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秋桂園
綏江府
正是一年好春日,又正值午後。綏江府內,薈萃着北遼他鄉學子共赴文會,又有各自匯聚的露水江湖客。
鏢隊圍繞着喬庸奄,申康年帶路往着秋桂園去。
華少德沿路走來,看到的不僅僅是綏江府中所說的那般熱鬧,感受到的是綏江府的生機。莫名的想起首遼城,有種奇怪的感覺。
首遼城,明明好似地域相較不大,甚至建築完整度要高過綏江府,可是就像半座死城,給人一種生氣不足的錯覺。
看着街上遊學世子,包頭巾背書箱,滿嘴仁義道德的和街邊小販討價還價。
本來華少德想着這不是十拿九穩的砍價路數,沒想到或是老闆見慣着這般路數,硬是沒讓貧寒遊學世子討到很大好處。
但或許是有些顧慮,到最後也就只讓這群略顯貧寒的讀書人拿到了少了幾文錢的優惠。
鳶鴻一路上也是關注着城內動向,默默靠攏的同時也悄悄關注着城中偶遇的江湖客,似是有些面孔眼熟,反倒是比起往日更加警惕起來。
整隻鏢隊緊密向前,又像是不斷用視野擴散,伸出觸角一般。
目光投向各處。當然自打進城后這隻人數不多的鏢隊也吸引了別人的目光。
主要還是因為城門外,石崖壁前喬庸奄的作為實在是略微有些顯眼。進城的遊學世子,行商早就在幾人進城前就開始宣傳了起來。
趕着文會之前,城內外發生點什麼事情,可都是小文會與飯桌上的談資。都是也許能引到話題的。
直到遠遠望見秋桂園,這才到算真正的明白了所謂綏江府排名第二的客棧。硬山單屋頂住宅樣式的園林,確實紅牆高築,遠遠地就能看見後面的桂花樹,能感覺到是有些底蘊在的。
終於就近到了園外,立刻就有人來招待幾人。小二迅速打量了幾人一身行頭,臉上帶着笑開口:“幾位客官,這邊來。”
也不問什麼意圖,只管客氣的往內領入。又用手招呼着似乎是幾名打雜招待的夥計去幫着眾人把馬匹牽走。
申康年等人共同被小二帶入客席,似乎想要開口問些什麼,申康年率先起身。小二也立刻躬身站在一邊。
“我去與他們提及住店事宜,要是有什麼要求,現在都是可以提的。”申康年起身看向眾人,也不在意小二在一邊侍立。
眾人也是一路上並沒受到什麼苦楚,只有可能顛簸一些。也都沒什麼要求。
這申康年才在小二的帶領下,往着別處去了。也立刻就有夥計伶俐的送來糕點與零嘴。華少德遠遠望去,似是見到一名青年見到申康年立刻跑去,被申康年玩笑似的拍了下腦袋。
也就半柱香時間,申康年帶着少年回來。拿着多把鑰匙,挨個遞交回去,華少德也算是特殊優待,自己住着一個園林內的小院落,也不好說成是院落,只是個雅靜的偏房。
像是高茂雲就只能和申康年一起委屈,王志虎也是和老車夫一塊默默挨着。雖然是看着華少德獨自一間房,但想想畢竟是受申康年特殊照顧的,大家也都沒什麼感覺。
秦岡與遲國兩人就默默挨在一起,是個離着王安君獨居的臨近小院。應池和鳶鴻自然也是一人一間。
直到臨了分開時,喬庸奄刻意叫住華少德,王安君。讓兩人晚飯後一同到他院落中聊些文會事宜。
