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謝令從這一覺睡得並不好。
一方面是因為離開了自幼生活的皇宮,在長寧侯府睡得不舒坦;另一方面是她整夜都在做一個夢,一個她從小時候開始就會做的夢。
漫天的火光充斥着那片空間,映着漆黑的夜色一片光亮,一道道火舌無情地席捲着宮殿裏的一切東西,整個宮殿瞬間淪為火海。火海中央有一道模模糊糊的身影,熟悉至極,卻看不清面容,只那一雙眸子在火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明亮。
絕望,憤怒,不甘。
——和一絲絲的解脫。
耳邊彷彿能聽到宮女尖利的慘叫和太監絕望的呼救聲,謝令從看着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畫面,神色平靜,如之前數百次做的那樣,抬腿,向著火焰正中央的女子走去。
一步,兩步……
女子的身形近在咫尺,謝令從伸手想要去碰她,可就在碰到她的那一剎那,眼前倏地一陣天旋地轉,再次睜眼,便是熟悉明黃色的帷幔,在空中輕輕飄蕩。
窗戶打開了一條縫,明亮的陽光從窗楹中調皮地鑽了進來,給室內灑下了一地光輝。
謝令從眯了眯眼,慢慢撐起身子,聽着動靜的斂秋斂冬忙進了來,眼疾手快地把屋內收拾好,伺候着謝令從起床。
不一會兒,一連貫的侍女手捧着托盤走了進來,上面放着衣裙鞋襪,頭面首飾,伺候着謝令從在銅鏡前坐下。
“公主可是又做噩夢了?”瞧着謝令從狀態似乎有些不佳,斂秋擔憂地問道。
謝令從神情懨懨,可有可無地點點頭。
斂秋一邊給她打理着一頭長及腰間的青絲,一邊沉思道:“陛下賜下的沉香還有許多,夜間給公主點上一些,也好安神。還有出宮前太醫也配了一些安神葯,待用過早膳就命人熬煮了,公主且喝一些吧。”
謝令從神色越發萎靡不振,道:“喝了這麼些年也沒見有什麼功效,一群庸醫。”
“公主,”斂秋無奈地看着她,謝令從迎着她的目光,終究還是服輸,認命道:“好好好,喝喝喝!”
斂秋莞爾一笑,從妝奩中拿起一根簪子,垂眸一看,卻是一愣,而後若無其事地把它放回原處,又換了另一根碧玉簪子,插在了那烏黑的發間。
謝令從沒注意到她的動作,因着昨晚沒休息好,整個人都有些無精打采。
斂秋鬆了一口氣,將那一頭長發打理好,沒一會兒,斂冬就將早膳呈了上來。
“侯府不比皇宮,殿下慣吃的東西沒有,就委屈殿下先湊乎一頓吧,奴婢晚些就命人將東西準備好。”斂冬有些羞愧道。
謝令從抬眼一望,飯桌上林林總總幾十碟菜色點心,瞧着也是美味的緊,除卻一些平日裏她經常吃的侯府里沒有之外,能弄成這般,已是難得了。
謝令從眸光稍稍柔和:“初來乍到,你能弄成這般模樣已經不容易了。”
斂冬輕笑:“公主高興就好。”
雖說是嫁進了長寧侯府,但她們都知道自家公主的態度,也是因此沒想過同長寧侯府的人一起用膳,更別說去找長寧侯府的人要什麼東西了。
謝令從正用着早膳,忽地聽聞外面吵吵嚷嚷的有什麼聲音,抬頭一看,就見一身着藍色長袍容色溫雅的男子正站在門外,斂春斂夏正攔着,沒讓他進來。
哪怕未見過,謝令從也能看出來他是誰。
謝令從動作一頓,鳳眸微眯,手中的筷子一下又一下漫不經心地敲着那碧玉的翡翠碗,神色波瀾不驚,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斂秋斂冬對視一眼,上前小心翼翼地道:“殿下若是不想見他,奴婢這就把他趕走?”
