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一板凳
不過就算被這兩件禮物給迎頭砸了個正着,也沒能改變菲奧娜想要趕緊回到班提瓦的想法,理由很簡單:
到了新的一季的通靈之戰的節目錄製時間了。甚至那邊的攝製工作早就開始了,她這次估計還是要加個塞進去。
上次沒能在比賽中一舉奪魁終究還是成了菲奧娜一個不大不小的心病,當得知新一季的報名開始之後,她立刻就要收拾包袱沖回俄羅斯,就算整個猛禽小隊和在之前的賭局裏輸了個天昏地暗的正義聯盟部分成員齊齊來勸也沒能把人給留下。
就在她認認真真收拾行李的這幾天裏,所有人都陷入了某個怪圈:
世代效忠韋恩家的老管家阿爾弗雷德用欲言又止恨鐵不成鋼的眼神注視着布魯斯;布魯斯在接受了這道目光之後便要反饋出去,搞得所有在瞭望塔里值班的人都能感受到某種類似於“拜託了朋友幫個忙吧”的氣息;正義聯盟和猛禽小隊雙雙出動然後全部鎩羽而歸,就把希冀的目光投向了蝙蝠家的小鳥們;然而不管是最大的、最熱心的大藍鳥還是從來都恨不得用鼻孔看人、所有的溫暖都留給了毛絨絨對待人類簡直就像秋風掃落葉一樣無情的達米安都婉拒了來自正義聯盟的求救。
只有紅羅賓實在受不了這個怪圈了,稍微透露了那麼一丁點的信息出來:
“別擔心朋友們,你們應該了解你們的夥伴的,她不是個對這點榮譽特別看重、甚至到非要不可的程度的人。”
正義聯盟&猛禽小隊:這個我們當然知道啊!可關鍵是眼下這兩人難道不是正濃情蜜意着嗎,還能有什麼事比安撫一下暴躁的老蝙蝠避免瞭望塔提前進入冰河時代更重要?!要是真的有的話那肯定是不太好的事情,我們豈不是更應該知道了?!
然而等到他們還想從紅羅賓這裏再打聽點什麼東西出來的時候,紅羅賓又把嘴給閉上了,閉得簡直比緊緊閉合的蚌殼都要緊,任誰來都沒辦法再打聽出半點情報來。
菲奧娜從韋恩莊園走的那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不冷不熱的溫度特別容易讓人產生某種自我質疑:
我去年的這個時候是穿着什麼過來的?簡直沒衣服穿!
不過菲奧娜沒衣服穿是因為她真的沒衣服穿了。這幾年來她的身量在飛速拔高,很快就從一個只是仰頭看蝙蝠俠的時候都會覺得有點脖子酸痛的小姑娘變成了標準的一米七起步的俄羅斯美人。尤其當她不言不語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裏看着你的時候,那種通靈師自帶的彷彿能夠看穿世間一切事情的目光都要把人的一腔熱血給凍個透。
扎塔娜來韋恩莊園幫菲奧娜收拾行李的時候,順便帶來了菲奧娜要的衣服。除去幾乎千篇一律的、跟聖彼得堡女巫協會的傢伙們一脈相承的黑色長袍長裙和風衣之外,她還帶來了那件菲奧娜自從以“忒彌斯”的身份出道以來就一直穿着用來掩飾身形的黑色帶兜帽的長斗篷。
這件斗篷已經有點舊了。邊緣上綉着的金色的藤蔓已經隱隱有了磨損的痕迹,黑色的布料也已經有了歷經時光的洗禮而沉澱下來的內斂的光華。然而菲奧娜卻一直都很看重它,就像是把它當成了什麼生命一樣貴重的東西一直都帶在身邊,這麼多年了也沒有換新的意思。
扎塔娜在一邊看着他們的小萵苣——或者說維京白女巫——認真地撫平每一件衣服的褶皺,再把它們認認真真地放進箱子裏,突然就有點好奇,便問道:
“菲奧什卡,這件斗篷對你來說是不是很重要?聽說你當年來哥譚的時候就帶着它……等下,不方便說的話就不用說了。”
