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1991

九次實驗

“十三分鐘。”西弗勒斯把地上的懷錶撿起來，算了算時間，把表收進口袋吐出一口氣，“就這樣吧，都記下來了嗎？”

“當然。”哈利揚了揚手中的筆記本，“不再繼續了嗎？”

西弗勒斯瞥了他一眼：“你發現什麼了嗎？”

“老實說，沒有。”哈利捧着本子乾巴巴地說，“我們在1991年呆了三個五分鐘，三個十分鐘，三個十五分鐘，但從你的表來看，每次同等條件下1971年過去的時間從二十分鐘到兩個小時不等且完全無規律可尋。”

“或者說，這就是我們的發現。”西弗勒斯聳了聳肩，“所以根據推斷可以確定的是，我本人在1991年不會有任何變化，但我所在的1971年在飛速向你靠攏。”

“是的……所以——”

“所以停下吧，哈利。”西弗勒斯平靜地說，“就算我們再做一百次實驗也不會得出什麼結論，你不能否認他就是遵循某種規則的同時保持混亂的。”

“如果我們是什麼懸疑小說的男主角，”西弗勒斯用一種略帶嘲諷地語氣說，“這大概只是作者挖了一個故弄玄虛的坑又沒辦法自圓其說罷了。”

哈利鬆了一口氣，他掃掉鞦韆上的雪，把筆記本墊在屁/股底下坐了上去：“真高興你終於想開了，我們為此浪費太多時間了，本來能聽許多故事呢。”

西弗勒斯哼了一聲：“好啊，就從那個光着屁/股坐在我胳膊上，眼淚鼻涕全凍在臉上的可憐小男孩講起吧。”

昨天哈利被西弗勒斯抱回樹洞的時候幾乎變回了剛出生幾個月的樣子，又圓又胖的一小團窩在西弗勒斯懷裏，臉頰上到處是因為寒冷而結凍的口水鼻涕或是眼淚——天殺的自己小時候怎麼這麼多口水！

西弗勒斯把他抱進樹洞，等了近半個小時哈利才變回原來的樣子，哈利幾乎將會說的所有髒話都說了個遍而西弗勒斯就在旁邊咧着嘴樂了半個小時。

“西弗！”哈利抓起一團雪丟過去，“你可太討厭了，你一開始就打算看我笑話的吧？”

西弗勒斯愉悅地說：“我可沒有。”

他走去鞦韆，同哈利一起坐在上面，蹬着地晃了晃，從頭頂的樹枝上掉下來幾簇雪。

“就像是有人專門為我們準備的。”西弗勒斯輕聲說，“卻同時為我們做出了限制。”

“你是指這些不對等的時間嗎？”哈利漫不經心地問。

“‘它’像是想把我們綁在這棵樹上，不能走遠——我發現你變小的速度同時與距這棵樹的距離，以及在1971年呆的時間長短有關——也不能在不對的時間呆得太長，這是在限制我。”西弗勒斯的聲音輕得像在自言自語。

“這個樹洞乾淨暖和也沒別人發現。”哈利補充。

“彷彿真的只是簡單用來讓我們兩個見面。”西弗勒斯微微側臉看向哈利，“同時，不能真的插手改變什麼，因為有規則約束。”

安靜了一會兒，沒有人說話，也許他們都在思考這個假設的可能性。

“為什麼一定要現在弄懂他呢。”哈利學着西弗勒斯之前的口氣揶揄他，“你也不是無所不知，就像你知道魔法的存在，但不知道它為什麼存在一樣吧。”

哈利用一種輕飄飄的語氣說：“可這並不耽誤我很感謝‘它’，或者說‘她和他’。讓我遇到你，西弗。”

西弗勒斯愣了幾秒鐘，把臉扭到另一邊乾巴巴地說著：“別好像說得我像是為你付出了什麼東西一樣。”

“不，已經足夠了。”哈利看着西弗勒斯，眼睛亮得像是夏夜的螢火蟲，或是海面上那盞引路的燈，“除了你，誰願意給我講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呢。”

“你會有更多朋友的。”西弗勒斯不自在地嘟囔，“我們能見面只是因為這個不穩定的樹洞。”

“嗯——”哈利晃着腳，發出一陣思考的輕哼，看起來天真又快樂，“就像愛麗絲不小心掉進一個樹洞裏，跟着兔子先生進行了一場奇妙的冒險——這種感覺，你懂嗎。”

