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險

脫險

邊境。

黃沙席捲了很久才停歇,之前的巨響都深深刻在了戰場上眾人的心裏。這恐怖的轟鳴不止一聲,而是好幾聲,等狂風平息后,戰場上莫名地安靜下來。

西泠收了兵,北翊也慢慢將軍隊撤回,在撤回的途中他們就看見了那聲巨響造成的慘狀。

滿地的殘肢斷骸,大部分的肢體都變得焦黑如炭,泛出一股似腥似燥的臭味。

其間不止是北翊的士兵,也有西泠人的屍體。

裴與朝坐在軍帳中,臉色極為難看,他看了眼桌上的圖紙,甩袖走出軍帳。外面已經亂成了一團,此次的傷殘人數不可估量,而且傷勢多為灼燒傷,幾乎是哀鴻遍野。

過了片刻,燕西回來了,眉眼冷肅,神色慘然。

他搖了搖頭。

裴與朝晃了晃身子,覺得有些頭暈。

撤回的軍隊裏沒有將軍,有人說看見將軍最後還在殺敵,而那最後的地點如今已經被炸得滿布殘骸。

又過了片刻,鶴北也回來了,他垂着頭,緊緊抿着唇。

裴與朝心下凄然,卻咬牙道,“將軍不會就這麼沒了的!”

他恨恨踢翻了一旁的盛水的木桶,轉過身朝着西泠軍隊的方向,眼中滿是陰狠寒意,“他們竟然用□□!”

軍隊作戰不是沒用過□□,百年前曾有一場戰役,雙方都肆意使用□□,結果最後兩敗俱傷,不僅僅是屍橫遍野,□□最後在攻城的時候炸毀了建築,使得人心惶惶民不聊生。

正是由於造成了這種慘重的後果,□□自此以後便被禁止使用在戰場上,這是各國之間的協定,而□□方法也被毀去。誰料到如今竟是被西泠再次拿出來直接在戰場使用,他們也不顧及自身士兵的安危,實在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燕西突然開口,“他們是不是故意針對將軍的?”

從戰後痕迹來看,□□幾乎都被扔在離將軍最近的地方了。

裴與朝心下恨極,“呂青侯!狗東西!竟出這麼陰狠的招!”簡直沒有人性!他又派出人去戰場尋找戚源的蹤跡,三人圍在火堆旁,沉默着,神色冷然。此時天已經漸漸黑了,有消息傳過來,卻不是關於將軍的,是關於呂青侯的。

“什麼?呂青侯死了?”

士兵恭敬地回道,“回軍師,是的。聽聞呂青侯回軍帳后便病情複發,而後恢復了穩定。直到這場戰役結束,似乎是戚將軍失蹤的消息傳到了西泠軍隊那邊,他得知后大笑三聲,大喜過望后突然吐血,隨後就去了。”

裴與朝臉色陰沉,“還有什麼消息?”

“呂青侯死後,西泠軍隊似乎起了內訌,有人想撤兵,有人想趁機進攻。”

“呵,這幫人謀划著要攻過來?覺得將軍不在我們就是刀板上的魚肉了嗎?”裴與朝冷笑一聲,“我就讓他們知道,戚家軍即使無主,也不是他們能斗得過的!”

這時,一個士兵急匆匆地跑過來,“燕副將!顧先生死活要去戰場,被我們攔下來了!”

燕西皺了皺眉,心下奇怪,“他怎麼了?”

“沈先生不見了!有人看到他在風沙來的時候從高台下來去戰場了!”

此時,令眾人擔憂的兩人才剛剛恢復意識。準確來說,是只沈清如一人恢復了意識。

沈清如的眼瞼上都是沙粒,他皺着眉幾番眨動眼睛,才模糊地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漆黑的夜空中繁星點點,沒有月光,卻能清晰地看清遠處的山脈。

山脈?

他們不是在邊境嗎?

他動了動手臂,卻發現自己被一雙手臂牢牢地抱在懷裏,偏過頭,他便望見了戚源的臉。

戚源的狀態看上去極為糟糕,臉色慘白得可怕,額角的血跡已經乾涸。

沈清如艱難地將手臂從他懷裏□□,一看就是一手血。

等仔細察看完戚源的傷勢后,沈清如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背後的衣服已經被燒毀,能隱約看見焦黑的皮膚,更別提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傷口了。沈清如勉強回想起,最後爆炸聲響起的時候,他見戚源竟毫不躲避,情急之下就撲過去想將人推開,然後……

然後好像反而是他被人抱住,滾向了一邊,而戚源死死按着他的頭,背後朝着爆炸的方向,將炸裂的火光全數擋住了。

沈清如心裏情緒複雜,這下倒不知是誰救了誰。

他將人拖到肩上,艱難地挪動步伐,一邊觀察着周圍的地形。看來戚源比他醒的早,還帶着他跑了很遠,或許是沙塵遮住了視線,他帶着傷又只能勉強保持清醒,於是跑錯了方向,現在也不知道到底是在什麼地方。

