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寺(3)
世安沒好氣地把他按下去,拿過那瓶葯灑在他背上:“我不用床榻也可睡着。倒是你趕快休息,早點帶我離開。”
感到她的指尖在背部輕輕劃過,帶着一股冰涼的觸感,行遠不禁僵直了身體:“好……抱歉。”
世安敷衍幾聲,給他塗抹完之後就伏在桌邊眯了會。
天剛蒙蒙亮時,寺廟內的鐘聲再次響起。
這次或許是身在寺廟中的緣故,那鐘聲放大了許多倍,世安一下子就被驚得跳了起來。
“別怕,這是讓師兄弟們做早課的鐘聲。”
行遠立馬解釋道:“一會到了吃齋飯時,還會有鐘聲響起。早中晚各兩遍鐘聲。”
世安這才冷靜下來,上前去查看他的傷勢。
看來那空明大師倒是挺心疼他這個小徒弟的,那葯的藥效也是立竿見影,多數傷口已經結痂了。
世安又給他抹了遍葯后,忽然愁眉苦臉的捂住肚皮:“我好餓。”
行遠登時從身邊的小袋子裏拿出些吃食來:“先墊一墊,一會送飯的師兄會來送早齋的。”
世安翻了翻,有乾糧、水果,竟然還有糕點!
這才重生了一日多,她不僅滴米未進、滴水未喝,還費了不少力氣和妖力。
一覺醒來后,只覺得快要被餓得兩眼昏花了。所以看到這些吃食,她就立馬來了精神,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過了會,果然有僧人來敲門送飯了。
世安看了眼,是些普通的粥食和麵食,連個肉渣都沒有。她一臉嫌棄的喝完后,趴在窗邊看外面的風景。
有幾個僧人列隊走過,穿着窄袖窄腳的素色衣褲,手裏拿着棍棒,走起路來又輕又穩,應當是武僧。
幾片綠色的葉子從高大的樹上掉落,隨風飄過來,穿過結界落在她衣服上。
世安拿起一片樹葉,納悶的問:“怎麼人和樹葉都能穿過結界,就我不能?”
行遠說:“這個結界本來就是師父專門為困住妖而設的。”
世安身體一僵,心想空明那老禿驢可真壞啊!
世安又想起一件事:“對了,你不是曾說要帶我回來,請你師父度化我的嗎?”
“師父說,你與我有緣,應當我來,他不便插手。”行遠的聲音很輕。
世安奇怪地說:“有緣?一條烤魚的緣分?那你準備怎麼做?”
行遠笑了下:“你放心,我不會勉強你的。”
這話聽起來有些糟糕,像是柔弱書生對被囚禁的良家少女說的話似的。
世安呵呵兩聲,心想他現在傷得這麼重,誰勉強誰還不一定呢吧?
反正被困在這兒也挺無聊的,她便湊過去,挑釁般的亮出利爪。
恰好此時有幾道陽光照進來,映得她的利爪格外鋒利。
行遠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擰住她的胳膊往前一拽,然後擒住她的腰。
世安沒想到他會來真的,迫不得已順着他的力道往前仰倒在塌上,被他給牢牢鎖在懷裏,無法動彈了。
世安:“!!!”
又是一招……就被制服了?
兩人此時的姿勢有些不好描述。
行遠披着一件素色僧袍,半赤着上身撐在塌上,另一隻手摟着世安的腰;世安仰面躺在塌上,手抵着他胸膛,滿面錯愕與羞憤。
窗外傳來一聲輕咳,行遠趕忙忍痛坐起,恭敬道:“師父。”
世安也猛地從塌上彈了起來,站到一旁跟他撇清干係。
空明大師手持幾卷經書從正門走入,遞給行遠:“這些可助你修行。”
“謝謝師父。”行遠雙手接過,小心放入那個幾乎能包羅萬象的貼身小寶袋裏。
空明大師揮了下寬大的袍袖,轉身對行遠溫和地說:“此事宜早不宜遲,你這便和女施主一起下山去吧。”
一道柔和的光芒閃過,結界被解除了!
世安激動地大步走到窗邊,伸手往外一探,發現沒有遇到任何障礙,就立刻跳窗出去伸了個懶腰。
畢竟看得到外界景色是一回事,身在景色中是另一回事。
行遠滿眼不舍的看了師父一眼,把那幾個裝有不少東西的小寶袋收入懷中,然後跪在地上向空明大師磕頭拜別。
空明大師早已飄然遠去,只留下兩句話傳入他耳中:“去吧,閑暇時多看看給你的經書。無論何時,都一定要記得勿忘初心。”
***
二人一同出了寺門,下山去。
再次經過初遇時那荒郊野嶺時,世安忍不住笑了。
夕陽西斜,暖色陽光映得她身上的淺紫色妖氣散開了些,看上去倒更像是個平常人家的溫婉女子了。
行遠意識到她為什麼而笑之後,也微微笑了:“那時我不知你自己就能對付那人,多餘管了番閑事。”
世安搖頭,依着回憶走向重生后出現的地方:“你那也是救了他一命,不然他可就生死難料了。”
見行遠面露詫異之色,世安簡單解釋了句:“那時我心情正差着,若不是你插手,我就一掌拍過去了。”
行遠便順口問道:“那為何心情不好呢?”