“你在說愛麗絲夢遊仙境嗎。”西弗勒斯哼哼。

“所以你就是那隻帶着懷錶的兔子。”哈利側頭望向西弗勒斯，看起來想費力地描述自己那種感覺，“你和其他人不一樣，像是帶着我做了一場美夢，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的那種，我卻依舊為此感到開心。”

西弗勒斯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他微微低着頭，帘子一樣的黑髮從頭頂上耷拉下來，遮住一半隱隱發紅的臉頰。

“你可真是個容易滿足的小子。”他嘟囔。

“我還以為你能聽出我這是在誇你。”哈利不滿地輕哼。

“真抱歉，我還不知道有一種誇獎是說我像只兔子呢。”西弗勒斯勾起嘴角。

“這只是種比喻！”哈利用拳頭錘他的肩膀，“真是的，讓我們忘掉他們吧，你還沒有和我說過，在霍格沃茨怎麼樣？”

“很棒。”西弗勒斯很罕見地用了個表達極致的描述詞，臉上的表情愉悅了一陣，又想起什麼般微微皺起鼻子，“除了你那個嬌生慣養、驕傲自大的爸爸，總是圍着莉莉打轉。”

哈利瞥他：“這時候又是我爸爸了？”

西弗勒斯哼了一聲。

“真想看看他是什麼樣子。”哈利喃喃自語，“你覺得他可能來這兒嗎，如果我不能離開樹洞太遠的話。”

“那你要怎麼向他介紹自己？”西弗勒斯冷笑着說，“對他說‘嗨你好我是你未來的兒子哈利’嗎？”

“就是簡單地遠遠看一眼！”哈利申辯。

“那你不如直接照照鏡子來得快。”西弗勒斯無所謂地說，“鑒於他和你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你根本不懂！”哈利跳下鞦韆，在空地上來回走了兩圈，接着氣沖沖地對西弗勒斯吼，“你根本不懂沒有父母的感覺！那感覺——糟糕透了的感覺！”

“或許。”西弗勒斯平靜地說，“但有我這樣的父母也不是什麼值得羨慕的事情。”

“可你總不用住在碗櫥。”哈利垂頭喪氣地坐回鞦韆上，“我真希望他們還活着。”

西弗勒斯沉默了一會兒，淡淡說：“而我卻常常幻想如果他們不曾影響我至深會怎樣。”

“你說你的父母在你還是個嬰兒的時候就過世了。”彷彿才剛剛意識到這個問題，西弗勒斯猛然抬頭，視線刷地掃到哈利臉上，“可是你是個小嬰兒的時候——幾乎是我們剛從霍格沃茨畢業。”

“……對，如果你說的波特真的是我的父親的話，他應該在剛剛畢業的時候就和媽媽生下了我，並且很快去世了。”哈利補充。

“可是就算他們去世了，你的祖父母應該依然健在。”西弗勒斯滿臉狐疑地說，“波特是個衣食無憂的少爺，他的父母至少現在還活着。”

西弗勒斯當然記得每周都要飛向格蘭芬多長桌的那隻滿載糖果的貓頭鷹，波特總是興緻缺缺地把那些源源不斷的關愛分給同學，並且抱怨家裏總是給他寄來這些小孩子才吃的玩意兒。

聽着那邊長桌几乎掀翻屋頂的笑聲，西弗勒斯不是不嫉妒，並不是指那些糖果點心，而是屬於波特的那個美滿家庭，他嫉妒得要發瘋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的祖父母在我小時候可能也不在了，不然不可能把我放在佩妮姨媽——也就是莉莉的姐姐還是妹妹的麻瓜家庭里是嗎？”哈利猜測。

西弗勒斯的額角青筋在哈利說“莉莉”的時候跳了兩下，又儘力讓自己恢復正常，他依舊有些粗聲粗氣地說：“可能是吧，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你根本不是莉莉和詹姆波特的兒子，你只是姓‘波特’而已。”

哈利沒理他，只是兀自說著：“我想知道我父母到底是怎麼死的，我也不相信是因為車禍——所以，西弗，你覺得有什麼徵兆嗎？”

“不知道。”西弗勒斯硬邦邦地說，“可能等你上了霍格沃茨后就可以查一查。”