大概是最後力氣耗盡了,才倒在了這荒郊野外。

沈清如折騰得渾身是汗,終於遠遠地看見了一頂帳篷,他停住腳步,看着戚源想了想,最後用沙土塗在他臉上,又將他的盔甲脫下來,小心翼翼地走遠埋在土裏。

希望不要是敵軍。

等戚源清醒過來時,已經過了三天了。

他的頭還昏沉着,眼睛卻慢慢睜開,看見一個人影在旁邊走來走去,又俯下身用冰涼的帕子擦拭他的臉。

“……清如。”說出口的聲音嘶啞難聽。

戚源怔了怔,眼前的視線逐漸清晰起來,他看見沈清如驚喜的神情。

“你終於醒啦!”

他皺了皺眉,隨着意識的清晰,後背的疼痛猛地強烈起來。

沈清如倒了一杯水,讓他喝下。戚源的喉嚨像是被煙火熏啞了似的,稍稍扯動就是一陣疼痛,便小口小口地將水喝下了。

“你已經昏迷三天了,現在我們在西泠邊陲——拉布達草原,”沈清如低聲道,“這裏只有幾戶帳篷的人,他們過幾天就要前往市集去和他們部落的人匯合。我說我們是前來西泠經商的人,因為火災突然才和商隊失去了聯繫。”

戚源走的挺遠,這裏離邊境有一小段距離,幾戶帳篷都是西泠的平民百姓。

倒是多虧了戚源被□□燒出的傷勢,那些人雖然有些懷疑,但到底沒覺得這會是戰場上受的傷。

戚源點了點頭,又看向沈清如。

沈清如心裏瞭然,他湊到他耳邊,輕聲道,“戰爭結束了。”

就在昨天,他聽見那幾個帳篷里有人談到西泠與北翊的戰事,百姓還是渴望安定的。很快沈清如就聽到西泠軍隊要歸來的消息,這次西泠又敗了,聽說是呂青侯半途猝死,隨後西泠想要趁機追擊,卻被戚家軍打得慘敗。

還有人說北翊那位可怕的將軍最後還是死在了戰場上,而且將軍無後,戚家軍從此無主。

戚源聽完后,心裏雖然還有些驚訝,但至少是放下了心。

這時他突然想到最後一刻沈清如撲過來的身影。

他張了張嘴,想問沈清如為什麼會突然跑到戰場上,卻一時開不了口。他確定沈清如最後有看見他站在原地不動等死的模樣。

沈清如見戚源只望着他卻不說話,眼神里還儘是猶豫,便懂了他在糾結什麼。

他忽的露出一個笑容,手指按在戚源的額頭烏青處,微微用力。感受到額角的疼痛,戚源本能地往後躲了躲。

“現在知道躲啦?”沈清如拾起帕子,又按在那塊烏青上,“在戰場上要多注意些,下次要是沒有我提醒,你可怎麼辦?”

戚源眼神沉沉地看着他,“……清如,你不用去尋我的,你不該上戰場。”

沈清如也盯着他,神情淺淡。

戚源的眸里先是濃郁的深沉,在沈清如的凝視里慢慢消散,最後像是烏雲散去的荒野,雖仍是蒼茫芒一片,卻少了那濃墨渲染的陰鬱。

良久,沈清如緩緩嘆了口氣,他握住了戚源的手,神色認真地問他,“戚源,你埋怨我嗎?”

戚源一愣。

沈清如又問,“我阻止了你,你怨我嗎?”

戚源有些發怔,他本以為沈清如會一本正經地質問乃至斥責他,或者直接當他是沒反應過來將這件事作罷,卻沒想到會是這樣……

認真而誠懇地詢問他內心的想法。

他一時間竟無法直視那雙純粹溫暖的眼睛,心裏滾燙地很。

戚源垂下了眼,再次回想起那一瞬間的感受。

那一瞬,他真的以為就這樣結束了,他所一直期待的戰死沙場,在所有人都不知曉他真實內心的情況下結束這一生。對他來說,這已是極好,將所有的殘忍與秘密都埋葬於沙土裏。

那一刻他腦海里閃過了很多畫面,爹娘的,小時候的……但最後留在腦海里的還是元宵的那個擁抱,他仍是貪戀那份溫暖,和那晚稍稍顯露的真實情緒。

死亡來臨的那一瞬,他看見了沈清如的臉,然後再次感受到了那種溫暖。

戚源握着沈清如的手慢慢收緊,他突然用力一拉,將人拉進了懷裏。

沈清如驚訝又疑惑。

他發現戚源在發抖,便放鬆了身體,遲疑着伸出手臂抱住了他的腰。

有冰涼潮濕的觸感落在他脖頸上,沈清如怔住。

他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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