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脅

威脅

沐彥卿這邊很快就做出了決定,第二日去陳府走一遭,雖然這件事情不能明說,但總要把自己的態度表達清楚。

說起這個,就算是自詡脾氣不錯的沐彥卿也有些煩悶,這件事情從始至終可以說跟他沒有半分干係,他頂多算是個受害人,身為受害人卻要承擔這麼多的責任甚至還影響到自己的生活,實在讓人煩悶,爛桃花果然要不得。

當時的沐彥卿並沒有意識到更麻煩的還在後頭,就在他回到博彥院不久,甚至還沒有沉睡過去,沐府的大門再次被敲開。

青睢過來的稟報的時候,沐彥卿已經變成了行走的低氣壓,這次的動靜着實不小,整個沐家都亮起了燈。

“先去告知爹娘,這件事我來處理,讓他們先去休息。”沐彥卿吩咐。

管家聽令匆匆地去了正院,一行人到大門口處才知道孟府那邊也受到了影響,青山親自過來詢問發生了何事。

沐彥卿看了一眼時隔不到兩個時辰再次站在自己面前的公主府管家,轉頭低聲詢問青山:“驚擾到了先生?”

雖然孟先生一直強調自己無事,但沐彥卿還是和席瑜通氣,讓之給孟先生請來了太醫,不過先生的睡眠質量還是沒有明顯的提高,所以這段時間一到晚間孟府那邊就特別注意,唯恐擾了先生。公主府之前一次登門,沐彥卿就擔心影響了先生,索性孟府那邊一直沒有亮燈,沒想到中間才隔了多長時間,就把青山引來了。

“先生醒了,專門派我來看看公子這邊遇到了何事,”青山苦笑道,晚膳后先生用了太醫開的藥劑,因其中添加了些許安神的成分,晚膳后沒多久先生就歇下了。之前沐府這邊動靜不小,但到底沒有擾了先生清凈,誰知道這才沒多久又起了另一波動靜,這次不如上次幸運,先生房裏直接點了燈。

沐彥卿的眼神黑漆如墨,直接染上了不悅,他剛剛還說不喜歡自己的私事打擾到身邊人,現在就又明目張胆闖上門來,到底是為哪般?

“嗯,你先回吧,告訴先生這邊的事情我會儘快處理掉,讓他老人家不要擔心,就算沒有睡意也不能就此起身,讓他老人家老老實實的在榻上獃著。”人老了老了就算是尋常再通透也會有任性的時候,先生的任性就在於他老人家睡不着的時候就會立刻起身,要不就走哪兒溜達,要不就是去書房看書,老小孩老小孩就得時常有人看着才行。

“好,要是有事公子記得說一聲,”青山應道,倒不是說他不想留下幫忙,主要是眼前這種局面沐少爺完全有能力應對,府上這些人還能怕幾個外來者不成?更重要的是青山已經看出他們明顯有事相商,他在這不方便。

看着青山離開,沐彥卿才把眼光轉向公主府管家,距離上一次見面中間滿打滿算隔了一個多時辰,管家卻狼狽了許多,神色也說不上好,一看就是中間發生了什麼事。

“我剛剛應該和管家說的十分清楚,所以再次登門所為何事?”沐彥卿站在門口,絲毫沒有請他們進府的意願,雖然此時處於宵禁時段,但沐彥卿沒有絲毫擔心,公主府的人既然能兩次在宵禁時間段到他沐府拜訪,他頂多算是被人驚擾不得不起來待客的主人家,,就算是京城府軍現在趕到他也有充分的推脫理由。

總之一句話,對方如此囂張都沒有詫異,他一個遵紀守法的良民有什麼可擔心的。

“沐少爺,某也是聽命行事,再次登門實屬不得已,”管家訕笑,上次他離開之時就已經感受到了主人家的不歡迎,再次登門迎接他的自然是主人家放在表面上的不喜,因為料到了多疑更心虛,這樣想着,管家趕緊示意身邊人動作。