“沒什麼不方便的。”菲奧娜最後把這件黑色的外套細細疊好,放在了所有的衣物最上方,合上了行李蓋子,對扎塔娜笑了笑:
“這是我母親的遺物,是她從巫師世界帶來的為數不多的東西之一了。”
扎塔娜突然就有點後悔自己問了這個問題了。然而菲奧娜的神色平靜得很,完全沒有被戳中了傷疤的那種難過的隱晦的情緒。她已經不是之前那個只是看到菲德麗絲的遺書都會眼眶泛紅的小姑娘了,常人需要在十幾年甚至幾十年裏才能練出的淡然面對生死的本事,她在這短短的數年中已然經歷過了生死輪轉,對這些東西都看得格外淡了。
她對扎塔娜笑了笑,道:
“沒事的,不用替我擔心。”
“我的父母都是英雄。他們為有意義的事生,為千千萬萬想要終止戰爭的人而死,而只要是善良的靈魂,就終會在只有死者才能去往的愛麗舍樂園重逢。”
扎塔娜已經隱隱有了個猜想,但是她沒敢直接說出來:
如果這樣的話,豈不是只有在極為重要的場合上,菲奧什卡才會穿這件斗篷?
她上一次去通靈之戰的時候,可沒有這麼鄭重其事、全副武裝,也就是說,這次前往俄羅斯,必然有什麼地方和上次去的時候不一樣了,她正是因為這個變化才格外看重這一次的比賽的。
和上次相比,除了菲奧娜已經成年了、還多了個男朋友之外,根本沒有什麼別的變化,也就是說——
她對這次比賽的莫名重視的原因肯定就出在這裏!
因為行程緊湊,也為了讓節目更有看點,所以這次菲奧娜進攝製組的時候直接空降到了她上次退出比賽的那個賽程,直接略過了海選初賽這些重重篩選。不少沒親眼見過她的實力的參賽者對節目組的這個決定頗有微詞,壓根就不覺得這個小姑娘會有什麼本事,甚至有人還在私下裏和自己的朋友討論過,說“看看這個走後門加塞進來的傢伙最後能走到哪一步”。
然後這幫從未親眼見過當年的萵苣女巫有多出色的傢伙們就被狠狠地打臉了。
不管是怎樣的案件,是隔空感知還是意外死亡,是多年來難解的某種神秘傳說還是家中異象,只要這個披着長長的黑色斗篷姑娘一出手,根本就不給別人半點表演機會了。
這在通靈之戰這麼多年來的攝製史上可以說前所未有、聞所未聞,甚至還有那麼一丁點的不厚道的意思:
成年人的世界嘛,講究的就是一個有來有往,哪怕在這樣爭奪榮譽的賽場上,也不能丟了和氣,甭管面上鬧得有多僵——為了節目效果做給觀眾看的,私底下的關係一定要好到“姐妹出去玩發自拍都不忘給對方P一下圖”的地步——為了對外宣傳效果做給更多人看的。
至於這幫人真正私底下的關係如何,沒人想去關心。
通俗一點講的話,就是你給我一個板凳,我給你一個台階,這樣兩人都能往前走得更遠。只要不是最後關頭爭奪那個藍手獎盃,那基本上所有人都不會太早亮出自己的底牌的。
但是菲奧娜這樣就太不厚道了,約等於你給她一個板凳以示友好,她也十分友好地反手給了你一板凳——還是當頭砸過來的那種。因為對她來說,放水可不是什麼友好的表現,只有全力以赴才能讓對手感受到自己的尊重。
這麼別緻的有來有往還真不是一般人頂得住的。
等到節目的後期,不管是其他的參賽人員還是節目組的攝製人員都麻木了。其他參賽人員基本上全都消極怠工了,節目組看着這幫消極得恨不得跟在菲奧娜的身邊,不管她幹什麼都拚命點頭對對對你說的都對是的是的你說的就是標準答案的通靈者們,覺得有點頭疼:
這樣秒殺的、全程單方面壓制的節目是沒什麼看頭的!觀眾們不會買賬的!他們甚至都能想像得出這一期節目播出之後收視率會有怎樣可怕的跳水大波動了!
