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心

私心

盛德帝表態之後,眾朝臣都默了默,整個事情因為席勤的一人之力而變成到最後這個樣子,實在是眾官員沒有想到的。

說實話,雖然席勤話里話外說的冠冕堂皇,但滿滿的都是自己的小心思,成功的把大理寺和自己全摘了出去,其中透露出來的兩個意思更是誇大了數倍,跟喊口號沒有什麼分別,但是聖上就是採納了。不過這也無可厚非,誰讓席勤抓住了盛德帝的軟肋。

席勤表達出來的意思有二:

一是,京中有些底子的商戶追求一家獨大,喜歡打壓小商戶,看到新興起的還會上非常手段,這樣的情況影響了賦稅收入。

二是經歷過非法手段打壓的商鋪,上狀紙狀告但是京城之中無人受理,這樣的情況說明京中官員少有為百姓發聲,這是官員隊伍之中的失敗。

其一是講此次事件的背景,直接說這情況會影響朝廷賦稅收入,在陳朝,商戶的賦稅遠比農戶要高的多,雖然並不到苛稅的程度,也差不離了。要說這個能抓住盛德帝的心思是肯定的,十年前的浩劫朝廷損失慘重,也是近兩年來陳朝上下才鬆了一口氣,但是緊接着西蒙又出事,所以現在國庫空虛,聖上近來為這事兒頗為煩惱,此事聽見銀子自然好說話。

其二是說明大理寺做法的合理性,就差直接說京城商戶一家獨大背後有朝中官員主使了,自古國君以民為本,聽見這樣的話,盛德帝能開懷才怪,尤其京城是為國都,這事兒還發生在自己眼前頭,盛德帝的面子可下不來,自然是要表明態度。

其實還有其三的,但是因為席勤說的實在是隱晦,整個大殿之上又少有知道這事兒的人,所以根本沒有人聽出,那就是他現在偏幫的這鋪子與席瑜有關。席勤自然是故意這麼說的,就算自己內心不喜,但那到底是自己的骨血,情感上自然是不一樣的,尤其和那些無關緊要的人比起來。

總之,席勤專門強調的這兩點都戳了盛德帝的肺泡,尤其席勤說士農工商,商為下品求助無門,這大大的讓自詡為千古聖君的盛德帝心情大打折扣,沒有哪一個人喜歡聽到這些,一個臣子說本沒有什麼,但要是百姓們都這樣想可就不好了,在加上之後的私心,所以這樣一來盛德帝的吩咐也就理所當然。

朝中百官與聖德帝相處甚多,除了幾個頂迂腐的,哪個不清楚盛德帝的心情?所以此時無一敢出來勸告,就怕惹火燒身。

就是當今太子秦宣此時雖然怒火中燒,卻也只能忍着。

說起這件事情來太子也是惱恨,詹京城百官誰不知道士朝現在與他走得近,因着這層關係,京城之中都賣詹家一些面子,他指望詹家能為他提供銀錢支持,所以一直比較放縱,可以說詹家生意在秦宣看來就是自個兒未來的錢莊,沒想到現在席勤竟然直接把美夢給他戳破了。

說起來這事兒也是湊巧了,本來要是太子先開口說這些事兒,席勤再說,效果也不會是現在這樣,起碼會更和緩一些,畢竟盛德帝對太子抱有厚望,身為陳朝儲君,盛德帝是希望太子爺能獨當一面,起碼在自己還在的時候能幫上他一些。

但是太子卻不能開口,說來也是趕巧了,他手邊的人竟然連續出事,昨日晚上他剛向盛德帝求了恩典說要派陳家大少陳宇柒前去歸零山剿匪,他能說出的理由並不能讓盛德帝信服,但是最後他還是憑藉立軍令狀讓盛德帝鬆口。

雖然已經應下此事,但是盛德帝今日對太子可也沒有好臉色,其實剿匪為民本是好事兒,但是太子選擇的這個時間點卻非常的不妥,西蒙邊防戰事尚不明朗,太子竟然鬧着要去剿匪,並且非常的堅持,這讓盛德帝覺得太子急功近利。

這樣的情況下,太子自然不能多開口,畢竟惹盛德帝不高興得不償失。但是昨日京城張貼的蓋有大理寺官印的證詞鬧得實在有些大,春芳閣的盈利頗豐,太子自然不想捨棄,而且他想給席勤顏色瞧瞧,所以他下令讓手下人在朝堂上提了這些事兒,自己躲在後面深藏功與名。

只是沒想到席勤經驗一點面子都不給,所有這一切都因為他的一席話而大打折扣,最後甚至還惹上了一身腥,尤其他還專門提了胭脂鋪子,這不是報復是什麼?

