?我做你最喜歡的可樂雞翅吃,要不要?”周明美問。
邱栩寧還沒說話,邱碩海腆着臉湊過來說:“媽,我想吃。”
周明美瞪了他一眼,沒個好臉色。
邱栩寧看了邱碩海一眼,小聲說:“我要的。”
周明美聽了,臉上露出了笑來,“好好,我現在就去做。”
周明美說完就去廚房了,邱昭昭也格外懂事地去廚房幫忙。
客廳了就只剩下邱栩寧還有邱碩海兩個人。
邱碩海極親昵地湊了過來,摟住了邱栩寧的肩膀,笑嘻嘻地問:“你傷怎麼樣,還疼不疼?”
邱栩寧不自在地扭了扭,從他臂彎里鑽了出去,小聲說:“你別離我這麼近。”
邱碩海一愣,笑了,他抬起胳膊,嗅了嗅身上的味道,“怎麼?有煙味?”
邱栩寧搖搖頭,又點了點頭。
邱碩海沒有再摟他,而是又湊了過來,壓低了聲音問:“姓賀的那兒你看見值錢的東西沒?”
邱栩寧看着他,半晌沒有說話。
這次“邱栩寧”會被打破腦袋,也是因為“邱栩寧”聽了邱碩海的慫恿,做了小偷的勾當,摸到了賀知淵房間裏去找邱碩海嘴裏的“值錢貨”,結果剛找到了一塊看起來價值不菲的手錶,就撞到了賀知淵回屋,賀知淵讓他歸還那塊手錶,“邱栩寧”不幹,囔囔着罵了起來,然後……然後就被賀知淵揍了。
邱栩寧腦海里浮現的那些畫面,賀知淵兇狠的眼神,暴戾的動作,抓着“邱栩寧”的腦袋往門檻上撞,彷彿要揍死他一樣。
邱栩寧相信,要是賀知淵真的想,“邱栩寧”肯定就沒命了。
可能他穿過來,就是因為“邱栩寧”被賀知淵打死了。
一旦想到這個可能,邱栩寧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邱碩海有些不耐煩,“你快說話啊,他家原來那麼有錢,說破產就破產,沒留點值錢的東西不可能吧?”
邱栩寧回過神來,剛想說什麼,身後“咯吱”一聲響起,邱栩寧扭頭看,是賀知淵回來了。
邱碩海機敏,裝模作樣地換了個話題:“我真是心疼死你了,這幾天吃不好也睡不好,幸好你回來了,讓我看看你的傷。”
他說著,還伸出手來,要摘邱栩寧的帽子,邱栩寧一時不察,被他摘掉了帽子,“……哈哈哈哈,我操,你這傷口可真幾把丑,像幾把一樣丑,哈哈哈哈。”
邱栩寧想搶邱碩海手裏的帽子,邱碩海個子比他高,胳膊也比他長,舉高了胳膊就是不給他,“戴什麼帽子啊,讓我多看看啊,哈哈哈,你別動,讓我摸摸啊。”
邱碩海說著,一手丟掉了帽子,一隻手鉗住了他的臉頰,去摸他的縫線口子。
邱栩寧被他粗魯的動作弄得疼的很,鼻子一酸,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我操?你怎麼還哭了?操操操?你至於嗎?碰你一下就哭了啊?”邱碩海很不可思議,聲音都提高了許多。
邱昭昭聽到動靜,從廚房裏出來,見邱碩海還一手掐着邱栩寧的臉頰,尖叫起來:“哥!你幹什麼欺負寧寧?”
她的尖叫聲又將周明美給引出來了,她見着這幅場景,火氣就上來了,蒲扇一樣寬厚的手掌立即就撲了過來,將邱碩海扇翻了,“誰讓你欺負你弟弟了?你給我過來!”她又揪着邱碩海打了幾下,邱碩海連連討饒,“媽,你輕點,你給我打死了以後你們老了沒人給你們摔盆送老了啊!”
周明美冷笑道:“你有你弟弟半分聰明我進棺材了都得笑醒,還指望你能摔盆送老?”
