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和誰的因果線?謝璟深?
白行歌臉上露出了拒絕的表情:“從前也不是沒和誰人身上的怨靈做過短暫連接,怎麼沒見到我在他們身上輕易沾了因果?”
進來的人,便是先前不知怎麼溜進了朔國皇宮,唆使他出宮尋找聖物的‘先帝’,名方元。
整理房間的阿竹聽見白行歌突然開口說話,回頭看了一眼,見對方視線不在自己身上,瞬間瞭然,轉頭又繼續忙活了。
方元說:“他身上的咒術本就古怪,能與其他鬼靈相較嗎?他現在等同於是全世界陰氣最重的人,那些鬼靈正等着將他身上的紫金氣消耗殆盡,取走他性命。而偏偏你這被天運擁護之子忽然闖到他面前不說,甚至還主動讓他身上的紫金之氣察覺到了你的存在——”
“你難道沒有發現,身上沾上了他的氣?”
白行歌微愣,往自己身上看了幾眼,語氣篤定地回答:“沒有。”
他甚至懷疑方元又想坑他。
方元被他眼裏的懷疑刺激了一下,飄到他面前伸出手指,在他眉心虛虛點了點:“已經融入你元神了。”
簡而言之,就是原本命格就得天獨厚的白行歌在得到那一縷紫金之氣后,若能好好與自身融合,別說一般人想傷他都能給避開了,即使是稍有些許能量的鬼靈,恐怕也要對他退避三舍。
這是一件好事。
但白行歌也明白,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果不其然,方元下一句便說:“此為一種生存本能罷,因為你沒注意直接與他身上的氣息產生了聯繫,才讓那紫金之氣有機可乘。如今這氣已入了你身,便等同於將此子難得的,九五命格的貴氣也分了些許在你身上。若他身上的咒術至死都沒能得到消除,那遺留在你身上的紫金之氣極可能會成為反噬,嚴重的話還很可能直接將你天佑般的命格擋下。”
“到時候,你可就要失去你一身好運了。”
恨不得馬上起身直接和謝璟深同歸於盡的白行歌:“……”
他懷疑自己的好運在離開皇城后就失效了,否則怎麼會讓他遇見謝璟深?
白行歌自我冷靜了片刻才開口:“我還正想問你,他身上的情況我還是初次見到,你可知曉那是什麼咒術?”
幫不幫的另外說,他對謝璟深身上的東西確實有點興趣。要不是他把謝璟深身上那些東西暫時屏蔽,謝璟深每次出現在他面前,就彷彿是領着萬鬼夜行的鬼王。若非他身上紫氣夠重,早就沒了活人的氣息。
方元談及此事,難得一臉嚴肅:“他身上的咒術我沒見過,但我生前,似乎聽過類似的術法。具體操作如何我沒印象了,只知道若想行此術,絕對少不了咱們的聖蓮。”
白行歌神色一頓:“就是你讓我找的東西?”
方元點了點頭:“不錯,而且對他下了咒術的人定是對他抱有極大的惡意。這種咒術除了會讓他落得慘死下場之外,連他死後的魂魄都不得安寧。”
“他的魂靈將無法獲得自由,成為對他下了咒術之人的傀儡,現今跟在他身邊的鬼靈們將會與他展開一場養蠱般的殺戮。下咒的人必然也是相中了他不凡的能力,認定他將會在和那些鬼靈的爭鬥中取得最終的勝利,將它們一併吞噬。吞噬了萬靈的魂魄將會成為鬼王般的存在,而被養出來的鬼王將會為下咒之人所用。”
“至於用來做什麼,身為國師的你,就不需要我多做解釋了吧?”
白行歌抿了抿嘴,手指又下意識在交疊整齊的扇子前端輕輕撥弄,輕笑說:“我已好意提醒過他,但你也瞧見了,他根本不信邪,甚至還將我與江湖術士相提並論。”
方元見白行歌雙眼不悅地眯起,就知道這記仇的傢伙得要氣謝璟深氣上一段時日了。不過謝璟深對白行歌的作為他也看在眼裏,當長輩的,對對方自然也沒什麼好印象。
他便對白行歌說:“誰讓你管不住自己的脾氣?若你不與他身邊的鬼靈聯繫,你就能愉快地看着他死去了。”
白行歌:“……”
倒也不必。
方元讓他冷靜了一會兒,才又說:“可話說回來,若他身上的咒術與聖蓮攸關,那此事我們就算不願意也得插手。”
“那他身上的咒術要如何破解?”