一直到下朝太子都還處在憤恨之中,席家?!

下朝之後被單獨留下的席勤卻老神在在地站在大殿上等着皇帝問話,皇帝猶豫了好久都沒有開口,席勤只做不知。

“那名曰‘明月齋’的鋪子與席瑜有些關係?”最後是盛德帝敗下陣來。

“是,在朝堂之上說話,臣自然是不敢扯謊,期君之罪臣可擔待不起,”席勤畢恭畢敬,態度可以說是非常端正。

“唉,你,罷了,下去吧,”盛德帝看席勤的樣子就知道自己是問不出所以然了。

“臣告退,”席勤行禮以後退出了大殿。

“皇上,為什麼不多問問?”席勤的身影消失在殿外,身邊的魏公公問道,他自幼跟在聖上身邊,知道聖上的所有事情,包括席瑜之事。

“看他樣子就知道這小子不想多說,他說是就是吧,能說這一句也是不容易了,”盛德帝苦笑了一下,出了上一次請命讓阿瑜去西蒙邊防,席勤從來沒有在他面前說過關於席瑜的事情。

所以,盛德帝並沒有生氣,主要是他初識席貴妃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席勤是個什麼性格,當初他說要把席貴妃接近宮中,席勤甚至要撩開袖子揍他,一點都不在乎他是九五至尊。這幾年雖然席勤的脾氣收斂了很多,但是骨子裏的桀驁哪能說沒有就沒有。

“說到底是我們做父母的對不住那個孩子,”盛德帝感嘆道。

魏公公眼觀鼻,口觀心,這話聖上敢說他們可不敢隨意附和。

“席勤席大人到底是把小主子養大成人,是當做親子養的,感情自然不同,這尋常說話總有一些把握不住情緒的時候,”魏公公試探着回道,在京城之中,再沒有人比他更會看盛德帝的眼色。

“就他,何止是尋常說話,心裏不定指定怎麼罵我呢,”盛德帝冷哼一聲。

“聖上,這……”魏公公有些詞窮。

“罷了,不說他,西蒙情況怎麼樣?”盛德帝問道。

“如今一切安好,席小公子驍勇善戰,為陳太傅重用,”魏公公趕緊稟報道,雖然那是遠在西蒙的事情,但是他們時常還是能接到密報,所以這些事情全都知道。

盛德帝點了點頭,顯然非常的欣慰,“擺駕,前期棲梧宮。”

林公公應了一聲,趕緊下去吩咐了。

‘棲梧宮’是席貴妃的宮殿,當初因為這個名字太后和皇后沒少作妖。棲梧,源自《詩經·大雅·卷阿》一篇‘鳳皇鳴矣,於彼高岡;梧桐生矣,於彼朝陽’意為鳳凰息於梧桐樹上,這鳳可不是人人都能稱的,皇后不發飆才怪。

不過這些說辭都被盛德帝駁回了,道是宮中宮殿名有‘乾坤’之分,皇帝為乾,皇後為坤,已經符合禮制,其他宮殿不用過分解讀,不過是個代號,然後現在看到的就是結果。

早朝發生的事情,沐彥卿這邊很快就得知了,結果不算差,比他們想像中的要好很多。

“還是你的主意好,只是如此一來,席大人得罪的人就多了,”薛朗沉吟,表弟的腦子轉的向來快,昨日想到這種可能的時候趕快與席大人通了氣,定下了這麼個對策,計是好計策,但是席大人那邊得罪的人可不少,尤其太子那邊算是得罪了徹底。

“無礙,席大人不會在乎這些,不過表哥倒是提醒了我,我應該給西蒙去個信兒,讓阿瑜好好表現表現,爭取立個大功,這權力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才不會任人宰割,”沐彥卿笑着調侃,其實他也不是完全說笑,得罪太子席伯父確實不會發那個在心上,而且阿瑜確實得儘快出頭才行。

