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修)
可樂尼洛的好友是個叫威廉的男人,和可樂尼洛同批入的伍。唯一不同的是,威廉在一次任務中受了傷,手榴彈的彈片沒入了他身體的各個地方,雖然大多後來都被取出了,那時的醫療條件卻不允許取出粘在他心臟上的那塊。
他以英雄的身份退伍。
我偶爾會在酒吧里看見他和可樂尼洛喝酒,他們左手拿着啤酒瓶,右手扔着飛鏢,有時候還會紳士地為我點一杯馬提尼。
“冷靜點,可樂尼洛。”那時候的我垂眼看向可樂尼洛揪住我領子的手。
五指修長,拇指和食指的夾縫銜接處有厚厚的一層繭。我猜他最近在接受拉爾的斯巴達式訓練。
“這是我的任務。”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沒什麼表情的我,鬆開了手後退了幾步。我將殺掉地上之人的槍上了保險,放回槍夾之中。
窗外的雨下的很大,噼里啪啦地打在雨棚上。說來也奇怪,樓下酒吧里悠揚的意大利民謠在此時卻頑強地飄蕩着。
風裹挾着斜斜的雨打濕了站在窗口的男人的肩膀,可樂尼洛看向我的眼神非常得可怕,我想我們的關係一下子回到了三年前還未認識的時候。
不,也許比那個時候還要糟糕。
“你的僱主是誰?”可樂尼洛問我。
我不想失去可樂尼洛這個朋友,但也不能違背身為一位殺手的基本修養。
於是我頓了頓,委婉地向他說道,“威廉先生並不像看上的那樣是個好人。”
可樂尼洛的目光冰冷,他的藍眼睛裏彷彿蒙了一層浮冰,他嘗試着對我舉起槍,可手還未抬起便又放下。
他深吸了一口氣,視線不忍落在逝去的友人身上:“英雄不應該以這種形式死去。”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喬。”
我從可樂尼洛那裏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他和瑪莎馬上就要結婚了,如果沒有你,他很快就能擁有一個新的家庭。”
【“安娜,只是一個簡單的解剖手術而已。為國家獻身是你的榮耀,等你的秘密被解開后,我們就結婚。”】
我不知道究竟是哪句話刺激到了我的神經,那時的我只覺得有什麼東西燃燒了我的血液,憤怒的情緒使我說話的語氣就像Reborn那樣冷漠又充滿了諷刺。
“我說過了,這是任務,就像你必須遵守的那些可笑的命令一樣——”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可樂尼洛。你該不會是要和我說你有沒有感情的那套狗血的東西吧。”我用鼻子發出了一聲輕笑,“你是軍人,我是殺手,很顯然,我們合不來。”
“只用眼睛看東西和感情用事遲早害了您。好吧,就當我是沒有感情的怪物好了。我不想愛人也不想交朋友,誰知道前一天夜晚向你求婚的人第二天早上會不會就因為你不老不死而用□□對準你的腦袋。”
“‘我並不想這麼做,要你願意配合就不會死,安娜。’——得了吧。”
我知道我是在遷怒可樂尼洛。
可我卻停不下來。
我推開了他,從窗口離開了這棟充滿了血腥味的建築。雨水很快地將我的金髮淋得一縷一縷,我抬起頭,恰好有一滴砸在了我的眼球上。於是我狠狠地眨了眨眼,憤恨地踹翻了垃圾桶。
Reborn就在不遠處等我。他撐着一把傘,衣着得體,髮型一點沒亂。戴着黑色帽子的男人掀起眼皮,用那雙看不見底的黑眼睛掃了一眼我身後的窗口,又冷笑着瞥了我一眼。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硫磺的味道,我猜他也是剛結束了暗殺的任務。
都是任務,結束以後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
“怎麼,被可樂尼洛那蠢貨說服了?”
Reborn脫下了外套,一點也不紳士地扔在了我的頭頂上,語氣里滿是譏諷。
“才沒有。”我小聲嘟囔道,“我又沒錯,是可樂尼洛識人不清,那傢伙背地裏天天家暴妻子根本就沒離婚,還裝好人呢。”
Reborn見我踢水的粗魯動作有些不悅地皺起了眉,“不和他說為什麼嗎?”
我頓了頓,別開了臉,“哼,人都死了,那傢伙朋友又不多,給他留點念想也不錯。”
反正他冷靜下來理智回籠后自己也能想明白。
Reborn垂眸看我,低笑一聲:“愚蠢。”
我將Reborn的外套披在了肩上,吸了吸鼻子,心情莫名地平復了下來,“那喜歡愚蠢的我的你不是更蠢。”
Reborn停下了腳步,他俯下身,用那雙閃着寒芒的黑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我看。
我被他盯得後背一涼,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
這個動作給了Reborn嘲笑我的機會,他站直了身子,吝嗇於再給我一個眼神:“腦子不清醒的話就去三途川清醒一下,小姐。”
我朝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
那時的我的確沒錯。
年輕氣盛的可樂尼洛為他的感情用事付出了代價——
在那不久以後,他變成了和Reborn一樣的彩虹之子。
人究竟是有多蠢才會代替心愛的人去受詛咒。
好吧,在這方面我也沒有發言權,即使那個時候Reborn已經拋棄了我和他的第二任情人在一起了,但接到消息后的我也有代替他的打算。
和可樂尼洛不一樣,我只是單純不服。
什麼最強的七人,都是不老不死,憑什麼史卡魯都比我強。
好吧,也許我也是有那麼一點點私心存在的。
畢竟我對Reborn動過真心。
我覺得這也不能全都怪我,沒有人能抵抗那個時候的Reborn的魅力。
“你今晚有任務嗎?”