謝令從看着那被斂春斂夏刁難着不允許進來卻還是一派溫文爾雅不見絲毫惱意的蕭琞,眸中閃過一抹嘲諷,良久后,才嗤笑道:“趕出去吧,本宮見了就心煩。”
斂秋連忙走了出去。
門外
長寧侯慣是會裝模作樣,因此面對斂春斂夏的刁難,他完全沒放在心上,只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溫文有禮得緊。
瞧着斂秋出來,他眼底精光一閃而過,本以為自己算是成功了一半,卻不想那丫頭神色冷冰冰,說著:“公主今日身子不適,長寧侯請回吧!”
長寧侯臉色一僵,緊接着擔憂道:“公主身子不適?可要請太醫?”
“不必了!”斂秋語氣生硬,看着他,嘲諷道:“侯爺現在合該是個大忙人,無事便多去處理官務,別在我們公主面前晃悠,這樣公主的身子也能好得快一點。”
長寧侯仿若沒聽懂一般,輕笑道:“斂秋姑娘可是在怪本侯昨日的唐突?昨日本侯喝了些酒,再加之對公主的傾慕之情,一時情不自禁,適才有些莽撞了;還有昨日那個小廝,出言不遜,本侯也已經教訓過了,斂秋姑娘莫怪。”
斂秋神色平淡:“這話侯爺留着跟自己說吧,侯爺若當真有心讓公主快些好,趕緊離開比什麼都管用。”
長寧侯也不氣,只微微笑道:“既然公主身子不適,那本侯就不多加叨擾了,待晚些時候再來拜見公主。”他頓了頓,和顏悅色道:“若是公主有什麼需要的,也可以直接來找本侯。”
饒是知道不應該和他多說些什麼,斂秋聽着這話還是忍不住想刺一刺他:“公主想要的東西,侯爺怕是拿不出來!”
“哦?”長寧侯忙道:“敢問公主想要什麼?本侯必定竭盡所能為公主尋來!”
斂秋睨了他一眼,冷哼道:“公主在宮中每日清晨都要用一碗血燕,侯爺可能尋來?”
燕窩本就難得,更遑論最為珍貴的血燕了。在皇宮的時候皇上為了滿足公主這一習慣,每每有上等的血燕都是先緊着公主用,就這樣有時候都還有些入不敷出。長寧侯府一個沒落了的侯爵之家,能找到一兩份血燕就不錯了,哪裏能指望他們日日呈送上來?
斂秋冷哼一聲,沒看長寧侯有些怔愣的神色,把門一關,將那張討人厭的嘴臉隔絕在門後邊。
長寧侯站在原地,面色不變,眸中卻隱隱有些許窘迫。
血燕?長寧侯府還真……
沒有。
那燒錢的金貴玩意兒,除了皇室財大氣粗,哪一個家族能供得起每日一份的?
“走了?”謝令從輕飄飄地問道。
斂秋點點頭,吩咐下人把桌面上的東西收拾妥當,又隨着公主在院子裏四處走走;斂春斂夏斂冬則和孔嬤嬤一起清點着公主的嫁妝,倒也井然有序。
而此時侯府另一邊
長寧侯雖說承了爵位,但他實際上只是一個庶子,只不過被嫡母養在膝下充當了嫡子,這才能在老長寧侯去世后承襲爵位。
長寧侯生母早逝,是以現在府中說得上話的長輩也就只有太夫人一人了,也就是長寧侯的嫡母許氏。
要說認了長寧侯做嫡子的時候許氏本也沒打算這孩子會有多孝敬,畢竟他那時候也記事了。許氏之所以這麼做也只是為了給長寧侯找一個襲爵的兒子罷了。可倒不曾想過,這孩子襲爵之後,對她不說至純至孝,也是恭敬有加,兩方這麼相處着,倒也融洽。
對於侯夫人的人選,許氏原本是鐘意自家侄女的,可沒想到到長寧侯竟然與公主兩情相悅,最後還真的尚了公主。許氏雖說有些驚訝,但陛下的聖旨已下,她就算糾結也沒用了,儘管有些為自己的侄女可惜,但多多少少還是知道這件事對長寧侯府是有天大的好處的,說不定還能讓長寧侯府恢復巔峰時期的輝煌。
是以對這樁婚事,她也是用心操辦着,結果誰曾想,成親當天,長寧侯竟連婚房都沒能進!許氏當即就黑了張臉。
第二天一早,又聽下人說,公主還是沒見侯爺;再加上新媳婦第二天清晨是要拜見公婆的,許氏顧忌着她公主的身份早早地就起了,沒敢給她下馬威,可誰曾想等到的竟然是這麼一個答案。
許氏臉色極為難看,其所出的嫡女蕭琬則是撇撇嘴,頗有些漫不經心道:“我就說了吧,蕭琞不是什麼好東西,你還指望他娶回來的公主能孝敬你不成?”