“總之現在的情況與我們有利,接下來的事情就交於我,你只管安心備考,”薛朗笑着說道。

“兄長說的極是,那接下來就麻煩兄長了,”沐彥卿湊趣兒。

接下來事情解決的遠比想像中輕鬆,聖上親自開口要徹查此事,這比什麼人說話都好使,所以明月齋名聲恢復的還不錯,已經有不少人打聽他們什麼時候重新開張了。與之相對,春芳閣卻是元氣大傷。

京城府尹徹查此事的消息放出之後,又有很多曾經被春芳閣打壓的商戶狀告,不過因為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京城府尹自然不會因為他們的一面之詞就對詹家做什麼。不過就算是這樣,詹家的生意還是受到了不小的影響。

這種情況之下,春芳閣召回了之前售出的所有有質量問題的胭脂,此舉算是承認了自己胭脂有問題,不過他們提出雙倍賠償,已經受到影響的顧客免費請大夫治療,快刀斬亂麻,算是在最短的時間內的解決了此事。

不過該有的影響還在繼續。

“春芳閣最近比較低調,因為上次的事情,生意並不很好,不過他們的動作還算是快,”薛朗飲了口茶。

沐彥卿點了點頭,“詹家還是有聰明人的,要是死抓住那事兒不放,恐怕現在春芳閣早已傷筋動骨,依照詹家的家底,等過一段時間就能慢慢恢復了。”

沐彥卿語氣淡淡的,經商就是這樣,只要能熬過去就能海闊天空,畢竟人總是在不斷遺忘的,不過這一段也盡夠他們賠了。

今日天氣不錯,沐彥卿,薛朗和郭嘉三兄弟好容易聚到一塊,薛氏為了讓他們哥兒仨好好說話,就把他們的膳食擺在了博彥院,所以此時席上就只有他們三個,說話也非常的隨意。

“你以為十六歲就能出來做生意這麼容易?詹家嫡出庶出一共十幾位少爺,最後僅有詹士朝和詹士齊兩名出類拔萃的進了自家產業管事兒,而詹士朝作為詹家下一任掌舵人,手中沒有兩把刷子,怎麼鎮的住這麼多的魑魅魍魎?”薛朗說道。

沐彥卿點點頭,“那這麼說來,這人要好好提防了。”一般這樣天之驕子出身的人是不容許自己失敗的,詹士朝其人雖然出生商戶卻自帶矜貴,要是輸在與自己同等地位的人手中尚且好說,現在明面上他可是折在了自家表哥手裏,薛家和詹家可是差着檔次的。

“嗯,沒事兒,就算要出手,也不會是在最近,太扎眼,”薛朗心中有數。

“還是得注意着些,”沐彥卿開口。

郭嘉隨意的點點頭,轉而說起其他的事情,“嘉兄想的那個法子還不錯,試用者的反應也都很好,之後明月齋三間鋪子都會開始售賣,因為是新品,所以剛開始的時候事情不會少,嘉兄能否幫個忙在鋪子裏坐鎮幾日?”

“我?”郭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沒有絲毫經驗。

“就只是坐鎮,怕出現突發情況,沒有人比嘉兄更了解這個方子了,”薛朗點了點頭。

“表哥去看看也可,最近長公主府不是沒事兒?表哥權當散心,”沐彥卿也跟着勸,之前這段時間,郭嘉表兄一直窩在長公主府,最近駙馬爺的情況穩定了很多,所以郭嘉算是閑下來了,也沒有去回春堂。

“我看你們二人就是在忽悠我,”看他們兩個一個鼻孔出氣兒,郭嘉氣笑了。

“不說我還忘了,這面膏產出的利潤,嘉兄可是佔一部分的,”薛朗笑着說道,“所以怎麼說?”

“自然沒問題,這有銀子不賺不是傻子嗎?”郭嘉笑着舉起酒杯,跟薛朗碰了碰。

沐彥卿情緒也很不錯。

“主子,孟先生請您走一趟,”外面傳來青睢的聲音。

沐彥卿詫異了一些,先生平常很佛系的,計算是有事情也是等他過去之後再說,像這樣來請他的情況,肯定就是有急事,沐彥卿從善如流的站起身,“兩位兄長接着敘舊,我先行一步。”

薛朗和郭嘉擺了擺手,示意他快去。

沐彥卿進了孟府,直接進了書房,孟伯泀正等着他。

“先生,您叫學生?”沐彥卿行禮。

“太子牽頭去歸零山剿匪,此次事情牽扯到師門中人,你跟着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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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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