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你的心
俗話說得好,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不用請師傅。因此當布魯斯再次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又在一個晚上出現在了橘貓身上的時候,已經沒有了第一次的驚慌:
首先,羅賓們已經知道他將要去往哪裏了,因此就算他沒有辦法通過電子設備和蝙蝠洞取得聯繫,他們也知道應該去哪裏找蝙蝠俠;其次,為了應對他的意識會和橘貓連通的這件怪事,黑暗正義聯盟的創始人之一紮塔娜已經在趕回地球的路上了,不日即將抵達,畢竟他是蝙蝠俠,有一整座哥譚市要守護,而且身為正義聯盟的顧問也不能常常以“變成貓了”這種理由缺席會議;第三,迪克已經接過了蝙蝠俠的披風,在他最近狀況頻出的時候代理蝙蝠俠,至少他可以省點心;最後,面前的這個妙鮮包真香。
——當然是對於貓咪而言。
正當他一頭扎進飯盆里,津津有味地啃着妙鮮包的時候,菲奧娜拎着一堆東西進來了。她邊拆包裝邊興沖沖地對橘貓布魯斯說:
“大橘,我給你買了個貓爬架,店家信誓旦旦地說它能承受得住你的體重!等我給你裝起來,你就可以天天爬上爬下鍛煉身體啦,開心嗎?”
布魯斯:不開心。但是還是要裝作開心。這個負心的世界。
他現在基本上已經摸清楚了規律,當他來到橘貓身體裏的時候,只要吃飽了睡足了就可以回到自己的身體裏;但是當他身為人類的時候,到底要滿足怎樣的條件才能變成貓就不得而知了,目前為止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他變貓的時間都是在晚上,而且完全隨機。
這就讓蝙蝠俠很焦慮了,畢竟一個能在自己家裏和養子家裏裝監控攝像頭、恨不得把所有的情報都了解個透徹的人,是絕對不能容忍“隨機”這種東西出現的。因此次日他一變回了人,就以布魯西寶貝的身份去菲奧娜的店裏踩了點。
當他白天去到菲奧娜店裏的時候,菲奧娜正在整理花束。說句大實話,把花店開在哥譚可真是個下下策,畢竟在這座充斥着暴力、犯罪和混亂的城市裏,能有閑心買花並欣賞的人實在太少了,可是從另一層意義上來看——
正是因為這樣的人少,所以當一家門口掛着精緻的雕花銅牌、櫥窗里擺滿了各種各樣或艷麗或淡雅的花束、幽幽的香氣從店鋪里傳出來的花店出現的時候,帶給他人內心的正面情緒反而會多起來,會讓人有種“這裏還沒那麼糟”的苦中作樂式的希望。
如果不用物理意義上的盈利來衡量這家花店的價值,而是從精神意義上的振奮和幫扶來看的話,把花店開在這裏又是極為有利的。對一個需要他人的振奮和感激、需要自身的善行來提升通靈能力的人來說尤其如此。
菲奧娜還在埋首於紅玫瑰和滿天星之間呢,就聽見風鈴一聲響,那種微妙的感覺又再度襲來了。她一抬頭,就看見布魯斯站在那裏,對她露出個相當公式化、卻又因為他那張臉給予的加成而格外動人的笑容來:
“還記得我嗎,小姐?”
“記得,我做成的第一筆生意呢,拜先生的開門紅所賜,最近生意相當好。”菲奧娜對他笑了笑:
“請問韋恩先生需要買點什麼?”
她這幾天補蝙蝠俠的相關新聞資料的時候自然順便也難以避免地看到了許多關於這人的新聞。和蝙蝠俠常年佔據阿卡姆相關新聞第一行還有經常出現在警情報道上的情況不一樣,布魯斯·韋恩這個名字,似乎天生就鍍過金,又在脂粉堆里打了不止一個滾,凡是他的名字出現的地方,必然有豪車美人相伴,哪怕用方塊鉛字印刷出來,都要帶着一股靡靡的風。
但是菲奧娜卻總是覺得有哪裏很是違和,但是她現在能力尚淺,光用靈擺和水晶球的話什麼都看不出來,只能隱隱約約地得出這麼個結論:
這個人絕對不像雜誌、新聞和八卦留言中的那個樣子。
而且就算菲奧娜記住了他的臉,也沒啥別的反應。她是真的對美醜沒有任何更深一層的愛憎概念,因為她用來觀察世界的,除了字面意義上的“眼”之外,還有另一種更加微妙的“眼外之眼”。通常情況下她依賴後者的時候多一點,畢竟眼睛也是感官的一種,而感官是可能會欺騙人的,很多犯罪分子平常不也打扮得像個好人嗎?因此眼外之眼在這時候就很有必要了。
換而言之,就是她能分得出誰長成什麼樣子,也能記得住誰是誰,也知道怎樣的人才算得上英俊美麗——從昨天陪着達米安來買花的那個年輕人,到今天這個二度踏入她花店的、年長一些的男人,都算得上英俊帥氣、倜儻不凡,可是她就是不在意,畢竟她看到的是更加深層一點的東西。