華少德獨自一人往着鬆軟的床榻上躺了一會,似乎是好久沒有這樣躺過。足足緩了一會才爬起來,提劍。
院落不大,又有門遮護,施展身手堪堪足夠。也只是練練劍舞,解劍沒有石人陪練,效果確實不好。洛水街的身法,若是被人看見認出,實在是麻煩。
一路上能好好練劍機會不多,實在是機會難得,足足施展了一個時辰,額頭早已沁出汗水,聽着叩門聲響起,這才停下。
華少德面帶疑惑,收劍,開門,見是秋桂園內小二幫着華少德把馬上包裹行禮一齊送來,華少德安然收下。
秋桂園內格局也是比較常規,若是僅僅用飯。是只在前堂就好,一樓客桌多些,似是每個固定時間段有說書先生表演,京堂聲不絕於耳。二樓一側可同看一樓表演,另一側是臨着窗,好在能看見街上。
若是打算住下,小二會領着確定過身份。如是眼熟的客人,也就不用確定身份了。
跨過這一層,就算真正步入秋桂園內。小院落坐落其中各處,院內假山,小遊園,花園疊嶂,坐落水上的小亭也足足不下五座,就是為了文人世子賞景,言討風月。
其中還有不斷徘徊的侍女,小二,若是有何需求,立刻就能落實下去。也有更加專業的私用廚房,與和前堂的完全沒關係,只為住客服務。
其實更多細節佈局,也只是華少德不懂其中含義。沒能體會到其中關節,院中華少德收拾了一下自身家當,或許是感覺佩劍遊園似乎不太好。也就隨着行禮一併放在了屋內,自己一人遊園去了。
院中住客其實已經接近上限,本就是生意不差的秋桂園,又恰逢文會。但華少德還是能感覺到這秋桂園若是當真想要放肆撈錢,其實還是能再湊出幾個院落用在攬客上面。
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在亂操心后,也就不再多想。
庭內也多是富家子弟,衣着光鮮,一同探討近日哪個同窗創作了哪首新詞。一同評出好壞,發表見解。又是哪位文壇名仕近日語出驚人,學子們一同聊起,就像是能追隨着前輩的身影。
華少德也是聽得人云亦云,更多的是有些難以理解。畢竟所學甚少,多是駐足聽着,也沒有人趕,似是一片祥和文氣。
也是這時見到了遠處躲得略遠,卻仍聽着多人共述見解的熟人。
照常應該是個挺拔的背影,不苟言笑的疤臉冷麵孔。默默的坐在遠遠的一個石凳上,一邊桌旁擺着細瓶曲徑瓶的當地特色酒釀。
現在略微看着顯得佝僂、局促。其實酒水喝的真不算多,從面相看也不像是不能喝酒的。
華少德遠遠看着遲國,發現對方還沒注意到自己。也不好打擾,本想着默默走開。又發現遲國似乎看見了自己,想要抬手,才剛抬起又放下。
在華少德眼中更顯奇怪,但敏銳的察覺到了這個舉動。
華少德先舉手招呼,往着遲國那邊靠去。剛才略有些局促的遲國,見此明顯是有些神情波動,等華少德走近了些,也就恢復了往日的神情。
“去哪吃。”或許是感覺到了失態,似乎本來想說的后話也就斷開了。
華少德靠近,落座。本能答覆:“時間也晚了,不如我們就不等別人,我們先找哪處簡單吃一口?”