邱碩海被她擰着胳膊肉,眼淚都快給擰出來了,“媽,你給我輕點、輕點啊……”
趁着兩人在扯皮,邱昭昭趕緊走到邱栩寧身邊,給他紙巾,“別哭啊,你現在怎麼這麼愛哭,來擦擦眼淚。”
邱栩寧接過邱昭昭的紙巾,擦了擦眼淚,他淚腺發達,遇事兒動不動就哭,根本控制不住,到這兒,都不是他的身體了,他還是老樣子,總喜歡哭,他也知道這種德性惹人討厭,邱艷茹女士就很討厭他這幅做派,見他哭總要訓他,說還不如生個女兒算了,他心裏也難受,也不想這樣了,但這種事情,又哪裏是他一時不想就能辦到的。
趁着周明美還在訓邱碩海,邱栩寧循着記憶,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邱家家看起來並不大,房間也不多,三層,就六個房間,只有邱栩寧和邱碩海有自己的房間,邱昭昭和邱海燕兩個女兒是睡一塊兒的。
邱栩寧到了卧室,一開門就看見了牆上貼着漂亮女明星的海報,地上都是擰成一股的紙巾和零食垃圾,床上也是亂糟糟的,課本還有課外書都放在床上,看得邱栩寧一直皺眉頭。
隨後,他吐出一口氣來,認命一般開始打掃衛生。
他潔癖有些嚴重,也是因為邱艷茹女士也有潔癖,強迫他養成了愛乾淨的習慣,讓他看着不幹凈也擺不整齊的東西就難受。
整理了好一會兒,他才將這個大小適中的卧室清理乾淨,又把沾了課本課外書上邊細菌灰塵的被單和毯子全都抽了出來,拿下去放到洗衣機里洗。
周明美見了有些詫異,“怎麼了這是?怎麼突然要洗被單?”
邱栩寧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囁嚅着說:“髒了,我洗一下。”
周明美聽了,“哦”了一聲,說:“是該洗了,有一個月沒洗了。”
頓了一下,又說:“飯快好了,你去洗洗手,馬上就吃飯了。”
邱栩寧輕輕地“嗯”了一聲,他看了周明美一眼,眼裏還有些茫然,他到底還沒有將這裏當做是家,也沒有將邱家人當做親人,所以渾身都不自在。
他還抱有一絲不現實的幻想,例如睡一覺,又回到了他那個溫暖的被窩。
周明美做了一桌子好菜,有紅燒雞翅、又辣椒炒肉絲兒、有紅燒魚、小蔥煎豆腐、蒜苗炒蛋還有一盤小白菜。
“你只能吃雞翅,要忌口,辛辣的魚肉雞蛋可都不能吃。”周明美說。
邱栩寧點點頭,朝周圍看了一眼,眼珠子忐忑不安地轉了轉,小聲問:“賀知淵不來吃飯嗎?”
邱昭昭夾了一個雞翅,剛想放自己碗裏,瞥見周明美的眼神,筷子轉了一個彎,放到了邱栩寧碗裏,聽見他問,不客氣地說:“等我們吃完了,要是有剩飯就給他吃,他打傷了你,要是你腦子被打壞了,考不上一中,那真的打死他都不夠賠的。”
周明美聽了,臉拉了下來,“他這賤骨頭就得磋磨磋磨,還真的以為他還是什麼千金少爺?我們全家人都得伺候他?剛來沒幾天就敢打人,再過幾個月還不得爬到我頭上拉屎??!誰給他的膽子?我們不收他他就得睡大街的貨色,還敢打人?”
出了邱栩寧被打破頭這事兒,周明美當時就想撕了賀知淵,然而又忍住了,因為她看見了賀知淵的眼神,那兇狠、懾人、無畏、嘲諷的眼神,很有攻擊性和威懾力,叫她一下子就僵在了原地,也沒敢動手。
幸好沒動手,那賤骨頭脾氣硬着呢,要跟他硬碰硬,少不得會被反抗,像這樣餓他幾頓,讓他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個道理,以後也乖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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