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第 11 章

晚風中卷着海水特有的味道,殷靈眼看着莫逢目不斜視朝着一身紅妝的山晴走去,小小的眼睛裏充滿了大大的疑惑。

她使勁兒掐了自己一把。

嘶!痛的。

“......你這是?”

人群的末尾她沒忍住用神識傳音,燕莫逢有所感應腳下停頓了一瞬。

陡然間一股無法形容的危險氣息席捲而來,就像面對的是一尊極其可怕的猛獸,殷靈本能的瑟縮脖子擋在了陰影裏面。

一道略顯遲疑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殷靈?”

殷靈脖頸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隔着虛幻的人群,她對上一雙深淵似的眼睛。

“你就好好待在那,待結束后本尊自會安排你。”

“好的......”

殷靈蹲在地上懵逼的看着發麻的手心,心口砰砰砰跳個不停。

他剛才是不是自稱“本尊”?

奏樂還在繼續,花海的盡頭燕莫逢已經走到了山晴面前。

這是一場與以往不同的儀式,隨着他越走越近,山晴臉上的生機便越來越明顯。

殷靈發現周遭的場景在此時出現變換,黑夜轉為白晝,村民們分散在小島四周忙碌着,小島上一片生機。

她猜測這可能是山晴腦中對小島回憶產生的幻境。

遠處岸口跑來一個村民衝著村子裏焦急的招手,嘴裏說著什麼海邊飄上來一個人之類的話。不少村民見狀放下手中的東西跑到海邊。殷靈這時間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動,遠遠的看着一群村民朝着海灘處跑去。

“還有氣呢!這人還活着!”

“來來搭把手,快把他抬進村子裏去。”

村民們把昏迷的男人抗在背上朝村子裏跑去,他濕淋淋的長發遮住了面孔,只露出一截蒼白的下顎。

一群人在她面前跑過去,殷靈看見背上那人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一種魔力叫喧着讓她去掀開男人的頭髮......

她伸出手,但是場景在此時突然又變化了。

無邊無際的大海上,一條孤獨的小船在隨波飄蕩,她站在船尾,眼前是船頭男人孤寂的背影。

“嘩啦——”

海水中浮出一條美麗的人魚,陽光在她身上灑落晶瑩的珠光,美麗的山晴衝著男人舉起手中璀璨的藍色珍珠,眼裏的光太陽比還要明亮。

“你看我找到了什麼!”

“嗯。”

一聲淡淡的回應,那股奇怪的感覺又來了。

海中人魚遊動到小船邊緣,昂起頭如同天真少女般深切的仰望着他。

“你每天都在海上尋找,海洋之心到底是什麼?”

男人緩緩側身,露出了小半張側臉,削薄的嘴唇彎成一條淡淡的線。

殷靈心裏突然咯噔一下!

視線在這時急轉從無邊的大海中回到了小島上。

這時的小島與方才所看到的大相逕庭,漁網打結、雜草叢生,村民們飽受瘟疫折磨,人人臉上都掛着焦慮和憂鬱,整個島嶼上瀰漫著一股死亡的氣息。

風從耳邊掛過,殷靈發現自己出現在了一棟房子裏,山晴面容痛苦的站在床邊,在她身邊站着年輕時的祭祀大人。

床上躺着因染病而虛弱的男人,他的臉被站在床前的山晴擋住了,依然只露出一截蒼白的下顎。

“山晴,你真的要去嗎?”

“我必須去,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們在我面前死去。”

山晴的聲音痛苦而堅定,她緩緩蹲在床前眷戀的把臉頰貼在男人的手背上。

也就在這時殷靈終於看到了男人完整的正臉。

他很英俊,即便是病態中依然無法掩飾的英俊,同時他又很眼熟,眼熟到要是遮住半張臉,他媽的就是燕莫逢!

“......”

今晚的各種神展開已經快要讓殷靈逐漸麻木了。如果要用一個完整的詞彙來形容她此時的表情,就是地鐵老爺爺看手機。

這......真不愧是...魔尊......

咚。

一顆水藍色的珍珠咕嚕嚕滾到腳邊,周圍的佈景像是掉色的黃紙一樣被風沙抹去,她已經重新回到了盛典中的廣場,周圍是簇擁的人群,典禮還在繼續。

“你來了。”

山晴痴迷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像是從一個夢中蘇醒,可又沉淪入了另一輪美夢當中,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的存在。

燕莫逢沒有給予任何回應,只是站在面前靜靜的看着她,即便是這樣山晴也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對。

在此時此刻,她眼前的就是那個人,就是她心中最炙熱的情感。

山晴的眼中淚光閃閃,晶瑩的珠光隨風散落在海魂花的花瓣上,在這一刻她突然變得鮮活無比,好似時光一下回到了很久以前,她背負着全族的希望凱旋而歸,站在岸邊第一位迎接她的就是心心念念的心愛之人。

“你說過,只有最赤誠的心才是真正的海洋之心。”

淚水滾落成一顆顆璀璨的珍珠,光華變換下海魂花化作一支鋒利的匕首。山晴握住他的雙手,聲音輕的像是花瓣。

“我找到它了。”轉而把刀尖對準了自己的心口用力刺下——

“不要!!”

