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男（2）
A大校園裏出現了一個彷彿從山溝溝里出來的少年。
路過的人，有不少都好奇地看向被言景則牽着的蔣平修，和牽着蔣平修的言景則。
言景則的室友霍良更是好奇地打量着蔣平修：“言景則，之前沒聽說過你有這樣的朋友啊！”
“你現在聽說了。”言景則道。
霍良笑起來：“他看起來好小！”
“嗯。”言景則也覺得蔣平修很小，只要想到這身體的原主竟然壓榨個未成年的孩子，言景則就有點心塞，而被他抓着的，一直在顫抖的手是那麼粗糙，這一切更是讓他酸澀不已。
言景則看向霍良：“霍良，我朋友來了，今天就不和你一起吃飯了。”
“好吧，那等下見。”霍良笑了笑，先去了食堂。
等霍良走了，言景則看向蔣平修：“平修，你喜歡吃什麼？”
蔣平修握緊裝着烤鴨的膠袋，終於鼓起了勇氣：“景則哥，我……我給你送……送點東西，我……我要走了。”他這個樣子，和景則哥一起走，一定會讓景則哥丟臉。
“你難得來找我，吃了飯再走。”言景則柔聲道。
蔣平修這個時間過來，肯定還沒吃飯，大冬天的，他怎麼都該讓蔣平修熱乎乎地吃點東西再走。
“我……我……”蔣平修磕磕絆絆的，說不出話來。
而這個時候，言景則已經拉着他進了學校食堂。
A大一共有好幾個食堂，但位置相近，而這些食堂都很大，裏面出售的東西也多。
原主平常去的，就是最大的一號食堂，現在言景則也把蔣平修帶進了一號食堂。
地上鋪了白色地磚，牆也刷得雪白，中間是大片原木色的桌子椅子，整個食堂看着就乾淨亮堂。
蔣平修低頭看着自己腳上的鞋子，這鞋是跟他租住在同一套房子裏的租戶搬家時扔的，原本屬於一個女孩子，他覺得這鞋沒壞，拿來刷刷就穿了。
這是他最好的鞋子，但鞋子是白色帶粉的，鞋帶也是粉色的，還有點髒了。
他都不好意思踩在這樣乾淨的地方。
“你在這裏坐一下，我去買點飯。”言景則對蔣平修道，讓蔣平修坐在一張桌邊，然後拿着飯卡就去買飯了。
他拿了一個餐盤，要了兩份米飯，又要了兩個蔬菜。
A大的飯菜很便宜，他本想多買幾樣吃的給蔣平修吃，但想到自己現在花的錢全是蔣平修辛辛苦苦賺的，他就不好意思花了，最後只買了兩個最便宜的，每份一塊五的蔬菜。
把飯菜放在蔣平修面前，言景則又去盛了兩碗免費的湯，拿了兩個空碗。
端着湯往回走的時候，他看到蔣平修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己，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言景則坐在了他旁邊，笑着問道：“你給我帶了烤鴨？”
蔣平修點了點頭，腦袋低得更低了，裝着烤鴨的膠袋被他放在腿上，不安地摩擦。
現在剛十二月，蔣平修七月來這座城市，已經在洗車店工作了五個多月。
洗車店是包吃包住的，這五個月，他一直住在髒兮兮的店裏，吃老闆娘隨便煮的工作餐。
這打包回來的烤鴨，對他來說已經是再好不過的東西。
可是來了學校食堂，蔣平修卻發現，自己以為是好東西的烤鴨，也許根本算不得什麼。
這裏的學生，一個個端着不鏽鋼的餐盤，裏面有熱騰騰的雞腿和紅燒肉，他們可以吃得很好。
“我們一起吃吧。”言景則道，接過膠袋打開。
烤鴨這樣的東西，本來就是熱着吃才好吃的，現在卻是寒冬。
蔣平修拎着鴨子過來，本來油汪汪香噴噴的鴨子，現在變得格外油膩。
而且這鴨子被人動過，它已經少了一個鴨腿，挑剔一點的人，根本不會去吃它。
“它冷了……”蔣平修有點不好意思。
“冷了也是鴨啊！”言景則笑道，他用空碗分了兩碗飯出來，又扯下剩下的那個鴨腿給蔣平修：“快吃吧。”
說著，他還扯下翅膀，自己吃。