西弗勒斯覺得自己奇怪極了，他早已無比相信哈利晚了自己二十年，卻無法把那個已死去許多年的莉莉和曾在這座鞦韆盪到至高點時鬆手，讓自己如同秋葉一般飄落的小女巫聯繫在一起。

“所以我就說她才不是你媽媽！”西弗勒斯脫口而出。

“好吧！”哈利瞪着他咕噥，“這個話題我們沒法兒再說了。”

西弗勒斯猛然回神，瞥他一眼：“我還以為你要和我爭論個結果呢。”

“打嘴仗可沒什麼意思。”哈利埋怨，“你總是有道理。”

西弗勒斯不自覺地翹起嘴角。

一陣冷風吹來，哈利打了個寒戰，他沒辦法再穿得更厚了，否則一眼就能被人看出來，本來在盛夏季節穿外套和長褲就足夠惹人注目了。

“冷嗎？”西弗勒斯低下頭問，“我們去樹洞裏？還會暖和點。”

哈利皺緊眉頭吐出一個字：“不。”

“……我只是想在和你多呆一會兒。”他在心裏補充，除了你我可誰都沒有了。

西弗勒斯沒說什麼，他看了一眼歪在自己肩膀上的黑腦袋，思索了一瞬，解開自己的外套將身邊乾瘦的小男孩包進懷裏，好似一個擁抱。

“這樣會好點嗎？”西弗勒斯有些不自在地小聲問。

哈利彷彿受驚般顫抖了一下，愣了幾秒才結結巴巴地回答：“嗯——好、好多了——”

他緊張地攥緊拳頭僵在鞦韆上，從後背到臉頰都騰起一陣熱意，好半晌才想起來道謝。

“沒什麼。”西弗勒斯輕輕地回答。

哈利感到暖和，並不僅僅是身體上的，而是源於心底，他自從有記憶起就從未接受過來自他人這樣的身體接觸——除了挨打，而且也不經常。

或許人類的皮膚上也被賦予某種可被感知的情感，當他們與世界接觸時，並不僅僅可以從聽、看、聞中有感而發，清風的撫慰，雨點的滋潤都是小哈利感受外界的鑰匙，就像此時，他覺得自己好像完全可以感受到西弗勒斯了。

他被一隻溫熱的手臂攬住後背，不太舒服，有點硌人，卻感到自己被緊緊擁住了，西弗勒斯上了霍格沃茨之後新買的那件大衣不算小，但他們必須在寒冷中依偎在一起，才能讓兩個人都堪堪裹進去。

哈利感受到一種奇異的安心，彷彿自己又變成一個小嬰兒，像昨天那樣趴在西弗勒斯的懷中，又像重新縮進媽媽溫暖的肚子裏——這也許是他對於那個面容模糊的母親為數不多的記憶。

“西弗？”哈利紅着臉叫了一聲。

“又怎麼？”西弗勒斯問，“還會冷嗎？”

“不，我只是——”他發不出聲了，停了一會兒，從鞦韆上跳下來，頭也不抬地雙手環着西弗勒斯的脖頸撲入他的懷裏。

——這樣就更對了。哈利長長舒了一口氣。

他們薄薄的胸膛緊緊貼在一起，以及沒有衣領覆蓋的側頸、互相熨帖的大腿。

這下換西弗勒斯僵坐在鞦韆上，他雙手微微懸空伸着，像是不知道該放在哪才好，哈利正擠在他兩個膝蓋間，他們幾乎毫無縫隙地貼在一起，哈利腦後翹起的小捲毛搔着他透紅的耳垂，帶來一陣陣惱人的癢意。

不同於哈利，西弗勒斯僅僅是感到有些難為情。

“這樣會更暖和。”哈利在西弗勒斯頸窩中說著。

“——你可真是。”西弗勒斯找不出詞兒了，他無奈地用懸着的手攏了攏大衣，抓住衣服邊把他們搭在哈利後背上，之後擁住貼緊他的身體，真的給了哈利一個擁抱。

“你還沒從小嬰兒的狀態中恢復過來嗎。”西弗勒斯揶揄他。

哈利懶洋洋地回答：“誰說不是呢。”

“死皮賴臉的小子。”西弗勒斯下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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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哈利終於可以滾蛋見到大的那個了，我好開心，不枉我大白話瘋狂推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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