眼看匕首就要刺穿山晴的胸膛,就在千鈞一髮的時刻人群中飛竄出一個黑影,手心牢牢握住尖銳的刀尖兒。

血液順着刀尖兒滴落在紅色的嫁衣里,赫然是先前消失不見的大祭司。

大祭司似是才從什麼地方匆匆趕來,氣息凌亂的很,他牢牢握住手中的尖刀,眼睛卻看向燕莫逢,全是不敢置信的震動: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我不是你們認識的那個人。”

燕莫逢此時的氣息冷靜到令人顫慄,他看向山晴,說出來的話比刀尖還要刺骨:

“你的心也早已被撥開了,你沒有練成海洋之心,燕重凌早就放棄了你。”

山晴心神大慟,猛然撥開自己心口,嫁衣下潔白的胸膛上赫然有一個猙獰的缺口,在那斑駁猙獰的傷口裏,是一顆流動着淡藍色血液、卻已然枯萎的心臟。

山晴怔怔地看着那顆腐朽的心。

一時間狂沙漫卷,雲遮霧罩,隨之一些只有她自己知道,被塵封在心底深處的記憶如落滿灰塵的白布被徹底掀開。

*

在鮫人一族,自古以來尾巴的顏色越純凈妖力就越是純粹,銀尾便是天賦的象徵。

山晴在出生時便是銀尾。

他們這一支在無盡海邊緣的海域棲息,附近沒有天敵也沒有險惡的生存環境,朝看潮汐暮看夕陽,作為百年難得一遇的銀鮫,在山晴的世界裏好似從來沒有過煩惱二字。

直到有一天她在海上撿到了一個男人。

這是一個讓她學會了思念、學會了牽挂、也學會了心碎的男人。

起初山晴並沒有察覺到自己對他的特別,只把這歸結於一種莫名的使命感。是她把他從海上救起來的,總歸要看看他有沒有好好的活下來吧。

“你要找什麼?我幫你找吧。”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與他說話,只隨意幻化成了普通島民的模樣。

當時他只淡淡的看着她輕輕微笑,聲音好似一陣溫柔的海風,“姑娘的眼睛生的真美。”隨後便乘船入海。

當時她照着海里的倒映心想,油嘴滑舌,下次就用自己的本來面貌,看看他還怎麼說。

後來,她用自己的模樣再去找他,他反而再不像那日那樣誇她了,整個人禮貌且疏離。

“你這人好奇怪,我明明長得這麼好看,你怎麼從來不誇我?”

“誇姑娘的人已經很多了,我再說也並無新意。”

“那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為什麼誇我的眼睛好看?”

“哦?當日那個小孩子是你變的啊。”

說著他輕笑搖了搖頭,從樹上摘下幾條葉子三兩下編出一隻草蛐蛐轉而送到她的面前。

“聽說這海中附近有鮫人,我想你本體還是個小孩子吧,送給你。”

山晴心想,我可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經成年了。

抬手就接過了那隻精巧的草蛐蛐。

“哎呀,像真的似的!”

山晴時常在男人出海的時候悄悄跟上,然後再猛地出現嚇唬人,十次里有八次都不會成功,剩下那兩次是她掀浪的時候不小心把船掀翻人掉進了海中,倒是反而把會她嚇到。

慢慢的山晴越來越喜歡去找他,當二人在海上時,他會用樹葉吹奏樂曲,粼粼海面中一葉扁舟,她倚靠在船舶邊緣,這是山晴能想像到最心動的時刻。

不知不覺間她的目光就再也無法從他的身上移開了。

山晴也不知自己為何會被他吸引,就好似這世上的感情來的就是這般毫無道理。族中那麼多優秀年輕的雄性鮫人她都不曾多留意一眼,偏偏這個叫重凌的普通凡人吸去了她的注意力。

熟悉之後山晴想要知道更多關於他的事情,然而他卻對自己的過去閉口不談,只說他的名字叫重凌,來海上是為了尋找一樣東西。每當說到這裏,他的臉上總有一種淡淡的落寞,話語間好像藏着難以訴說的惆悵和嘆息。

“你是不是為了女人才來海上的?”

終於她忍不住問了出口,慶幸的是大家都猜錯了。重凌輕輕的搖了搖頭,嘴角帶着一抹雲淡風輕的弧度:

“不,我是為了我自己。”

山晴頓時喜出望外,“你要找什麼?我來幫你,這海中沒有比我再熟悉的了,你想要什麼,我都幫你找來!”

“我在找一顆海洋之心。只有最赤誠的心,才是真正的海洋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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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如此多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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