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1990

哈利喜歡夏天。

因為在德思禮家，哈利只能穿他的表哥——達力不要的舊衣服，而他的表哥最多的衣服就是夏天的T恤，特別是在長胖了之後，以前的T恤全都扔給了哈利。他甚至能做到一天換一件了。

而小惠金區的夏天並不那麼炎熱，因此他給鄰居修剪草坪的時光並不是那麼難熬。

他的姨媽，佩妮德思禮，要求哈利在假期出去賺錢以支付他的住宿費，哈利也並不是不樂意，因為他總可以在結束工作后回家之前的一小段時間裏，偷偷地去房子附近的公園裏玩一會兒。

哈利並不會去那些玩具很多的空地，因為不止是達力，許多孩子都會去那裏玩，而他們會向達力告密，告訴他他們家的小奴隸哈利波特又在偷懶不好好乾活了，接着達力就會添油加醋地告訴他的爸媽，這會讓哈利迎來幾天的禁閉。

哈利只會去離公園不算遠的他自己的遊樂園，他會穿過長長的，一人多高的雜草叢，來到一個放着許多銹漬斑斑玩具的荒蕪空地，那些早已被淘汰的玩具被哈利扶起來，他小心翼翼地擦掉灰塵，彷彿那是什麼精美的禮物。

這兒還有一顆巨大的樹，上面有一個哈利盪鞦韆時發現的樹洞，就在緊貼地面的地方，平時會被哈利用雜草蓋着，大概有一個電視機那麼大，足夠一個小孩鑽進去——那裏是哈利藏匿寶藏的密地。

就像往常一樣，哈利鑽進樹洞裏，用雜草將外面的洞口重新擋好，低頭查看他的東西是否還在原來的地方。

這個洞比外表看起來更加巨大，幾乎可以比得上哈利住的碗櫥——去他媽的碗櫥，這裏可棒呆了。

正當哈利忙着排列他的收藏品的時候，上面突然傳來一聲叫喚：“喂！”

哈利迅速轉頭，本該被雜草覆蓋的洞口敞亮無比，從那探進一個腦袋，逆着光，他看不太清晰那是誰。

有人來了！哈利心臟嘭嘭直跳，他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有人發現了他的秘密基地，這可不好。

哈利的大腦飛速運轉着，他還沒來得及說話，洞口的腦袋又叫道：“你在這幹什麼？”

這是個很稚嫩的聲音，聽起來和哈利差不多大，應該也是附近的孩子，哈利支支吾吾地回答：“我、我剛剛在樹下睡覺，一轉身不小心掉進這個洞裏了。”

洞口比洞底高出許多，洞裏又這麼暗，上面的人應該完全沒發現他在底下幹什麼，那麼首先，一定要讓這個人對他的秘密基地生不出興趣。

“是嗎？”上面的小男孩果然對這個洞興緻缺缺，反而揚聲問：“你是誰，我好像沒見過你。”

“我——我叫哈利，哈利波特。”哈利大聲回答他。

“波特？”上面的小男孩疑惑地反問，“附近沒有一家是姓波特的。”

“沒有，我是借住的。”哈利氣呼呼地說。

“哦，原來這樣。”小男孩回答，“那麼波特，不如你先上來？”

哈利點點頭，背在後面的手將他的收藏品草草撥回樹根搭成小洞裏，然後裝作剛從摔倒中爬起來的樣子攀向洞口。

一隻穿着長襯衫的胳膊伸了進來，洞口的男孩不自在地輕聲說：“抓着。”

哈利握住那隻手，對面的男孩瘦極了，他們的兩隻手交握在一起時哈利簡直覺得兩個人的骨頭隔着兩層薄薄的皮互相摩擦在一起，可是下一瞬間，這隻骨瘦嶙峋的手將他拉了上去。

“謝謝。”哈利低頭拍拍自己身上的土。

“我從沒見過你。”對面的小男孩再次開口，他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哈利，過長的T恤和長褲，看起來完全不合腳的運動鞋，他太熟悉這種裝扮，一下子就猜出來這並不是哈利自己的衣服，“你是來投奔親戚的，這幾天？”

“不。”哈利咕噥道，“我從一出生就在這。”

“是嗎？”男孩再次皺起了眉頭。

哈利抬起頭同樣打量了他一眼，對面的男孩看起來比他高不少，穿着同樣不合身的女式襯衫，和挽了幾道的肥大長褲，皮膚蒼白，長着英國人少見的黑色頭髮和眼睛。

哈利說：“我也從沒在附近見過你，你是誰？”

“西弗勒斯。”男孩飛快地說著。

“西弗勒斯？”哈利低聲重複了一遍，“我沒聽過鄰居有姓西弗勒斯的——”

“這是我的名字，你這個小傻蛋。”西弗勒斯粗暴地打斷他。

“好吧，我不知道，我怎麼知道這是你的姓還是名字。”哈利生氣地說，他決定自己並不喜歡這個看起來咄咄逼人的臭小子。

“斯內普。”西弗勒斯小聲地說。

“什麼？”哈利沒聽清。

“我說我姓斯內普！知道了吧！”西弗勒斯氣急敗壞地說。

西弗勒斯並不喜歡提起他的姓，因為整個蜘蛛尾巷都知道斯內普家是個不太平的家庭，男主人天天酗酒，暴打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而斯內普家的小子也是個古里古怪的怪胎，沒人願意和他玩，即使是爛泥堆一般的蜘蛛尾巷。

