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聞人夜知道他不願意示人以弱。
這是江折柳的習慣,並不會因對方是誰而更改,但在此刻,他並沒有遮擋自己的情緒,而是少見地放縱了自己。
聞人夜抱着他,低頭吸了一口天靈體的氣息,隨後不經意地一抬眼,見到對方整整齊齊的書架上,與他視線齊平的一本書,上面寫着燦金鮮艷的一串大字:
《名器尺寸排行錄》
聞人夜:“……!”
這麼刺激的嗎?
小柳樹難道連這種書都看嗎,真不愧是修真界第一博學之人。
他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重點錯了,又想起對方說自己技術差,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片陰雲,覺得對方博覽群書,會嫌棄自己雖然是正常的,但他感到自己的尊嚴被挑釁了,隱隱地有些炸毛。
江折柳察覺到了對方情緒的異樣,貼着他耳畔低聲問:“怎麼了?”
聞人夜說不出口,但他炸毛,還有些不甘心,充滿挫敗地將那本書從架子抽了下來,凝望着上面的書名。他想了想,斟酌着問道:“名器?”
江折柳似乎猜到了對方在看什麼,但他並沒有將小魔王的情緒變化和這本書聯繫起來,回道:“有興趣?”
聞人夜神情複雜地盯了一會兒封面,不知道是該說有,還是該說沒有。他伸手環住對方的腰身,掌心隔着衣衫箍緊,勾勒出對方的身形。
小魔王有點不服氣,咬了一下他的耳尖,含糊地道:“你早就研究這種事?因為這個你就嫌棄我?”
他的氣息熱乎乎的,從江折柳的耳尖咬下來,有點酥麻。
“……什麼事?”江折柳沒太聽懂。
小魔王炸毛炸得越來越厲害,他用堅硬的角磨蹭着對方,不知道什麼時候放出來的長骨尾甩了過來,鑽進衣衫里,去繞他的腿。
骨尾硬梆梆的,是魚骨形的,邊緣的骨刺被收斂了起來,一片冰涼的貼着大腿。
江折柳怔了一下,之前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尾巴:“拿出來,磨得慌。”
他的身軀被小魔王嬌里嬌氣地養着,連略微粗糙的布料都刺痛,何況這種堅硬的骨尾,鈍鈍的骨節在他腿上刮蹭,隨隨便便就把肌膚磨紅了一片。
小魔王沒說話,按着他的肩膀非要親過來。那本書被他單手攥着,封面都抓得發皺。
江折柳讓他親了一下,被這條尾巴蹭得哪兒哪兒都不對勁。他伸手揪住小魔王的領子,抬眸問道:“又鬧什麼?哪來的脾氣……”
“你試過別人的尺寸沒有?”
江折柳:“……?”
有時候他真的想把這隻魔的腦殼撬開看看,裏面是不是裝得一大片海水,腦子長來彷彿是為了養魚的。
小魔王的語氣還特別委屈,可憐巴巴的:“你是不是因為覺得別人的尺寸更適合你,才嫌棄我的。”
“不是。”江折柳冷靜否認,“是你單純得爛,不關……”
他話語微頓,視線往下掃了一眼,平平淡淡地道:“不關配件的事。”
聞人夜呆了一下,感覺受到了巨大的暴擊,這他哪裏會撒手,恨不得就地跟小柳樹再次證明一下自己。
“而且。”江折柳繼續道,“你不覺得讓人族來承受這種東西,還是很欺負人的么?”
聞人夜:“……”
他說得好有道理,生氣都顯得自己任性了。
“我能跟你搞在一起。”對方沒有篩選詞彙,用了最簡單的話語,“屬於我身體素質好,有英雄父親的潛質。”
他講話還是一如既往地涼颼颼的,帶一點兒微不可查的冷幽默。
小魔王被打擊得抬不起頭,趴在他脖頸間,就差掉兩滴淚哭一下了。
但他貼到了江折柳的鎖骨邊,賊心不死地解開他領口上嚴嚴實實的扣子,抱着對方猛吸了一口,黯然神傷地道:“難道你在馬車上說得那些都是騙我的嗎?”
馬車上?
江折柳下意識回憶了一下。他臉色一黑,磨了磨后槽牙,冷淡地道:“你自己做了什麼,心裏都沒數?”
兩人情有獨鍾天作之合的氛圍僅僅能維持那麼一會兒,一談到原則性的床上問題,就開始矛盾重重、分崩離析。
聞人夜有點心虛,那些話確實是他半哄半逼才讓對方說出來的。
江折柳那時候頭昏腦漲,好哄得很,只要被頂難受了就會流眼淚——像是生理反應,那畫面簡直讓人犯罪。
聞人夜就犯了這種不能詳細說說的罪。
他悶聲蹭着對方的肩膀,雙角上血紋發燙,情緒未平,不甘不願地道:“那你還會一直跟我搞在一起嗎?”
