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第九十八話
當黑沉的夜幕逐漸褪去、天空慢慢被暖色的朝陽染上陣陣紅霞時，這場幾乎把海底都打穿、轟轟烈烈了一整夜的戰鬥也終於落下帷幕——
那個渾身包裹着金色閃電、臉頰的電氣囊不斷跳動着金色電弧的黑髮女人踏過海浪，拎着已經被錘得跟塊破布一般的大個頭海賊、在眾人驚恐的注視中，怒氣沖沖地登上了海軍艦隊的主艦。
“夏洛特·玲玲跑了，我只逮到了這貨。”依舊余怒未消的黑髮女人把那團焦黑破爛的……姑且還有點人形的大海賊隨手丟在了甲板上，鼓着臉頰一頭扎入了海軍大將懷裏，惱怒地嘀咕個不停：“她的能力也太開掛了，我用盡了辦法都沒能困住她，嘖，那瘋女人打起架來真不是蓋的，我差點被她削掉天靈蓋。”
“你不也差點削斷她的喉嚨么，你兩算打平了。”對自家傻狗女朋友向來好脾氣的海軍大將伸手把她一攬，穩穩地把她整個人都打橫抱了起來，一邊安慰這個還在生悶氣的人形兵器，一邊轉身往船艙里走：“鬧了整晚你也該累了，先睡會兒吧……要洗個澡么？我剛才讓人準備了熱水。”
“Ohgodyes……”維持着皮卡丘形態好幾天都沒能洗上澡的黑髮女人癱軟在他懷裏，儘力一戰後力量消退造成的脫力感讓她整個人都困得睜不開眼，但依舊堅持要先洗澡再睡覺。她長長打個哈欠，半閉着眼勾着海軍大將的脖子嘟囔道：“來得太慢了你……我差點被人抓回去當寵物誒。”
“嗯，我的錯，這鍋我背。”
“……哼，就是你的錯。”
“是是是，都是我的錯……吃飯了嗎？洗完澡吃點東西再睡？”
“不了……我現在困得能在浴缸里睡着……”
“好吧，那就先休息。”
“……唔，對了，羅西南迪那孩子怎麼樣了？”
“我把他安置在了別處，你先休息，我這就派人去接他過來。”
“嗯……”
“……”
……
…………
………………
喂喂。
你兩就這麼秀着恩愛回房休息去了？？？
認真的？？？？
副官第N次把帽子戴回腦袋上，和船上所有海兵們一起，親眼看着那兩個人就這樣淡定地走進了船艙，一副今日事已了，誰都不要來打擾的死樣子……
今日事哪裏就了了啊？？？？
副官嘆口氣，調轉視線看向那個跟塊燒焦了的烤肉似的、窮凶極惡揚名四海的、大海賊·凱多……
所以，現在是先把這貨收押還是就地處決什麼的……戰國先生，你好歹留個指示啊！！！
所以他的報告該怎麼寫？！直接寫‘報告元帥，托戰國先生未婚妻的福，我們執行個普通的巡航任務結果給你抓了個身價過億的大海賊回去……哦，你問怎麼抓的？是巨大的機械人抓的你信嗎？！！’這樣嗎？？？
誰會信啊？！！（掀桌(╯‵□′)╯︵┻━┻）
副官先生再次抖着手捂住了胃。
——
不管外邊的海軍們怎麼忙亂，快速洗漱后就把自己埋進了海軍大將艙房裏那張臨時加鋪了好幾床被子而柔軟舒適的大床、睡得天昏地暗的我，已經沒有任何力氣去管其他的事了。
在我陷入黑沉的睡眠前，我僅剩的感知告訴我，戰國一直坐在我身邊，用他那乾燥粗糙卻溫暖的大手輕輕撫摸着我的頭髮……
他似乎有很多話想對我說。
這是我昏睡過去前最後一個想法。
對我來說的一瞬間，對他來說卻是漫長的十二年……
他一定有很多話想對我說吧……
很多……很多的……話…………
……
…………
——
天色漸亮，黑髮的海軍大將輕手輕腳地離開床邊，伸手把帘子拉上，擋住了唯一的圓形窗戶照入室內的縷縷陽光，讓床上那個已經陷入沉睡的女人不受到光線的侵擾。
黑暗中，他站在女人床前，靜靜地看着她。
就這樣看了許久……
……
忽然間，他動了動，並沒有很大的動作，只是彎下腰輕輕在女人眼角落下一吻……並同時將女人一直不離身的‘手機’從她枕頭下抽了出來。
“我待會就給你放回來。”一句輕得微不可聞的嘆息輕輕拂過沉睡中的女人長長的睫毛，戰國輕輕拿起女人的手指印在手機home鍵上，手機屏幕隨之亮起，隨着指紋的確認而全面解鎖。
戰國拿着已經解鎖的手機走出了卧室，並仔細地關上了門——建造軍艦用的材料具有很強的隔音性，他並不擔心他接下來的舉動會吵醒自家睡得天昏地暗的女朋友。他來到卧室外的會客廳，在那張堆滿了文件的辦工作旁坐了下來……