遲國聽完,也是點了點頭。招呼來了小二,似乎是有點不適應。說著打算讓店家送些吃食過來,等接過了那外面酒樓都不見得有的菜單,遲國斷斷的翻了幾頁。
“牛肉,醬的,來一盤子。炒豆子,再上幾張餅子。”遲國似乎是有點猶豫,最後還是把菜單對着小二。
用手指着菜單上一處。“喏,再來個這個什麼。鵪鶉。”
小二點着腦袋,表示着明白,明白。
這時候,遲國把菜單遞給了華少德,示意着隨便點。自己掏錢。
與一個不熟的人吃飯。其實這種奇怪的體驗還是不多,要說什麼在外面吃飯當然還是有,都是和陸筱。之前也不是沒和遲國在一起吃過飯,但就是說話真沒怎麼說過。
也只有申康年偶爾能遲國說上幾句,但大家或多或少都對遲國身份有了些猜測。遲國多半軍武出身。
也沒多想,接過菜單,華少德就是不想多給遲國錢袋子添堵,但還至少得點一個菜吧。
眼睛一瞟,這菜價行情。絕對算不上公道,但也不會太離譜。說明這秋桂園確實自己也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想着似乎是只有豆子不是肉菜,沒有半點綠葉菜。華少德來回翻了兩頁,就點了個涼拌醋芹。
菜單交由小二,小二也是利落的準備走時。遲國也是再叫住他,搖了一下酒瓶子。小二立刻明白,還看了眼華少德。
華少德受到視線注視,下意識看去。小二姍姍笑着。遲國則對着華少德搖了搖酒瓶,華少德立刻明白,擺了擺手。
“就只來些水就好了。”華少德說完,小二這就點點頭,往着別處去了。
稍微沉默了一會,遲國率先開口:“少德..小友。當真是十一歲的入品武者了?”
華少德被這稱呼叫的略微有點渾身不自在,輕輕點頭:“是,勉勉強強。”
“好啊,這真是天賦好的很啊。”遲國說完,本想着說些什麼抬起酒杯了,剛摸到酒杯,似乎感覺又不太對,就自己抿了一口。
心中本想着,要用在軍營里那老一套。喝喝酒近一步感情,發現孩子不喝酒。又想着問問順着問問師出何門,想到是不是又不太合適。江湖人似乎不是這樣聊的。
早知道多從懋榘老弟那學點什麼好了。
這時候華少德開口:“遲伯,不用那麼客氣,以後也直接喊我姓名就好。”
遲國一愣,點點頭。這時候小二也是把菜都準備好來,全都送了過來。
醬的牛肉,色澤看起來就好,量也足夠。炒的豆子,是綠色的青豆,一盤子堆疊起來。華少德點的涼拌醋芹,則顯得有些分量不足,但是擺盤明顯精緻了不少。
最後的重頭戲,也是讓兩人倍感意外,炸好的鵪鶉,色澤紅亮,香氣壓過了其餘一種菜品。一路上也引得不少人注視。
小二把一盤盤菜放上,沒上一道菜還簡單解釋一下。最後又端起了一盤贈菜,是粉皮,上面放着水蘿蔔絲,胡蘿蔔絲,黃瓜絲,明顯看的出來,黃瓜絲最少。旁邊還擺着一小碗芝麻醬。
“這是我們秋桂園贈給貴客的菜品。還望兩位客觀吃好,又需要招呼一聲就好。”說完小二躬身退後,就離開了。
桌上兩人相視一下,都是默默在心中想着。這秋桂園似乎確實是服務相當好啊。
遲國率先拿筷子把粉皮辦了一下,醬料看着不多,但還是挺足。
隨後就是急着讓華少德先吃個鵪鶉嘗嘗,說著自己也順着夾了一隻。
“趁熱吃。”遲國見華少德似乎有點不好意思,還促了一句。
華少德這才夾過一隻,放到碗中。能感覺到明顯是現炸的鵪鶉,溫度都還在,一口下去,有的地方酥脆,但胸部的肉還是厚實的很。
華少德也是第一次吃到這種東西,一口下去不光是鵪鶉口感好,口味也很合適,沒有太咸。
“好吃。”一口下去,華少德也是眼前一亮。看着遲國,遲國也是一口下去后,臉上露出了滿意神色。
“那是,我一個袍澤和我說。他在家裏最愛吃這東西了。”老遲咬着鵪鶉脖子上的細絲肉,可能是感覺有點麻煩,直接上手了。
似乎是兩人默默都感覺合得來些了,邊吃還能邊聊上幾句了。大概也都是一路上如何如何了,老遲也是做實了軍武出身。
講起了一位袍澤,名叫盧懋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