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鳳辭塵把安娜的靈魂記憶搜尋了個乾乾淨淨。
那個在背後指點她的人自然也出現了。
只是那人穿着件黑色的斗篷遮住了全身,叫人看不清他的面目。而且對方的嗓音也刻意變化過,看得出對方的警惕性還是很強的。
搜不出什麼結果,鳳辭塵乾脆解除了搜魂術。
安娜額頭上的聚靈符消失了,她心中一喜,以為自己擺脫了鳳辭塵的控制,眼神瞬間變得兇狠,一雙手指上的指甲暴漲到二十厘米,惡狠狠地衝著鳳辭塵的心口要害就去了。
“嘖嘖嘖。”秋綰閉上眼睛,對於安娜這種自尋死路的做法不忍直視。
“阿辭當心。”顧嶼卻管不了那麼多,見到安娜要對鳳辭塵出手心中一緊,下意識地撲上去將鳳辭塵護在身下,背對着安娜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如期而至。
顧嶼小心地睜開眼睛,剛好看到安娜魂飛魄散的一幕。
他鬆了口氣,低頭看了鳳辭塵一眼。
鳳辭塵被他護在身下,微微抬起眼眸,目光清冷地看着他。
隔着這麼近的距離,顧嶼甚至連鳳辭塵的眼睫毛都能看的一清二楚。阿辭的眼睫毛濃密卷翹,一雙蓮花眼眸格外漂亮,皮膚白皙如玉,臉上連一絲毛孔都沒有。
阿辭身上有一種格外清冷好聞的味道,中間還夾着甜絲絲的草莓味,那是他最喜歡吃的水果糖的味道。
“那個女人怎麼不見了?”顧嶼看着鳳辭塵,沒話找話地問。事實上,只要他和阿辭沒事兒,他並不關心一個想要弄死自己的女鬼的去向。
鳳辭塵淡淡道:“她的魂體被人留下了烙印,對方察覺到她出事了,強行打散了烙印,摧毀了她的魂體。”
不過在這一瞬間,他也感應到了對方的存在並給對方留下了他的標記。只要下次遇到,他就能認出那個人是誰。
原來如此,顧嶼點點頭。
“靈御。”鳳辭塵輕聲開口。
“恩?”顧嶼越看越覺得阿辭好看,聲音也隨之放得無比柔和。
“能起來嗎?有點兒重。”鳳辭塵的眼中含笑。
顧嶼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還壓在鳳辭塵身上,立刻手忙腳亂地從阿辭身上爬起來,臉皮罕見地變紅了。
他191cm的身高,72kg的體重算是相當標準的身材,肚子上還有八塊腹肌呢,但是阿辭說他有點重......顧嶼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減減肥了?
顧嶼的心跳突然變得狂亂,他甚至擔心自己的心跳聲大得阿辭都能聽見,只能再往後面退了幾步,清了清嗓子才解釋道:“抱歉,剛才我只是擔心你......”
“我知道,靈御是為了保護我。”鳳辭塵勾起唇角,從衣兜里掏出一塊草莓糖遞給他,“謝謝你。”
“嗯。”被鳳辭塵安靜注視着的顧嶼強忍着嘴角瘋狂上翹的慾望接過糖果。
站在牆角的秋綰:“......”
這戀愛的酸臭味是怎麼回事?
之前顧嶼說他喜歡男人是認真的?
他該不會喜歡的是鳳辭塵吧?
曾經在春風樓閱人無數的頭牌花娘認為自己發現了不得了的事實。
“你和安娜是什麼關係?”鳳辭塵不緊不慢地問。
秋綰反應過來鳳辭塵是在問自己,連忙上前幾步,像是私塾里的幼童回答先生提問那樣認真地回答:“前幾天,她附身在陸涵曦身上,正好我遇到了她。她說她被人玷污后自殺了,自殺的人在消除自己的業障之前不能進入輪迴,而且經常被別的鬼魅欺負,她要想報仇,解開心結才能輪迴。我見她可憐,就想幫她一把。”
說到這裏,秋綰又看向顧嶼,信誓旦旦道:“不過她只說她的仇人是劇組裏的人,沒告訴我是你。我也是你的羽毛,不會幫着別人害你的,你要相信我。”
顧嶼點點頭,擁有這樣一位身份特殊的粉絲,他的情緒也很複雜。
“就這樣?”鳳辭塵挑眉。
秋綰小聲地應了一聲:“我收留了她。”
“收留?”顧嶼疑惑,難道當鬼的也要房子住?
這次,是鳳辭塵開口解開了他的困惑:“鬼魅一類的陰物只能寄魂在陰氣較重的物品上,以陰氣滋養魂體。若是陽氣太盛,會損傷它們的魂體,讓它們逐漸忘記前塵往事,魂入歸墟,轉世輪迴。”
顧嶼:“......”