沐彥卿抬眼,伸手接過對方遞過來的信封。

信是長公主殿下專門寫給他的,長公主的字與一般女子不同,字跡瘦削,蒼勁有力,如若不是上面署了名字,沐彥卿一眼看去絕不認為這是女子寫出來的,但事實如此。

上面的內容就更有趣了,沐彥卿低頭看了許久,,一字一詞組合起來,反覆琢磨,終於弄清楚了上面的意思,再抬頭眼眶一片通紅。

沐彥卿如此反常,別說是跟在他身後的青睢,就是公主府管家也嚇了一跳,他和沐彥卿今日算是第一次正式見面,要說有多了解是不可能的,但是通過之前的談話他能判斷出眼前這個年輕人絕非池中物,身為公主府的管家,這點眼力他還是有的。

按理說像沐彥卿這樣少年得志的年輕人,意氣風發,揮斥方遒都是正常的,就像他之前與他說話的時候帶着傲氣和強硬,也是他這個年紀獨有的表現,管家倒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好,這個世道上只要你有底氣就什麼都不用擔心,很顯然沐彥卿有這個底氣。

長公主信上寫的是什麼,管家並不清楚,不過聯想到長公主寫這封信的緣由和當時的表情,他直覺信上所說之事應當是眼前這個年輕人的軟肋。想到這裏管家面上帶了一些同情,雖說這個年輕人不錯,但是和長公主對上他根本了無勝算,別人不清楚管家可是在長公主身邊跟了幾十年,可以說對長駙馬長公主夫婦很是了解,長公主的智慧和想法,一般人根本比不上。

多少年了,現在能讓長公主主動出手對付的人已經少之又少,這幾年長公主深居簡出,對世道之事不再過問,倒是讓不少人忽略了長公主曾經的作為。包括眼前的年輕人,既沒有經歷過找公主呼風喚雨的時代,又沒有見識過長公主的手段,落在長公主手中應該連渣都剩不下。

想到這裏,管家面上帶上了些興奮,眼前這個年輕人足夠優秀,如果能被長公主收服,他們公主府還能在輝煌五十年不止。

管家內心戲豐富,沐彥卿一概不知,不過送來這樣的信還指望他能有多好的脾氣,簡直是異想天開。

“呵——”沐彥卿發出一個氣聲,神色非常不好看,眉眼間的攝人氣勢也已經變成了濃烈的諷刺,“果然,僕人隨主子,現今看來你們看不清現在的局勢倒也不能怪你們,誰讓連你們的主子都還沉浸在昔日的光輝。”

沐彥卿說完,徹底失去了與他們浪費口舌的心情,直接轉身往回院,只留下了“關門,送客”四個字。

公主府管家直接被關在了沐府大門外頭,他何時受過這樣的冷待,就是之前他也是客客氣氣被請出沐府的,不過他倒沒有生氣,年輕人有血性很正常,,等真正的四方碰壁就知道該怎麼做了,如若是沐彥卿看到信的當下就認錯求情,反倒讓他看不起。

因此,公主府管家也沒有生氣,直接帶人啟程回府。

“主子?”沐府內,青睢跟在自己主子後面,關切的詢問,到現在他還不知道信上到底寫了什麼能惹主子如此失態。

“長公主知道了蔚山王遇刺一事與我有關,”沐彥卿解釋了一句,把自己手中的信遞了過去。

這件事情被長公主抓住把柄是沐彥卿沒有想到的,不過這世上從來就沒有天衣無縫之事,只要你做了,總會留下蛛絲馬跡,沐彥卿並不關心長公主是怎麼知道的,他現在只關心此事怎麼才能解決。

“這,這,長公主也太過分了點,”青睢一目十行的讀了信上的內容,驚呼出聲。

竟然想用這事來威脅自家主子退親,然後心甘情願的為佳寧郡主當牛做馬,她以為自家主子是貓不成,因為一個把柄讓人抓住就讓往東不敢往西。

“你以為年輕時候能夠叱吒戰場的長公主只是武將不成?”能以女子之身叱詫戰場,這本身就是一個奇迹,沒點心計之人怎可能做到這樣。就像現在,蔚山王一事長公主府不知已經知道多久了,但一直沒有提及,沐彥卿相信如若不是發生了.讓長公主非這樣做不可的理由,長公主不會趟這趟渾水。

