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第二十七話
單身狗第二十七話
累……
那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渾身酸軟無力感……
難受…………
腦袋重的跟灌了鉛似得，喉嚨又癢又干，渾身忽冷忽熱一直發著抖…………
唉…………
我有多久沒有病成這副模樣了……
好難受啊…………
我想……喝水…………
……
…………
“喂，戰國，水來了！”
意識昏沉之中，我似乎聽到了有誰在大聲說話……
陌生的聲音……
是……誰………………
混沌的腦子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迷糊之中，我感覺有人把我攬着坐了起來，隨後，溫潤的清水便沾濕了唇瓣，我下意識地張開口吞咽流入口腔的水源，水的滋潤讓我幹得疼痛的喉嚨終於得到了安撫。
真的是救了老命啊…………
我無意識地抬起酸軟的手臂顫悠悠地捧着杯子，滾燙的手指卻觸碰到了另一個人乾燥、溫暖的指尖……
“還要再喝一杯嗎？”
這次是熟悉的聲音了……雖然略帶沙啞，但我的腦子卻非常及時地對意識發出了‘這是個熟悉的人’的指令，並比我的思維快一步指揮着我的腦袋點了點，回應了那人的問話。
還想喝水。
即使眼皮子沉重得根本抬不動，但我卻莫名對於這個環繞着我的氣息非常信任……
而他也的確沒有辜負我的信任，昏沉之中，我聽到些許水流倒入杯子的聲音，下一秒嘴唇就再度沾染上了濕潤感，我張開嘴，咕咚咕咚愣是昏昏沉沉地喝了三大杯水，這才心滿意足。迷迷糊糊間睡意上涌，我哼了哼，本能地捲起被子把自己裹起來，沒過多久就再度沉入了黑甜的睡眠。
又累又難受，不渴了，那就睡覺吧……
睡一覺起來就會好了……
“睡一覺起來就會好了，睡吧。”
就像是把我意識里的想法同步了一樣，我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沙啞地、輕緩地、故意壓低音量小聲地說著……
這個人身上有一種……令人心安的氣息…………
在我徹底墜入黑暗之前，這就是我腦子裏最後一個念頭。
——
黑髮的女人沉沉睡去，守在床邊的高大男人伸出手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皺起了眉頭。
這樣下去不行……
“怎麼樣？她還活着吧。”一把典型的糙漢聲從背後傳來，他連忙回過頭朝來人比了個噓聲的手勢，皺着眉小聲斥道：“你小聲點，她才剛睡着。”
來人是個皮膚黝黑、黑髮小刺頭、左眼下方至眉梢處有一道傷疤的高壯青年人，他無趣地撇撇嘴，彎腰把老戰友要的東西放在了一旁，在老友的瞪視下乖乖壓低了聲音：“發燒這種小事睡一覺就沒事了，戰國你緊張個什麼勁。”
“那是你。”戰國拿起乾淨的帕子，在卡普端來的那盆涼水裏沾濕，擰得半干疊成長方形放在了昏睡的女人額頭上：“你皮糙肉厚，生命力比海王類還誇張，普通人的身體素質怎麼能和你相比……”說著，戰國拿起剛才喝水前才測完的溫度計眯起眼睛看了看刻度，自言自語般嘀咕：“她燒到39.8°了，再這樣下去不妙啊。”
女人在睡夢中難受地哼了哼，想要翻過身側睡，這動作使得蓋在額頭上用來降溫的帕子掉了下去。戰國皺着眉，小心翼翼地把她側睡的動作板正，撿起帕子再度蓋在了她額頭。
卡普大咧咧地坐在桌子上，嘀咕道：“我說去鎮上請醫生吧，你又不願意。”
戰國盯着黑髮女人燒得雙頰病態潮紅的面容，看她在睡夢中依舊止不住地發抖、下意識蜷縮起來的樣子，唇線抿得死緊，沉聲道：“不能請醫生，我們的行蹤好不容易才被她這一通亂來給徹底抹消掉，現在是關鍵時刻，巴斯那群傢伙不過是那群敗類圈養的看門狗，如何避開那群人遍佈世界的眼線們回到本部……這個才是當前最重要的事情。”