黎明的陽光透過辦公桌后的圓窗照入室內，背着光的海軍大將神色嚴肅地注視着手中這個輕薄的小機器，手指下意識在扶手椅上敲打着。
他沉默了一會兒，見那‘手機’依舊毫無反應、裝作是一件無意識的普通機械，臉色慢慢沉下來。
“……現在還裝作是個死物，是不是太多餘了點。”
【……】
手機似乎能聽明白他的話語，輕輕在他掌中震動了一下。
戰國冷靜地看着它，語氣堅決而篤定：“我知道你能說話，我在花街時聽到過你和艾琳談話，出來吧，和我談談。”
這一次，手機並沒有震動，而是在屏幕上突兀地打開了語音智能界面,一個旋轉變化着顏色的光球跳了出來，黑色的屏幕上彈出了一個對話框：【……】
……發省略號意思是對他無話可說么？
戰國之前只是隱約感覺這個自稱是A5的所謂系統AI一直都對自己不太喜歡，但現在真正面對面了，那種隱約的感覺基本落實了。
艾琳這個AI就是不喜歡他，原因暫且不明。
“這次談話其實很早之前就該啟動的，只是我一直都儘可能地尊重艾琳的立場，並不過多干涉她的私事。”戰國到了這個年紀，早就把喜怒不形於色刻入了骨髓，他淡淡開口，眼神卻猶如狩獵的獵鷹般銳利而沉穩：“但十二年前那次所謂的系統錯誤卻讓我改變了想法……”
A5：【……】
見那不斷變幻的光球依舊用一排省略號打發自己，戰國的語氣越發嚴肅起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對我有成見，但為了艾琳，也為了我和她之後的生活，我希望你能開誠佈公地和我談談。”
或許是驚異於戰國堅決的態度，又或許是憋了這麼久實在是裝啞巴裝不下去了，那變換的光球終於發出了不是省略號的話語——
【你好，系統智能客服A5竭誠為你服務。】
冰冷的機械音從手機里傳出，戰國看着那終於不再裝死的手機，生硬的唇線終於緩和了一點。
“A5是吧，你好，雖然不是初次見面，但這也算是我們第一次正式認識對方了……我是戰國，很高興你願意和我對話。”
A5：【……首先，我並沒有很願意和你對話，其次你應該感謝太太已經解開了你的訪問權限限制，不然你這樣擅自偷·竊太太的手機，又會觸發處罰模式了。】
戰國：“……”都說物似主人形，狗脾氣又牙尖嘴利的艾琳有個和她一模一樣的狗脾氣且牙尖嘴利的AI似乎也不是什麼無法理解的事情呢。
奇怪的是，他女朋友牙尖嘴利時他只覺得很可愛，這系統AI牙尖嘴利時他只覺得很想踩碎它。
嗯……不可為，不可為也。
沉默了一會兒，調整好心態后，已經在官場摸爬打滾十多年的戰國大將收拾好臉上的微妙表情，真誠且認真地略過了A5充滿挑釁的打招呼，直接開啟了這次談話的主題——
戰國：“我希望了解所有關於她來到這個世界、並和我相關的事情，以及她完不成任務或者我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會引發的一系列後果。如果我們都是為了艾琳好，我希望你能盡你所能把能告訴我的事情都告訴我。”
A5：【……】
這麼直接的嗎。
哇，這個人就是吃定了太太不會對他隱瞞啊……
代表A5的那個光球忽然像是吃壞了肚子一樣在屏幕上扭來扭去，戰國淡定地任由它生悶氣，耐心地等待着它的回復。
最終，一如他所料……
惱火地扭了良久后，它最終還是敗在了自家太太親自設下的‘對戰國打開所有權限’這條規則之下，A5憋氣地震動了一下，然後開始源源不斷地飛快彈出無數文字對話框，一條接着一條，屏幕滾動的速度比滾動的福利彩票球還快。
戰國無語地看着它鬧脾氣，再次給它蓋上了‘物似主人形’的紅章——連鬧脾氣都和他那傻狗女朋友一個蠢樣……
好吧好吧。
他還能怎麼樣呢。
高大的黑髮男人握着那個對於他來說過小的手機，忍受着那時不時跳頻給他添堵的AI，認真閱讀着字小而密（顯然是A5乾的好事）且長篇大論的無數信息，他眼底的情緒內斂而暗沉，令人無法破解他的想法……
年輕氣盛的他因為一個錯誤而導致了這個十二年的懲罰，他想保護的愛人也受此牽連顛沛流離經歷危險……
這種事，不能再發生了。
絕對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