之前布魯斯來買花的時候她正忙着對付貓呢,抓貓的時候可不需要這些玄妙的神秘學,能抓到就行,因此她也就沒用眼外之眼來觀察這人。不過今天,在某種微妙的感覺的推波助瀾下,她第一次開始認真打量起面前的這個人來了,但是她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這個不對勁可不是“我今天早晨起床的時候穿錯了左右腳拖鞋”的那種小打小鬧,而是“天啦我今天早晨一起來發現我變性了”的那種晴天霹靂:
這是個好人。
還是個相當有自控力的、掌控欲極為強烈、又有着絕對正義感的人。
菲奧娜真想把山羊頭骨和鏡子拉過來,點起蠟燭再好好看看,畢竟貨不對板有時候帶來的不知是尷尬,還有驚嚇。
眼下她這一問可把布魯斯給問住了。畢竟她的年齡擺在那裏,哥譚寶貝雖然擅長調情和約會,但是對待她的時候絕不能像對待名媛超模們一樣約出去——否則下一秒他的花邊新聞上就要多一條取向異常了;又不能從送東西開始,畢竟兩人真的不熟,以往種種無往不利的追求女性的方法在她這裏竟然全都吃了癟。
他目光四下一掃,便在凌亂的書本和廣告宣發冊還有外賣單下看見了菲奧娜隨手壓在下面的某樣東西:
一副塔羅牌。
他決定從這裏開啟話題,畢竟通靈師對此肯定有所了解,按常理來說,當兩人開始對話的時候,如果一方對此了解頗少,而另一方了解很深,那麼後者就會主動佔據談話的主動地位,不知不覺中就會透露出很多信息來,而這正是他所需要的:
“你這裏還有占卜業務嗎?”
“是的,可是恕我直言,您並不需要這個。”菲奧娜終於整理好了手上花束的造型,把這捧鮮紅的花放在了身前的造型台上,甜美馥郁的玫瑰香味便幽幽地傳了出來。
市面上售賣的大部分玫瑰都是月季和玫瑰的雜交品種,畢竟玫瑰雖然好吃好看又香,但是花瓣細碎,美觀程度也隨之大打折扣,而且還極易招蟲,因此現在市面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玫瑰都是經過雜交之後的改良品種。經改良之後,雖然玫瑰特有的那種甜香打了折扣,可是花瓣便可以變得更大,兼具了清香和美觀的雜交品種便更受歡迎了,也只有這家古怪的花店裏才會擺上賣相不好的純種玫瑰。
她隔着那束玫瑰抬起眼。當那雙灰色的眼睛溫柔又熨帖地看着人的時候,足以讓人放下戒備,就算是戒心十足的蝙蝠俠也會不由自主地放鬆下來,想聽聽她到底要說什麼:
“塔羅只是一種工具,並不能給出任何幫助,很多情況下都是心懷疑慮的人使用的。我們用它來除去心中的疑慮,為未來指明方向,但是即使有了它的幫助,大部分情況下人們還是要依靠自己的力量脫離困境的。”
“可是你心中無掛礙,無疑慮,無恐怖,根本就不需要指路明燈——因為你自己就是明燈。”
“你信念堅定,意志堅強,心懷光明,沒有什麼能傷害到你。”
布魯斯一瞬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他那被無數八卦時報讚譽過“吐露愛語像念誦詩歌一樣優美的、薔薇色的嘴唇”眼下就像是被加強版的強力黏合膠水粘在了一起似的,愣是讓菲奧娜把他給從裏到外地誇了個遍,還差點就當場把他花花公子的偽裝外衣給扒下來了,真是險之又險。
她伸出手去,將手隔空按在了布魯斯胸口的位置,保持在了一個相當拘禮、不過分親密的距離上:
“如果你真的需要的話,我給你一個真誠的祝福吧。”
布魯斯凝視着她的眼睛,低聲問道:“你要祝禱什麼呢,小姐,以你的銀手保護我的靈魂么?”
他壓低聲音的時候,那股來自骨子裏的壓抑、掙扎和強力的自我約束便明顯地能夠被感覺到了,對菲奧娜這樣感覺靈敏的人來說尤為明顯,她第一次體會到了所謂“在布魯西寶貝的身邊簡直喘不過氣來”是什麼感受,然而和那些名媛淑女們的感受卻是完全兩碼事。
“你永遠不會遭遇這種困境的,先生。”菲奧娜深吸了口氣,將手落在了他的胸口,明明隔着好幾層衣服,可是一瞬間布魯斯甚至都能感覺到那雙手上溫暖的、卻又莫名炙熱的溫度:
“願你自始至終,都能夠像今天這樣跟隨着自己的心走,胸懷正義,一往無前。”
——當晚布魯斯在韋恩莊園的晚飯期間,艱難地控制住了自己,不要在黑貓阿爾弗雷德的飯盆前停下腳步,並遵從自己內心的慾望一頭扎進去。
——別說,還真是某種現實意義上的跟着心走,一往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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