許氏本就在氣頭上,聞言更是火冒三丈,拿着手中的茶盞就想摔到地上,孰料蕭琬瞪大眼,忙道:“母親可別摔!這套杯子可值錢着呢,摔壞了可就沒了!”
許氏被她這麼一說頓時上氣不接下氣,一手指着她,罵道:“你給我閉嘴!”
蕭琬哼了一聲,扭頭轉向一邊,滿不在乎。
“雲杏!”許氏緩了緩情緒,朝着身後喚道。
“夫人。”身後的丫頭忙應道。
許氏深吸一口氣,“你去錦園問問那位公主,打算什麼時候來給我這個婆婆請安?”她特意加重了婆婆這兩個字。
雲杏神色有些糾結,最終還是應道:“是。”
書房裏
長寧侯神色莫名:“你是說,太夫人派人去找公主了?”
“是。”小廝想了想,道:“——說是,要公主去給她這個婆婆請安。”
小廝看着長寧侯的神色,疑惑地問:“侯爺,您不去看看公主嗎?”
長寧侯端起一盞茶,慢慢抿了一口,似乎十分愉悅:“不去。”
“就讓她們鬥着吧。”
他倒要看看,這位公主殿下,和他那位嫡母,誰能斗得過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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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言當今太子雖為嫡長,辦事妥帖,卻殘暴不堪,手段狠辣,非明君之德。
太子卻是渾不在意——
看不慣孤又如何?
孤一日為太子,爾等終究是朝臣!
*
宋晏儲女扮男裝做大晏太子十六年,一直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一朝被人設計下藥,無奈之下只能匆忙找了個男人,誰知睜眼一瞧,對方竟是自己多年的死對頭!宋晏儲深感不妙,連夜跑路。
此後,面對死對頭掘地三尺都要將人找出來的架勢,宋晏儲呵呵冷笑,笑話,孤能讓你找到?
直到後來,不慎掉了馬的宋晏儲看着面前的死對頭,只見他臉色漆黑,眸光暗沉,森森一笑道:“殿下,可還要跑?”
宋晏儲忍不住縮了縮腦袋,欲哭無淚。
*
東宮的施大人溫文爾雅,容貌俊朗,氣度不凡,無奈,卻是太子的入幕之賓。
東宮謀臣紛紛搖頭嘆息——可惜了,這麼一個人才,卻是個斷袖!
卻不知夜晚大殿中,溫文爾雅的施大人將那心狠手辣的太子逼至牆角,輕笑出聲:“微臣是殿下的入幕之賓?”
太子面上冷淡,耳根卻早已通紅,卻高昂着頭嘴硬道:“不過是孤的男寵罷了,入幕之賓是抬舉你了!”
施大人眸色漸深,骨節分明的手指撫着太子殷紅的嘴唇,笑得如同一隻狐狸。
又有誰知,這一副四爪蟒袍下,掩藏着的,竟是一副女兒身呢?
心狠手辣太子爺和她的萬能狐狸精男秘書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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