雖然聽上去很玄幻,但是似乎也很有趣。
“我住那裏。”秋綰指了指之前鳳辭塵平鋪在書桌上的那捲古畫,“這幅畫的畫師原本畫的就是我,我死了以後不知為什麼魂體就附着在這畫裏了。後來這幅畫成了別人的陪葬品,又被土夫子挖出來,輾轉百年,前段時間別人把這幅畫送給了他,我就跟在他身邊了。”
“看工筆顏料和紙張,應該是明代的畫作,秋綰你是明代的人?”顧嶼走過去看了一眼。
秋綰頷首,行了個萬福禮:“奴家乃永樂元年生人。”
顧嶼多看了一眼那副畫卷,一臉懵逼地指着那幅畫裏與春景美人的景緻完全不和諧的兩個人影,“這是......”
畫是好畫,畫的是仕女乘轎輦春日郊遊的場景。
只是在他的注視下,花雨褪色露出了兩個顧嶼十分熟悉的身影,正是他怎麼也找不到的經紀人趙修文和正在合作的女星陸涵曦。
這兩人怎麼會出現在幾百年前的畫裏?
“我把他們放進去的。”秋綰扯扯嘴角,“之前安娜的戾氣有些大,我擔心她會傷及無辜。”
她一揮袖,畫中的兩人便不省人事地出現在了酒店的大床上。
不愧是豪華套房,至少這房間裏的大床並排躺下三個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你雖是女魅,但魂體乾淨沒有怨氣,我不收你。”鳳辭塵平靜地看着秋綰,“只是你也不能跟在這個人身邊,你的陰氣會給他帶來厄運。”
所以何振曉的劇組才會接二連三的出問題,先是顧嶼吊威亞出事,接着是何振曉自己出事。
如果秋綰繼續留在何振曉身邊,就算她無心害人,何振曉和他身邊的人也會因為秋綰的存在而受到傷害。
“我也沒辦法,畫在他手裏,我無法離開這幅畫太久。”秋綰有些委屈。
就在這時候,陸涵曦身上忽然傳來了手機鈴聲,同時房間外面也響起了門鈴聲。
顧嶼猶豫了一下,讓秋綰從陸涵曦貼身的口袋裏取出手機,來電顯示是:芳姐。
孫韶芳,陸涵曦的經紀人。
“喂?”顧嶼接通了電話,同時注意到手機的通知欄頁面還有幾十個未接電話。
電話那邊孫韶芳的聲音明顯遲疑了一下:“何導?”
“芳姐,我是顧嶼。”顧嶼想了想,編了個謊話解釋道,“何導在跟我和陸師姐講戲呢,師姐多喝了兩杯睡著了。她手機沒電關機了,我剛剛看到給她充上電了,你現在讓她的助理過來把人帶回去吧。”
電話那頭的孫韶芳明顯鬆了口氣:“她的助理就在何導的房間門口,你給她開開門。”
顧嶼聞言,掃了一眼並排躺在床上的三個人,想要乾脆把人抱回房間,反正陸涵曦的房間裏這裏也不遠,但是在看到坐在沙發上的鳳辭塵后,他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轉而看着站在旁邊的秋綰。
“幫個忙。”顧嶼對她笑。
很快,何導的房間門打開,‘喝醉’的陸涵曦踉踉蹌蹌地從裏面走了出來,還不忘跟顧嶼揮手告別。
站在門口的小助理着急得眼圈都紅了,見陸涵曦腳步不穩連忙上去接住人,又對顧嶼說了幾句感謝的話,這才扶着自家的藝人往回走。
“陸姐,你以後去哪兒先跟我打個招呼啊,我找不到你,電話又打不通,都快嚇死我了。”小助理的聲音帶着些哭腔。
秋綰搖搖頭,這小丫頭對她的主子,哦應該說是老闆,倒是真情實意的關心着。
她以前身邊也有一個近身服侍的小丫頭,那丫頭也是單純美好。秋綰到底還是在自己死前給她安排好了出路,讓她保持着清白嫁給了尋常百姓去做正頭娘子。
只是丫頭這嫁出去后,她到死都沒能再見到她一面。
不過想來,她嫁的那人雖是個手藝人,但勝在老實憨厚,丫頭後來的人生應該如她所願,清白安寧,歲月靜好吧?