哈利看起來毫無反應：“哦。”

這下西弗勒斯真的奇怪了：“你沒聽過嗎？”

蜘蛛尾巷沒有人不知道斯內普家。

“沒有。”哈利心不在焉地四處打量着，“事實上，我還不知道這是哪兒。”

真正冷靜下來后，哈利才發現這裏不太對，雖然這棵大樹上同樣吊了一個鞦韆，可樣子不對，除了鞦韆外哈利的那些玩具也消失了，而且仔細看看，甚至連周圍的樣子也不太一樣，這裏並不是他的小惠金區秘密基地。

“什麼叫不知道這是哪兒？”西弗勒斯警惕地說。

“也許你會覺得我是個瘋子，因為達力總這麼說。”哈利聳了聳肩，“但在我身上經常發生一些奇怪的事情，我想，突然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跑到其他地方也許也不算一件怪事了？”

西弗勒斯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你也是個巫師？！”

“巫什麼？”哈利愣了一下，“我聽見你剛剛說‘也’了，是說你也經常會，你知道的，有怪事發生？”

“你是個巫師。”西弗勒斯篤定地說，小孩子的友誼也許來得就是這麼快，他剛剛的敵意完全消散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種找到同類的興奮，他從地上撿了片葉子放在手心裏，那片夏日翠綠的葉子漸漸抖動起來，自己折在一起，變成一隻鳥的樣子，西弗勒斯輕輕一抬手，那隻葉子變成的小鳥在哈利驚訝的目光中飛向他的頭頂，停在他鳥窩一般的頭髮里不動了。

“太酷了！”哈利激動地讚歎。

西弗勒斯的臉頰也因興奮而微紅着，他覺得自己可能又找到一個朋友，不會叫他怪胎怪物的，於是他有些驕傲地說：“當然，巫師最棒了。”

“我也能這樣嗎？”哈利指了指頭頂，他甚至不怎麼敢動。

“也許，要看你聰不聰明，不過這對於我來說再簡單不過了，甚至連魔咒都不用說。”西弗勒斯說著。

“魔咒……又是什麼？”哈利問。

“你什麼都不知道？”西弗勒斯狐疑地看着他，“你的父母一點都沒告訴你嗎？”

“他們都死了，我借住在姨媽家。”哈利回答。

西弗勒斯立馬說：“抱歉。”

“這沒什麼。”哈利無所謂地說，“我已經習慣了，從我記事開始就沒見過他們，佩妮姨媽說他們出車禍了。”

“所以說，你能和我講講巫師的事嗎，斯內普？”哈利期待地望向西弗勒斯。

西弗勒斯抖了一下：“我想，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哈利聳了聳肩：“那麼你也可以叫我的。”

“好吧，哈利。”西弗勒斯從善如流地接受了，“比起講故事，我想現在對你來說更重要的事是你該怎麼回去——話說回來，你在哪住？”

“薩里郡小惠金區。”哈利老實回答。

西弗勒斯搖了搖頭：“沒聽過，這兒是蜘蛛尾巷。”

哈利同樣搖了搖頭。

小孩子的世界大概就這麼點兒大，幾道街口，幾棟房子，便已經到頭了，除了家以外的世界都是陌生又可怕的。

但哈利看起來無所謂極了。

西弗勒斯感到奇怪：“你不擔心回不去嗎？”

“事實上。”哈利嘟囔着走向鞦韆架，“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回去——你要一起坐着嗎？”

西弗勒斯躊躇了一下，還是走過去同哈利一起坐在鞦韆上，但他其實並不是一個喜歡和別人有過多身體接觸的男孩。

哈利盪了起來，綁在高大樹枝上的鞦韆，每一次搖晃都帶動樹葉沙沙作響。

“可是我也沒辦法收留你。”西弗勒斯小聲地開口，他想了想，如果自己也有個這樣的機會離家出走，他會毅然決然地離開嗎？不，男孩依舊割捨不下他的母親，就算那個往日溫柔和藹的母親變成了一個只知道哭的軟弱女人，“小孩子在外面沒法一個人生存的。”

“你不是說我是巫師嗎？”哈利賭氣地踢着地，鞦韆晃了一下，西弗勒斯空着的那隻手慌亂地繞過哈利抓住另一邊的繩子，這樣看起來好像後者正窩在他的懷裏，而哈利對此毫無知覺，只是繼續氣呼呼地說著，“巫師不應該是無所不能的嗎？”

“甘普變形法則五大例外之一。”西弗勒斯低下頭看着哈利亂蓬蓬的腦袋頂，乾巴巴地說，“魔法並不能變出食物。”

哈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行吧，你懂得真多。”

“我還是走吧。”哈利垂頭喪氣地跳下鞦韆，“我已經出來太久了，本來在打掃完格瑞斯坦太太的草坪后就該回去了，我是偷偷出來的。”

“回去？”西弗勒斯也趕忙跳下鞦韆追上去，“你知道要怎麼回去嗎？”

哈利站在樹洞的洞口回頭望向他：“大概是這個洞吧，你不就是在這發現我的？”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說道：“下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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