十九世紀的意大利,那個時代的電視機里播放的還是老舊的黑白電影。我站在公寓的玄關處,從衣架上拿了件大衣罩住自己,看向坐在沙發上的Reborn。
他一如既往地給自己泡了杯黑咖啡,不加糖的那種,我偷喝過一次,苦得立即皺眉吐了出來。那時候的Reborn就站在我身後看着我,毫不吝嗇自己嘲諷的笑容,並非常愉悅地表示至少他不用擔心我覬覦他的寶貝咖啡豆了。
“沒有。”他的目光從報紙上移開,唇角的弧度尚且稱得上是愉快,“怎麼,你的任務已經棘手到需要我幫忙的程度了嗎?”
我揚着下巴驕傲地拒絕了他,“怎麼可能。我只是想問你賣不賣身。”
Reborn冷笑了一聲,不緊不慢地合上了報紙走到我的面前,他抬手捏住了我的後頸,伏下身拉近了我和他的距離:“現在?”
我轉了轉眼珠子,“你在想什麼,我只是想邀請你和我共進晚餐。”
Reborn挑了下眉,他鬆開了手:“你什麼時候也愛上了這套?”
“嘿。”我忿忿不平地喊了一聲,將點22藏進了風衣的口袋裏,“我都聽家光說了,以前你都會紳士地帶着那些美人們去高級餐廳吃燭光晚餐。”
Reborn坐回了沙發上,他將報紙翻了一頁,冷漠得連頭都沒抬:“她們都死了,你和她們不一樣,喬。”
現在想起來,那個時候的我一定是因為Reborn的那句“你和她們不一樣”才昏了頭腦。
那年意大利的冬天異常寒冷,帶着濃郁宗教氣息的街道上飄着大雪,金髮的美人們挽着男伴的手笑得動人,連冰冷的空氣都因她們的笑聲顯得艷麗又充滿生機。
一位好心的紳士在我身邊停下了車,他搖下了車窗,問需不需要捎我一程。我沖他彎了彎唇角,將寫着任務地點的紙條遞給了他。
分別之前,他送了我一朵開得嬌艷的玫瑰花,我告訴了他虛假的聯繫方式,搖晃着手裏的玫瑰就走進了拍賣場旁邊的小徑。
我用那把點22殺了兩個人,扒了他們身上的衣服給自己換上,將他們拖進了骯髒發臭的垃圾桶里。在走進拍賣場之前,我稍稍遲疑了一下,轉身揉碎了那朵玫瑰的花瓣,灑在了那兩具沒了生息的屍體上。
在那個監控還不發達的時代,避開人的視線溜進拍賣場的后廳對於我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我向看門的兩個人亮出了手上戴着的象徵著權利的戒指——那是我剛剛從死掉的人身上扒下來的,毫不費力地就走進了所謂的“藏寶閣”。
這裏有象徵著歷史的銅幣,還有不知道出自哪個藝術家之手的雕塑,最重要的是,角落裏那個巨大的籠子裏,蜷縮着我的僱主要我救的人。
我輕笑了一聲,折斷了頭上的發卡,沒什麼阻礙地打開了籠子的鎖。在籠子裏的褐發女孩尖叫之前,我捂住了她的唇。
我花了半個小時為她化好了易容裝,又與她換了衣服,將手上的那枚戒指套上了她的食指。
我告訴她不要用正眼瞧人,只要表現得足夠傲慢與自信,她便能安全地走出這裏。
女孩惶恐地對我點了點頭,看着換上了她的臉的我蜷縮進了籠子后,拉開了后廳的大門。守衛的兩個男人先是往房間裏瞧了一眼,他們的視線在我的身上停留了很久,畢恭畢敬地對着女孩彎下了腰,恭送她的離開。
真是蠢貨。
我在籠子裏找了個合適的位置,舒舒服服地開始閉目養神。
我不太關心究竟是哪個倒霉蛋會拍下我這個冒牌貨,畢竟不管是哪個倒霉蛋,都逃不了一槍被我崩掉腦袋的事實。
直到我在燈光刺眼的拍賣台上睜開了眼睛。
說起來巧也不巧,我在人群中第一眼就看到了Reborn,
他一如既往地戴着黑色的爵士帽,明明他沒有什麼表情,銳利的眼神卻像是一把刀子,將自己與周圍的拍賣者隔離開來。
他很快就看見了我,雖然自知我的易容並沒有什麼破綻,但我還是下意識地往後挪了挪,這樣的動作被拍賣場中的男人認為是畏懼的瑟縮,引得他們發出了喧嘩又難聽的不懷好意的尖叫。
Reborn彎了彎唇,他修長又有力的手指拂過帽檐,點在他的太陽穴處。
我毫不懷疑Reborn認出了我這點,這使得我本就緊張的心更加不受控制了。急促的心跳使得我的血液沸騰,我別過了臉,任由散落的髮絲遮住我紅透了的臉頰。
儘管知道這是任務,但還是有些難堪。
話說回來,Reborn怎麼會在這裏?
我覺得疑惑,又轉正了目光看他。
主持拍賣會的男人用木槌敲了兩聲,使得喧鬧的會場安靜下來。男人就像之前安排好的那樣介紹着本該待在這裏的那個女孩的身份,尾音落下后,他又咳嗽了兩聲,高高地揚起了木槌。
“起拍價三萬,價高者得——!”
我知道這聽起來很可笑,但是我希望拍下我的能是Reborn。
然而,在那些我時至今日已經記不得樣貌的喊價的男人里,Reborn輕笑了一聲,在我因不可置信而睜大的眼裏,真的舉起了手中的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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