卡普伸長脖子朝高燒燒得渾身一邊發抖一邊冒汗的黑髮女人看了眼，也皺起了眉頭：“所以呢，你該不會是想什麼都不做就這樣看着吧。你自己也說了她的身體素質並不能和我們相比，說不定再這樣下去她會死掉哦。”
戰國背對着他，沉默不語。
卡普臉色有些難看，連聲追到：“喂喂！戰國，你不會真的打算就這樣看着吧。”
“………………”傷痕纍纍的海軍中將臉色黑得滴墨，他打着赤膊的上半身包紮得嚴嚴實實，身上幾乎沒一處好地，這副凄慘的模樣和躺在床上受高燒折磨的女人相比，真不知道誰更慘一點。
卡普噴了口氣，沒好氣地走上前撞了撞戰國已經可以明顯看到骨頭錯位的胳膊，把戰國撞得倒吸一口冷氣：“還有你自己也需要醫生，這可不只是她一個人的事，你們兩個現在情況都很不妙啊。”
戰國齜牙咧嘴地忍着痛，眼神滿是掙扎：“但現在如果找醫生，很容易就會暴露行蹤，我這一趟背負的任務……可就危險了。說起來，卡普你總能結交各種各樣的人，你能找到個口風緊的醫生來上門診治嗎。”
卡普抬起頭想了想：“嗯——口風緊的醫生啊…………”
見卡普嗯嗯啊啊了老半天都沒下文，戰國失望地嘆口氣，暗罵自己竟然把希望寄托在不靠譜的老友身上簡直有毛病，而就在戰國要對卡普喪失信心打算自己想破頭時，旁邊這個黝黑高壯的青年人忽然以拳擊掌，頭頂冒出了一個電燈泡：
“有了！”
戰國立馬掉頭：“嗯？！”
只見被他貼上‘不靠譜’、‘除了吃肉打架什麼都不會’、‘腦子大概是被肌肉塞住了’等等標籤的老友滿臉陽光明媚，咧出一口白牙嘿嘿笑道：
“我知道一個地方，那裏的人口風都很緊，而且有一個‘黑市醫生’常駐在那裏，據說包治百病，跌打損傷內科外科統統都沒問題。”卡普的表情無比天然無比真誠：“要不要去那裏碰碰運氣？”
戰國：“………………”
戰國還能說什麼呢，雖然他敏銳的第六感在腦子裏面悲慘哀鳴，但現在這種狀況除了卡普給出的法子，還能有什麼別的出路不成。
於是戰國大佬一咬牙，穿上卡普帶來的花襯衫（……這種品味），伸手連被子帶人一起抱起高燒昏睡中的女人，朝卡普點了點頭：“試試吧，反正現在也沒別的辦法了。”
卡普不明原因，笑得更燦爛了：
“嘿嘿嘿，那就走吧。”
“………………”看着老友一臉爽朗笑容帶頭走出去的‘正常’樣子，戰國眼皮子開始一個勁狂跳，但到底還是沒說什麼。
好吧，就信他這麼一次……
這樣想着，戰國抱着人，也抬腳跟了出去。
然而……戰國萬萬沒想到，即使自己已經做好了最最差的心理準備，到底還是沒駕馭住老友堪比野狗撒歡一樣的跳躍思維和坑爹屬性……這一走，幾乎就成了戰國漫漫人生路中堪稱‘最他媽操蛋事件’，沒有之一。
他也沒有想到，他此時懷中這個對他來說只是想快點擺脫掉的奇怪女人，會給他注孤生的海軍生涯帶來怎樣的神奇改變……
多年之後，每當戰國響起這段往事，都會下意識地掩面嘆氣——
可能這就是註定了的吧，孽緣什麼的……
——
不論是戰國的內心掙扎還是外界所發生的事情，全部都一無所知的我雖然在睡夢中隱約能感受到有人把我抱了起來進行移動，但燒得暈沉沉的腦子還是沒能掀開我那千斤重的眼皮……
耳邊……是心跳聲。
環繞着身體的手臂很堅硬，側臉依靠着的胸膛也很厚實，但那穩定而響亮的心跳聲依舊透過肌肉、穿過骨骼，傳入耳畔……
規律而平穩……就像這陣包裹着自己的氣息一樣，令人安心……
一路顛簸，不久后我再度被放在一張充滿了即使在昏睡中也能辨認出來的撲鼻香氣的軟床上，離開了那陣熟悉的氣息，我有些不安，眼球下意識地滾動，用儘力氣想要睜開眼睛……
“噓……沒事沒事，你繼續睡，不用勉強自己…………”
寬厚而溫暖的手掌輕輕地蓋在了我的眼皮上，那個渾厚而略微沙啞的男聲在我耳邊輕聲說著話，即使那陣廉價而甜膩的香氣已經激起了我的嘔吐欲，讓我不舒服地蜷縮起來，但那人的聲音卻猶如鎮定劑般，隨着他笨拙輕拍我肩頭的動作，漸漸把哽在我喉嚨那陣難受感逐漸安撫了下去……
好神奇…………
他的聲音，他的安撫…………
讓我很安心…………
沒有這麼難受了呢…………即使鼻間還是環繞着那陣揮之不去的廉價香水味道，也沒有想吐的感覺了…………