言景則做這一切，做得太自然了，一直繃緊了身體的蔣平修總算不那麼僵硬，放鬆下來。
他小心地瞥了言景則一眼，又把碗往言景則那邊推：“你……吃鴨腿。”
“我喜歡吃翅膀。”言景則笑道：“你不知道嗎？翅膀賣得還比腿貴呢。”
蔣平修有點愣。
言景則道：“快吃，再不吃飯都要涼了。”
蔣平修連忙低下頭吃起來。
吃飯的時候，言景則一直在給蔣平修夾菜——蔣平修這個年紀的孩子，要多吃肉，但蔬菜也要多吃點。
言景則買的兩個蔬菜，一個是素炒西葫蘆，還有一個是胡蘿蔔西藍花，都是很普通的蔬菜，蔣平修卻指着西葫蘆問：“哥，這個……是什麼？我……我還沒吃過。”
“這叫西葫蘆。”言景則道。
蔣平修又指着西藍花問：“這個……叫什麼？我吃過，我……我不知道這是啥。”
“這是西藍花。”言景則又道。
蔣平修又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真好吃。”
這孩子的五官，其實長得非常好，但他頭髮枯黃，皮膚偏黑，臉上滿是紅血絲，衣服也穿得亂七八糟的……絕對算不上好看。
但言景則，就覺得他很好看。
這麼一想，他又想扇自己一巴掌了……算了，原主不知道去哪裏了，這具身體現在是他在用，還是不扇巴掌了。
A大的一份飯挺多的，男生普遍吃一份，女生很多就吃半份。
然而，蔣平修三兩口，就把一份飯吃完了，他什麼都沒說，但言景則覺得，他應該沒吃飽。
幸好，一整隻的烤鴨，還有不少肉。
“多吃點肉。”言景則把烤鴨肉放在蔣平修的碗裏，想了想又道：“我去給你盛碗粥。”
“不，不用……”
“粥是免費的，不吃白不吃。”言景則道，A大食堂早上煮的粥如果有多的，到了中午就會加熱了，和免費湯放在一起給學生吃。
蔣平修有些驚喜：“不要錢啊！”
“嗯，不要錢。”言景則道，A大吃東西真的很便宜，還可以申請各種補助，原主卻不要臉地壓榨蔣平修……這做法實在讓人噁心。
言景則很快弄來了兩碗粥，他沒吃，最後全進了蔣平修的肚子，就連那隻烤鴨，蔣平修吃的也比他吃的多很多。
正在長身體的孩子，胃口就是好！
言景則等蔣平修吃完，又道：“平修，你跟我去一趟我的寢室，我有東西給你。”
“哥？”蔣平修一愣，然後就被言景則拉去了他的寢室，但他不肯上樓了：“我不去，哥……我給你……給你丟臉。”
言景則眼睛有點酸，但也沒強求，他讓蔣平修等一下，然後上樓把原主剛買的整套的保暖內衣和一件長款棉服拿了，跑下樓給了蔣平修。
“哥，這是你的衣服……”
“給你了就是你的。”言景則拿出那件長款棉服讓蔣平修穿上，又問：“你工作的洗車店在哪裏？過兩天周末我去找你。”
蔣平修愣了愣，才把洗車店的地址告訴了言景則。
言景則的記憶力非常好，聽了一遍就把地址記住了，又摸了摸蔣平修的頭：“回去的路上慢點走。”
“嗯。”蔣平修的臉漲得通紅，他慢慢往前走，走出一段路之後，又不舍地回過頭，結果一回頭，就看到言景則還站在原地，正看着他，見他轉過頭去，言景則還朝着他揮了揮手。
蔣平修連忙轉過頭繼續往前走，走到拐角處，又忍不住轉過頭來。
言景則還站在那裏。
心裏好像被蜜糖擠滿了，甜得發慌，蔣平修回去的路上，總是剋制不住地想笑，走着走着，還差點蹦起來了。
吃了不少東西，又穿了厚厚的棉衣，再加上這一蹦一跳的，他身上熱得很，但他捨不得把衣服脫下來。
這是言景則的衣服，是景則哥給他的衣服。
抓着身上有點大了，其實不太合身的衣服，蔣平修恨不得永遠不脫下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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