然而不管他們有意無意地給這姑娘安排了多少障礙都沒有半點用。不管是把她的錄製時間拖到晚上,還是讓所有通靈者都把現場勘探過一邊、破壞了最本質的感應條件再讓菲奧娜登場,還是說乾脆就派人來私底下和她接觸:
你是不是因為有什麼困難和難言之隱才來參加這個節目的?以你的實力你不應該在這種地方,有什麼困難就要說出來大家一起幫你解決啊,然後你就跟上一次一樣退賽不好嗎?通靈圈子這麼小,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你要是在這裏把你們之間的關係徹底搞僵了,以後又該怎麼辦呢?再見面聯手合作的話豈不是很尷尬?!
然而種種試探和阻撓在她的面前半點用都沒有,甚至在聽完了節目組那邊派來的人提出的條件之後,她當場就笑出了聲:
“我要是缺錢的話,早回家結婚去了,還來這裏要這麼個……”
她遙遙看向了遠處存放藍手獎盃的那個大廳,險些沒笑出聲來:
“……要這麼個東西幹什麼呢?”
得,這下什麼辦法都沒有了。
節目組倍感麻木地看着這姑娘又在一分半鐘的時間裏把她知道的、看見的事情全都像竹筒倒豆子一樣噼里啪啦地全都掉了出來,完全不給自己保留丁點的神秘感,覺得這節目是真的沒法做了。
正常來說不都該說一部分再留一部分、等到正式詢問環節結束之後的私人問詢部分再把這些說出來嗎?這樣既能夠讓節目效果更好也能讓人更信服,沒準還能接個私活賺點外快呢,這姑娘就丁點這方面的意識也沒有?
——好像還真沒有。
當天節目攝製完成之後,所有人在路過後期組那邊的時候,都帶着某種微妙的憐憫感和同情感過去拍了拍他們的肩膀:
“兄弟,撐住,等她走了你們就解放了。”
後期組的成員們差點沒哭出來。
平常他們多輕鬆啊,只要負責把太長的段落給剪掉,再把那些發揮失常的人的表現給壓縮壓縮再壓縮,和正常發揮的通靈師們的表現穿插在一起,在對比中就能獲得更好的節目效果了,但是這姑娘的表現有哪裏能剪?沒有!那把她放在哪裏好?哪裏都不好!
放在一開頭的話,有珠玉在前,觀眾們根本就不會正兒八經地看後面的人們的表現了;要是放在中間,那不管是在她之前的還是在她之後的都要在水平差距如此之高的對比下被襯托成渣渣;放在最後壓軸或者大軸的話,那觀眾們就要破口大罵了:
我們忍了你這個節目前面這麼多的廢話,就把表現最出色的放在後面?誠心吊著我們胃口是不是?!
然而勸退賽也勸不得,打壓又打壓不下去,節目組這才知道之前她過早退賽到底有什麼好處:
既能夠很好地展示自己的實力水平,又不至於讓同組的人們太受打擊。
這下,曾經遺憾過為什麼上一季錄製的時候早早就退賽了的節目組齊齊反悔,甚至求天告地想要上次的退賽意外再來一次:
拜託了!把她帶走吧!我們的節目經不起這麼搞,地方太小,放不下維京白女巫啊!
——然而並不是所有這種撕心裂肺的真誠的吶喊都能被冥冥中的命運聽見的,至少已經懵逼得不知道該怎麼剪輯、甚至開始懷疑起自己之前這麼多年來是不是見的場面還是太少的後勤組的呼喊沒能傳遞到命運之神的耳邊。
第十六季的通靈之戰的冠軍桂冠,當之無愧地落在了菲奧娜·彼得羅娃·別列科瓦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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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朋友們,千萬記住了,將來有人跟你一起要演有來有往的對手戲的時候,或者塑料夥伴之間進行商業吹捧的時候,對面給你一個板凳,你可千萬要給對面一個台階而不是哐當迎頭一板凳hhhhhh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