“因為我被一個仇人害了,”世安深吸一口氣,憤憤道,“我要去找到他,殺了他!”
行遠不假思索地點頭說:“好,我幫你。”
世安的滿腹怒火立刻消散了大半,她不敢相信地問:“你會幫我殺他?”
行遠伸手拉了她一把,好叫她避開前方那塊突起的石頭:“嗯,如果你需要的話。”
世安覺得這小和尚有些奇怪。他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會不惜破戒也要給她烤魚吃、助她逃生,現在又說若她需要,會為她殺人。
這一點也不像什麼佛家弟子,倒有點像江湖人士,還是被女色所迷惑的那種。
世安停下腳步,一臉鄭重的問:“小和尚,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吧?”
行遠突然腳下一滑,差點跌倒。
果然心虛了?
世安忍不住咧嘴笑,卻見他一把把自己拉到身後,然後蹙眉盯着地上。
她定睛一看,也斂了神色。方才明明小和尚拉着她避開了一塊突起的石頭,但現在那塊石頭竟又出現在他們腳下。
世安故意繞過那石頭繼續往前走,那石頭倒又不動了。
或許是眼花了?
她拉着小和尚的衣袖繼續往前走,但沒走出幾步又被腳下一塊凸起的石頭給絆倒。
若不是小和尚機靈的小心扶着她,她這會已經毫無形象的趴在大地上了。
世安再次看了看,又回頭看了幾眼,確定這是同一塊石頭!
她大怒不已,使了個法術暴力掀開那塊石頭,一個豌豆大的小石頭便猛地落入她手心。
行遠:“……”
那小石頭使勁兒上下跳躍着,看樣子想撞向她的頭。她便嫌棄的把它扔給行遠。
行遠接住看了看,忽然問道:“世安,你當時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她沒說來龍去脈,只簡單答道:“我也不知。被那奸人所害后,醒來的時候就在這裏了。”
行遠想了下:“你那朵青蓮借我一用。”
“怎麼,送人東西還有討回去的道理嗎?”世安雖然嘴上不依不饒的,但動作卻很迅速,把青蓮遞給他。
行遠把那小石頭跟青蓮碰了下,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小石頭恰好落在那蓮心處,慢慢融入青蓮,發出了一層淡淡的青色光芒。
他懷裏的赤蓮共鳴般的動了下,一股熱意貼着他的皮膚蔓延到全身,他甚至感到背部的傷又好了些。果然是並蒂蓮,竟然能互相感應。
世安走過來咦了聲:“這青蓮竟然真的發光了,不過怎麼又熄滅了……難道我真是那什麼有緣人?”
行遠捂着胸口那朵赤蓮,感到它在同步失去溫度,心想看來一切關鍵,果然都在世安身上。那麼接下來,無論她想做什麼,他都幫她完成就是。
確定這一點后,行遠眼神堅定地看着她:“去哪裏能找到你那個仇人?”
世安驚了。
這是她頭一次在小和尚這張清俊的臉上,看到這樣的殺氣。
行遠見她不說話,就又問:“那……那個仇人叫什麼名字?”
世安在心裏猶豫了會。
且不說妖道與小和尚同名,他知道后又難免是一場尷尬。再者就算兩人現在去找妖道,也不一定是他的對手,所以現下告訴他也無益。
不過嘛……她想起了那個拍手大笑的女子,心道不如先從她開始算賬吧!
於是,世安說:“先去找個叫白笙的女子。”
行遠也不多問,點頭道:“好。”
世安彎起唇角,眼裏卻毫無笑意:“雖然我暫時不知道她現在會在哪裏,但我覺得應該不難打聽得到,畢竟那可是個我見猶憐的大美人兒呢。”
行遠並不在意那女子到底是美還是丑,只是點頭道:“那就往前走走、打聽打聽看看吧。前面那地方,好像是叫什麼城來着?”
他又回憶道:“二師兄曾跟我講過,那座城內有很多花枝招展的女施主。”
……花枝招展?這是什麼形容?
世安真是服了,那桃花眼肯定去的不是什麼正經地方!
說走就走,二人又動用了妖力和法力,腳程一下被縮短了不少。
約摸半柱香后,只見前方那白色的城門上,有着明晃晃的三個黑色大字:白牧城。
那三個字看起來風格完全不同,“白”字像是一隻兔子,“牧”字倒是很正經,一看就不是同一個人寫的。那個“城”字,則像是前面兩個人分別寫就,倒也蠻奇特的。
世安離老遠就瞧見那城內的天空之上,似乎隱約有些妖氣飄散,此時湊得近了,更覺得城內妖氣愈發多了,便奇道:“難道這白牧城竟是座妖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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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賢:你們才剛走,就想我了嗎?
世安:嗯,我想錘爆你的狗頭。
行遠:……世安慎言,我們快走吧。
行賢:師弟,你不愛我了嗎?師弟?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