沐彥卿繼續往前走,按理說蔚山王乃至整個蔚山現在都已經被定罪,就算現在查出他與蔚山王被刺殺有關係也沒大礙,這是淺顯的道理,也就是說只有不通政事的人才會這樣想。

他參與刺殺蔚山王,更多的是為一己之私,不管後面查出蔚山王再多的罪證,都擺脫不了這個事實,更重要的是這件事直接昭示了沐彥卿所掌握的勢力,雖然說當時他打了個時間差,蔚山王身邊其實並沒有跟着多少人,但是外人可不會這個想,更多的只會陰謀論。

現在王座上的皇帝可不是大度之人,一旦此事暴露,猜疑、憤怒就會伴隨着他,在草堂上,一旦你得不到君主的信任,前途就算是完了。這句話其實也不該這樣說,應該說不論是誰處在盛德帝這個位子上都會是這樣的想法,沒有人一個上位者會允許自己治下存在一個神秘勢力,萬一哪一天矛頭指向自己怎麼辦。

也就是說不論當權者是誰,此事一旦暴露,沐彥卿的仕途十之八|九都會受到影響。

作為沐家嫡長子,沐彥卿身上肩負着振興沐家的重擔,只看這兩年他的所作所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有野心的,不然不會這麼賣力,就算是在江南李京堯的地界,也不忘增加自己的實績。

大概也是因為如此,長公主才會想到拿仕途來威脅他,明晃晃的問還要不要前途,想到這裏,沐彥卿嗤笑一聲,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兩件大事什麼時候輪到被人做主了?他要去陳姝,他也要走更遠的路,兩者從來都不該衝突,許久不在京城,自己恐怕還真的被別人當場病貓對待了。

在沐彥卿看來這就是一場鬧劇,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秦佳寧又做了什麼事,不然公主府不會在這麼快的時間內兩次來到沐府,第一次的態度還算好,第二次的態度可謂強硬,如果第一次是因為秦佳寧生病,那第二次恐怕真的如他所說,秦佳寧把刀架在脖子上了。

這種感覺,很不好。

“請阿瑜來一趟吧,”走進書房,沐彥卿坐在太師椅上低聲吩咐青睢,說起來這是他的事情,本來應該他親走一趟去尋阿瑜才是,但他現在真的沒有精力。

這件事情倒不是說不能解決,但要想徹底解決卻很難,沐彥卿說的不是蔚山王一事,而是有關他手裏那些暗衛,除了藏在暗處的,就他所知明面上也有許多人知道他手中有能人使喚,這幾年在江南他已經足夠小心,不過還是暴露了一些勢力出來的。

沐彥卿雖沒有明確和席瑜說過此事,但也從來沒有對他隱瞞,不然當初他不會專門派人去西蒙邊防協助他,不過還是要明確表個態就是了。

更重要的是現在他沒有空閑去管這些有的沒的,但不管又不行,稍有不慎還可能影響到他的婚事,所以最好的辦法自然是找個苦力給他解決了,雖說阿瑜最近這段時間忙,不過誰讓他這邊的事情更緊急一些,關乎一生的幸福。

坑自家兄弟沐彥卿向來是專業的。

很顯然,席瑜也很看重這個事情,接到消息之後,他甚至都沒有等宵禁開就來了,看他裝扮就知道是秘密過來的。

“怎麼?被威脅住了?”席瑜推開門就看見坐在太師椅上的沐彥卿,和以往相比沐彥卿今日的情緒要低落很多,現在外面的天還泛着藍光,整個書房是一片漆黑,如若不是因為他打開門給屋內帶來了光亮,他根本看不見哪兒還坐着一個人。

“是啊,被威脅住了,”沐彥卿低聲笑道,一夜沒睡讓他的嗓子微微有些啞,精神也肉眼可見的低沉。

沐彥卿這話倒也不是假意,其他不論,就他自己而言,除掉蔚山王大概是他來到陳朝之後做的最大膽的一個決定,人人都道他冷靜自持,只有他自己知道,之後他給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設才真正的接受了這件事。