當她帶着陸涵曦的身體躺回床上后,秋綰才又飄回了何振曉的房間。
何振曉和趙修文兩個人都已經悠悠轉醒了。
而顧嶼也把事情經過簡單地跟兩人講了一遍。
何振曉除了震驚就是震驚。
趙修文倒是比他平靜多了,畢竟他之前就已經見識過很多超乎常人想像的東西。
“這幅畫不能留在你身邊。”鳳辭塵提醒何振曉。
何振曉立刻點點頭,忙不迭地把那副畫捲起來塞給他:“我不要了不要了,你拿走吧。”
同時他也想明白了,為什麼當初把畫送給他的那人一副古怪的神情,敢情對方早就知道不對勁兒了,這哪兒是送禮啊,分明就是想把燙手山芋送出去。
看着鳳辭塵接過那幅畫,何振曉有些后怕地揉了揉自己的傷腿。要是沒有這位高人,自己後面還不知道要倒霉到什麼地步。
“何導,我明天可以回片場拍戲了。”顧嶼道。
“你的腳傷這麼快就已經好了嗎?”何振曉有些驚訝,畢竟之前醫院的醫生診斷的結果是至少要休息半個月,為此他還安排先拍其他人的戲份,刻意把顧嶼出場的戲份調到後面。
好在這部電視劇的拍攝已經接近尾聲了,顧嶼的戲份往後挪挪也沒什麼影響。
“其實就是一點小傷,沒什麼大礙。”顧嶼有些心虛地偷瞟了鳳辭塵一眼,正好發現鳳辭塵也在看着他,還對他露出了一個不易察覺的笑容。
趙修文坐了半天才想起自己這次來找何振曉的目的,他轉頭看着何振曉:“何導,你把《大唐》的劇本改了?”
何振曉一臉疑惑:“沒有啊。”
“我收到一本劇本,你寄過來的,裏面的劇本改動幅度很大。”顧嶼皺起眉頭。
不是何振曉改編的又會是誰?
“咳咳。”站在牆角的秋綰弱弱地舉起手,“是我改編的。”
房間四人不約而同地轉頭看着她。
秋綰低頭絞着手裏的手絹:“人家是顧嶼的粉絲,也想感受一下和偶像一起拍戲的感覺嘛。而且你們那個劇本就很奇怪,一個女子與五個男人糾纏不清,所有的事情都有男人幫她解決,這怎麼能叫獨立的大女主戲呢?”
何振曉的牛脾氣上來了很想罵人,但是看着秋綰臉上僵硬的妝容和對方飄飄忽忽的身影,他又硬生生地把自己的脾氣忍下去,客客氣氣開口地送客。
安娜的問題解決了,顧嶼帶着鳳辭塵和趙修文兩人返回城裏。
當然,他們的車頂上還多了一個不佔空間的秋綰。
顧嶼把趙修文放在了沿路的一個公交車站,在對方茫然的注視下冷靜地告訴他:“阿辭暈車,我就不送你回家了,在這裏坐19路公交車可以回公司。現在是九點半,還有最後一趟公交車,明天見了。”
趙修文站在空曠的公交站台上,難以置信的看着顧嶼踩着最低限速駕車離開。
這是人乾的事?
回到宅邸里,阿巽又踩着點打開了大門。
“阿巽,把這幅畫放起來。”鳳辭塵把手裏的畫軸交給阿巽。
阿巽接過畫軸看了一眼,目光直接落在了飄在兩人身後的秋綰身上。
秋綰繞着阿巽飄了一圈,隨後倏然鑽進了畫裏。
阿巽捧着畫軸轉身離開了。
顧嶼回到房間的時候,發現房間裏已經備好了一木桶的洗澡水,還有幾碟精緻漂亮的小點心,
應該是阿巽準備的。
不過再仔細一看,這些小點心跟外頭的商店裏賣的幾乎一模一樣......
在房間裏的垃圾桶里看到了點心外賣的包裝盒后,顧嶼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很快地洗完澡,感覺渾身都舒暢爽快了。
只是這個時候還不困,旁邊阿辭房間裏的燈還沒有熄,顧嶼猶豫了一下,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腳往鳳辭塵的房間走去。
鳳辭塵坐在書桌旁看書,桌上的枱燈為他的側臉鍍上了一層柔光,看上去美得不像真人。
難怪古人要說燈下觀美人,果真是越看越叫人難以自拔。
“靈御找我有事?”鳳辭塵放下手裏的書卷,抬頭看着站在門口的顧嶼。
“看到你房間燈還亮着,阿辭習慣早睡,今天怎麼還沒睡?”顧嶼走進房間。
房間裏的氣溫很低,看來房間裏還是要裝個空調才好。他那間房間沒有安裝空調,現在還是很熱。
鳳辭塵掃了一眼桌面上的中藥,不着痕迹地撇撇嘴:“阿巽出去給我買糖去了。”
沒有糖他不想喝葯,但是這個時間不知道外面的商店是不是還開着門。
糖?
顧嶼愣了一秒,馬上回房間去找自己收起來的那顆草莓糖。
“喝了葯早點兒休息,晚安。”他把草莓糖放在鳳辭塵的葯碗旁邊。
鳳辭塵看看糖又看着他,俊美的臉上露出一抹清淺的笑容:“晚安。”
這個人似乎永遠都是這樣喜歡照顧別人,溫柔且貼心。
無論是一千年前還是一千年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