這個人是鎮定葯嗎？？？
大型的、哦不，直接就是人型藥片吧……
對生理和心理都起作用的那種。
“睡吧……這裏很安全，不用擔心…………”
是嗎……是個安全的地方啊……那就好…………
“…………我會在這裏，不會有事的，睡吧。”
…………嗯
你能在這裏，真是太好了……
昏沉的腦子根本運行不了任何思維能力，疲倦的感覺上涌，我順從着那個聲音的安撫，再度沉入了深度睡眠。
而這一次，一覺黑甜。
——
黑髮的女人皺着眉頭沉沉睡去，戰國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依舊是熱得燙手。他收回手，把稍稍掀起就能帶起一片脂粉氣濃重的香風的艷粉色薄被拉過來，蓋住躺在床上蜷縮成團的黑髮女人身上，然後捏開她緊閉的牙關，把消過毒的溫度計塞進她口腔，測量她的體溫。
這一套動作做完，戰國這才側過身朝不知何時已經靜靜地進了這間被裝飾得花里胡哨燈紅酒綠的小房間的‘黑市醫生’點了點頭，壓低聲音道：“接下來就拜託您了，醫生。”
‘黑市醫生’行規是不透露姓名，一律只以‘醫生’稱呼，而這個‘黑市醫生’年輕得有些出乎戰國的意料，也就和他差不多的年紀，撐死不過27、28上下。
年輕的‘黑市醫生’客氣地笑了笑，臉上沒什麼別的表情，公事公辦地帶着他隨身的醫療箱走了上來，戰國自動讓路，把床邊的位置讓給了他。
戰國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這名年紀輕輕就‘據說包治百病’的‘黑市醫生’動作熟練利落的醫療操作，酒精擦拭手心、額頭貼上退燒貼，直到戰國盯着他配好藥水把針管插入黑髮女人手背，這才向他點了點頭告辭，轉身走出了這個專門安置高燒昏迷的黑髮女人的房間。
“怎麼樣？這位醫生還靠譜吧嘿嘿嘿~”門外，卡普正抄着手靠在牆上等他，見他出來，咧出一口大白牙嬉皮笑臉道。
戰國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湊活吧，一個小發燒而已，稍微懂點醫術的人都足夠應付了，只是…………”
戰國的視線越過卡普笑得無比他媽陽光燦爛的蠢臉，看向了一派‘欣欣向榮’、‘熱鬧非凡’的外間…………
“哎喲死相啦這位旦那~~~人家才不是這麼隨便的人啦~~~”仟韆仦哾
“先生您第一次來啊~~點阿香啦，阿香很可愛的哦~~”
“這位旦那來玩啊~~我們好寂寞的說~~~”
陣陣廉價的甜膩脂粉氣混合著香煙美酒的奢靡之氣傳來，男男女女糾纏在迷亂暗沉的燈光中，煽情的燈光隱約伴隨着一點都不隱藏的動情喘息和高聲調笑，外間的一派燈紅酒綠、荒唐亂象讓藏身於后間的戰國頓覺心塞，感覺自己這輩子的清正英名算是徹底毀在卡普這坑貨手裏了…………
戰國苦逼地回頭瞪着一派輕鬆和過路的‘姑娘’們樂呵呵打招呼的老友，牙齒磨得咔擦響：“…………這就是你說的‘口風很緊’的安全地方？？？”
妓！院？！！
卡普笑出一口白牙，順手從路過給客人上菜的姑娘手裏順了一隻大雞腿，一邊啃一邊朝戰國露出個無辜的表情：“誒？是啊，這些女孩子的口風都很緊啊，她們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我一直都在這裏買情報來着嘿嘿嘿。”
“什麼？！！”
這裏他媽還是個情報販子基地？！！！
戰國嚇得魂魄離體，整個人都蒼白了。
在卡普莫名歡樂的笑聲中，戰國一頭砸在牆上，恨不得立刻手刃卡普來解恨——
他怎麼就信了卡普這老狗比的邪？！！怎麼就信了啊啊啊啊？！！！！
“………………卡普，等老子回本部，第一件事就是打報告把你丫軍規處置。”
在各種不可描述的BGM和卡普囂張至極的笑聲中，戰國只想立刻跳回海里一了百了。
蒙奇·D·卡普，你個坑逼，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