方元的臉皺成了一團:“既然與聖蓮相關,那可能……得依靠它的力量了?”
白行歌:“?”
碎片都還沒見蹤影,也就是說他還得盯着謝璟深盯上一段時間?那萬一他集齊碎片的時間久了一些,聖物還沒湊完整,人就先沒了他該如何?
方元悄無聲息地往後退了一步,看着白行歌嘴邊有些瘮人的微笑,輕咳道:“當然,我見他身上的死氣似乎能有緩解的方式。那什麼,與死氣相抗的正是你身上的天佑之命,或許你多將他帶在身邊,能夠讓他身上的咒術暫時得到抑制呢?”
白行歌雙目毫無焦距地盯着前方,竟一時間讓人判斷不出他此刻的心情來。
他的心情當然是拒絕。把謝璟深帶在身邊?這是玩笑話嗎?
白行歌咬了咬牙正想問方元有沒有其他方法斷開這所謂的因果聯繫,卻發現這老傢伙趁他出神時又偷偷溜走了,不知藏到何處。
“……”
白行歌鬱悶得一整天都沒怎麼開口,連阿竹向他問話,他也只給了很簡單的回答。
是直到山莊裏的人給他們送來了晚飯,白行歌餓了許久的肚子終於得到滿足,而山莊裏廚子燉肉的手法深得他心,他心情才又逐漸恢復。
入夜,本該是準備休息的時候,莊園內卻突然傳來喧鬧聲,動靜大得連白行歌都能夠聽清。
阿竹剛給白行歌鋪好床,準備扶他去更個衣服,卻被外面有些奇怪的聲音引走了注意。
白行歌喚來了影一和影六:“院內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影一是個悶葫蘆,影六便很自主地接過了解釋的任務:“我和大哥今日在山莊裏觀察了半天,發現大家都在說鬧鬼之事,好像真的發生了些什麼,搞得人心惶惶。這不,前任莊主的其中一位兄弟便請來了法師上山,正在外面弄驅鬼之類的儀式呢。”
“哦?”聽到這句話的白行歌頓時來了興趣,並讓阿竹把他帶到聲音傳來的地方。
只不過他們才剛出門,走沒多遠,就見到穿着藍色道袍的‘法師’,手裏搖着銅鈴,口中念念有詞,從月門處拐進了小院。
林千瀾給白行歌安排居住的地方是個裝修得挺氣派的大院,院內不僅有他一間客房,包括謝璟深和他手底下的人,似乎都在被安排在這座院子內。
穿着浮雲山莊標誌性紫色服飾的男人從遠處小跑到白行歌身邊,一臉抱歉道:“咱們山莊最近鬧了不平靜,前陣子請來的法師正好今夜給莊裏做個凈化,打擾公子休息,萬分抱歉。”
白行歌笑了笑,語氣溫和回道:“不會,我覺得還挺好玩。”
說著,他又看向了正抓着冥幣胡亂揮灑的楊法師。
白行歌看着那輕薄的冥紙在空中盪了幾圈才飄落在地,輕笑出聲。
有件事,他自進入浮雲山莊至今就一直疑惑着。林青河作為鬼靈確實存在着,先不提他為何在進入山莊后忽然消失,但這據聞鬧鬼鬧得大家不得安寧的山莊裏,他卻是連一隻孤魂野鬼都沒見着。
像浮雲山莊此等匿於山林之中的大地方,莊裏若有幾隻遊魂,是再正常不過之事。
可一隻鬼都沒有見着的話,事情反而顯得不太對勁。
搖晃着銅鈴的楊耀一路做着誇張的動作,撒完冥紙后,又提着桃木劍在空中比劃。
至少在旁人看來是如此。只見他劍指之處,突然颳起一陣朝反方向壓去的邪風,在一眾不明真相的圍觀之人看來,就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楊耀的桃木劍給擊飛了。
一路隨着楊耀過來的人自然是被他的舉動給唬住了,紛紛露出驚嘆聲與不敢置信的表情。而這下子,山莊裏有鬼的事情,也似是更加得到了驗證。
白行歌在長廊處,不動聲色地看着他們一群人。
這姓楊的法師倒也不完全沒真本事,至少有一雙能夠看得見鬼靈的陰陽眼,並且還擁有養小鬼的能力。
在白行歌眼中,楊耀桃木劍揮舞的地方,確實有幾位不過六七歲大小的孩童在那裏,配合著楊耀的動作,偽裝出似有野鬼被擊中的效果。實際上,他們與桃木劍之間一直保留着適當的距離,只偶爾利用微薄的靈力,製造出一些奇觀異象,矇騙周圍的人。
偏偏那些不知真相的人還將楊耀當成了能力極高的法師,望着他的目光滿是崇拜,口中的吹捧更是接連不斷,彷彿楊耀是哪方下凡的神仙。
白行歌又有了新的疑惑。
莫非,此為有心之人製造出來的一場鬧劇?