事後他再想起這件事更多的是不真實和后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當時哪來這麼大的勇氣,畢竟萬一此事中間出了什麼差錯,不僅僅是他,包括父親母親在內都會受到牽連。此時舊事重提,蔚山王一派已經被連窩端,根本就沒有人會找他尋仇,相比當時其實他的心情該放鬆許多的,但沒有,究其原因很可能是他對這件事情本身就有反應。

席瑜深深看了一眼沐彥卿,他們自小一起長大,說話時的真心假意還是分得清的,沐彥卿現在的情緒包括表情都在告訴他,他說的這句話是真心的。

“這件事要不要我來處理?最近這段時間你應該很忙吧?”席瑜坐到旁邊的椅子上溫聲說道。

“那就謝過師兄了,”沐彥卿答話,聲音中還帶着難以忽視的喜悅。

席瑜皺眉,看了一眼自己搭在扶手上的手臂,又抬頭看了一眼表情和剛剛沒有什麼分別的沐彥卿,總覺得自己被坑了是怎麼回事兒?

“專門打的這個主意?”席瑜也不生氣,挑眉問道。

“是啊,思來想去我確實沒有空閑,只能把這件事情託付給師兄,”沐彥卿今日很是乖巧,一口一個師兄都不帶心虛的,今日他是把十多年的師兄份兒都喊回來了。

“行吧,就當給你置辦新婚大禮了,”席瑜沒有拒絕。

“謝了,”沐彥卿說道,倒不是他想把這件事情完全壓在席瑜身上,主要是以現在的情形來看,席瑜出手遠比他出手要有效率,長公主既然能夠給他送來那樣的信件,就證明一定會派人監視沐府,他這邊只能以不變應萬變。

席瑜勾唇笑了笑。

“你那邊如何?”沐彥卿問話。

席瑜抬眼,“還好,這兩日會改回秦姓。”

席瑜語氣隨意,並沒有太多驚喜,在外人看來這應該是他盼望已久的事情,畢竟恢復了本姓就證明皇家已經接受了他的身份,以後不論做什麼都名正言順,但親近他的人都知道,如果可以他並不想讓這份榮譽加身。

因為理解,所以此時沐彥卿說不出什麼祝福的話,“嗯。”

“其他事情你都不用管,只要安心籌備你的親事,到時候我來做你的賓相?”席瑜笑着說道,他是真心為沐彥卿感到高興。

“正合我意,”沐彥卿笑着答話,席瑜的身份在那擺着,大舅哥那邊肯定會給幾個面子,自己也能少受些罪。

“要是讓大統領知道你的小心思,到時候恐怕會把弟妹居在家中不讓你接走,”席瑜揶揄道,他其實是有些感慨的,在他心中彥卿並不是一個兒女情長之人,誠然他很重情義,不管是對伯父伯母,先生還是他,在彥卿心中都佔有很大的分量,雖然他從不提起,但日常來都能感受得出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誰對你真好,誰對你有所圖,只要用心看一目了然。但這並不意味着彥卿就是一個溫和的人,可以包容所有人的靠近,相反,凡是與彥卿有過來往的人都知道他其實很難接近,細數他身邊親近之人要不就是至少跟他一起長大,要不就是很長一段時間內都與他來往頻繁,簡言之這是一個慢熱的人。

但是近兩年彥卿真的改變了許多,重情的特製依舊,就是坑這些親近之人的套路都與往常一樣,但還是有什麼東西在悄然之間已經發生了變化,不知從何時起他不再掩飾自己對這門親事的滿意,他的言語,他的表情都在昭示着這一點。

作為朋友,席瑜為他高興。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席瑜匆匆離去,他本就是掐着早朝前的這段時間趕來的,走的時候還要避開眾人,所以不能繼續耽擱下去了。

因為席瑜應下了此事,所以之後沐彥卿真的就心安理得當起了甩手掌柜。第二日,他按照自己之前已經定下的行程去陳府拜訪,雖然沒有見到自己想見之人,不過倒是把事情和大舅哥解釋了下。

然後自然是被訓了一頓,五年前,沐彥卿才多大,這麼年輕就敢做這樣的事情,他這個做兄長自然要好好說道說道。

沐彥卿,自然是大舅哥說什麼就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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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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