他正這麼想着,那群人的後方突然又傳來一陣吵雜聲。隨着人群的疏散,一名看起來約莫十一二歲大小的男孩瘋瘋癲癲地闖入了院子。
男孩身上穿着材質精細的褐色衣裳,目光渙散,瘋狂襲擊着周圍的人。他身體看起來不算壯碩,力氣卻大得好幾個成年男子都抓不住。為了躲避他的攻擊,方才還聚集在一起的人瞬間作鳥獸散,尖叫着逃離躲避。
白行歌看着被人亂腳踩爛的院中花草,有點心疼。
“大膽妖孽,有我楊耀在此,竟還敢鬧事,看我怎麼收拾你!”在慌亂的人群中,楊耀氣定神閑的模樣讓他看起來更加高深莫測。他也不急不忙,拿着桃木劍又開始比劃着手勢。
而在這混亂間,邊上悄悄圍觀的白行歌不小心與鬧騰的男孩四目相對。後者步伐一頓,竟忽然轉移了目標,朝着白行歌的方向衝來,甚至還張牙舞爪,面目猙獰得彷彿見到了殺父仇人那般。
而這一對眼,白行歌又是一愣。
雖然他們的目光只有非常短暫的接觸,但只憑一眼,白行歌就能夠肯定男孩身上並沒有受到邪祟侵染的跡象。
如此想着,白行歌又下意識朝楊耀看去。
男孩奔跑的速度很快,甚至看起來還有些武力底子,腳步輕輕一踏瞬間就來到了白行歌面前,手握爪狀就要朝他襲來。然而在他的攻擊落到白行歌身上之前,突然像是被人揪住了后領那般,朝後仰去,手指也抓了個空。
明明還是個孩子,但抓住他的人卻半點也不手軟,在拎起他后直接將他拋回原來的位置,也不在意他這麼一摔會不會摔出什麼事情來。
白行歌坐在椅子上從頭到尾都沒有動作,面上完全沒有劫後餘生的驚慌,反而還略微訝異地看向來人。
白行歌身旁的阿竹默默收回已經聚力的手,不悅地看向忽然橫插一腳的謝璟深。
阿竹除了遠遠見到謝璟深的第一面之外,再見到他之時,心裏總是會下意識對他產生一種不知從何而起的敵意。謝璟深對白行歌的粗暴舉止可能是其中一個原因,但他心裏卻深深地覺得不僅如此。
在白行歌和謝璟深相視不語的時候,院裏的楊耀已經用一條串滿符咒的紅繩綁住了林青裕,口中念念有詞后,又拿着桃木劍在他身上虛虛一劈,隨即手划劍指在他眉心重重一點:“退!”
白行歌抬起還不怎麼使得上力的手,把站在自己面前的謝璟深往旁邊撥了撥:“別擋着我看戲。”
然後他就見到小少莊主在被楊耀這麼胡亂弄了一通后,不僅神奇般地安靜了下來,甚至還閉上眼睛失去了意識往後倒去,被在邊上等候已久的幾人扶住。
周圍人看着楊耀的眼神更加崇拜了,其中一位看起來頗有威嚴的中年男人走到他身邊,語氣嚴肅詢問:“楊大師,纏繞我們裕兒身上多時的惡鬼,是不是已經被處理了?”
楊耀還抬手在額頭處抹了抹不存在的汗水:“我只暫時將它從小少莊主身上逼退,但難保它還會再回來。要想阻止它繼續作亂,可能得直接將它收服或消滅才行。”
“讓我探探那邪祟往何處逃了。”說著,他又從掛在身上的布兜里取出了個羅盤。羅盤躺在他掌心瘋狂地轉了許久,最後指定了一個方向。
白行歌看着楊耀一行人浩浩蕩蕩趕往的地方,彎着雙眼笑了。
那不是去他房間的路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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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金之氣:大家好,你們可以叫我月老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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