小魔王顯然沒有精選詞彙的習慣。
江折柳:“……”
“不說話是什麼意思。”聞人夜不高興,“這就難住你了?說到底,你還是嫌棄我的尺寸不合適,你是不是有別的理想型?”
江折柳已經猜測出他腦子裏發散到了什麼內容了,他拍了拍對方的手臂,道:“書拿來。”
聞人夜乖乖地遞給他。
江折柳接過這本字體燦金的書,當著對方的面翻了一頁,轉過來給他看,面無表情地道:“當世之名劍,凌霄劍也有入榜,故而刊印之處送來一本樣書。”
聞人夜:“……哦。”
他想了想,道:“名劍就名劍,為什麼要寫名器。”
“其他神兵也有收錄。”
小魔王硬着頭皮道:“武器的尺寸有什麼好排行的!”
江折柳:“……所以呢,你覺得什麼好排行?”
聞人夜不說話了。
他心虛,但莫名其妙又委屈,總覺得不是自己的錯,可就算髮現這書只是個誤會,他也已經被江折柳的嫌棄之情打擊到了,抱着他不撒手。
魔族的骨尾蔫兒壞地鑽進大腿根內側。
江折柳被磨得不舒服,伸手握住對方的魔角,力道很輕地敲了一下:“尾巴,拿出去。”
小魔王不聽話,他最近不聽話的頻率越來越高了,自己很有主意的樣子。
江折柳平靜地恐嚇道:“再用尾巴纏着我,我就帶着崽子跑了。”
聞人夜:“……?”
這個劇情聽上去有一點熟悉,不知道對方是不是跟自己講過?
江折柳雖然飽覽群書,但在通俗故事話本上的口味還是永恆一致的,讀書口味停留在了“霸總模式”上,帶球跑的書也看過好幾本。
“到時候魔界的少主就會被我教壞。”江折柳說得很正經,“會討厭你的。”
聞人夜忍不住道:“他本來就討厭我。”
江折柳:“……什麼?”
他怎麼不知道這回事?
恐嚇無用,江折柳只好改換套路,嘆了口氣道:“你給我磨破皮了。”
偷偷摸摸的小尾巴頓時僵住。
“疼。”江折柳誇大其詞,“從剛才就疼。”
骨尾心虛地鑽了出來。小魔王不出聲,討好地蹭了蹭他,親親他的耳朵根。
“不能再這樣了。”江折柳嚴肅道,“你能不能像以前一樣,不捨得爬床?”
聞人夜馴順地搖了搖頭,十分動心然後拒絕了。他想了想,又湊過來親他,小聲道:“你能不能一直跟我搞在一起。”
江折柳:“……”
他有些後悔之前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仔細地選擇用詞了。
他盯着小魔王漂亮且充滿執着的紫色眼眸,不得已敗下陣來。
“……行,搞。”
聞人夜被安撫好了,本想湊過來再討要一個甜甜的吻,結果被對方躲掉了。江折柳從他的懷裏鑽出來,面不改色地整理衣領袖口,提議道:“既然來都來了,去看看界膜怎麼樣了。”
這裏就是修真界離界膜最近的地方。
江折柳有一種奇妙的直覺,他總覺得,渺雲山妖族的魔化,和界膜的破碎,說不定都是同一個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只不過這個人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
————
渺雲山最高之處,還有未化的冰雪。
雪色覆蓋山巔,從無人踐踏的雪地邊緣,開了幾朵禦寒的小花。
江折柳重新踏足此地,覺得這裏也是一樣的分毫未變。
小魔王不喜歡這裏,他覺得這裏氣溫太低。剛剛便從隨身的儲物法器里取出來一件外披,給江折柳遮得嚴嚴實實。
他的儲物法器里好像一大半都是江折柳的衣服,方便他隨時築巢。
界膜是無形的,但通過靈氣流向,是可以查看的。
江折柳觀察了一會兒,從靈氣流動的方向里尋覓片刻,找到了天際的界膜修補處。
上面覆蓋著他的氣息,帶着冰雪道體的痕迹。
乍一看並沒有什麼問題。
江折柳抬起手,試探地觸摸了一下無形的界膜,他感覺到熟悉的靈氣纏繞上指尖,似乎鍥而不捨地想要回到他體內。
但他沒有接納,而是拒絕了。
冰雪道體留下的靈氣覆蓋在界膜上,如果它有思想、會說話的話,應該能表達出可憐兮兮地、想離開的意願。
因為界膜裂縫處,消耗靈氣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以江折柳的眼力,可以簡單地判斷出此刻的情形……他所留下的修補之處,恐怕維持不了多久,大概也就跟小魔王被道種影響的進程差不多,都屬於讓人焦慮的類型。
根本不給他留時間。
聞人夜看不懂,但不妨礙他能從觀察對方的神情中得到方向。
看來情況並不是很樂觀。
“不應該是這樣的。”江折柳道,“有人對修補之處做過其他處理,而且那個人實力不弱。否則以我當時的修為,是可以將裂縫完全修好,不會有這種情況。”
“……那個人,懂得如何觀察界膜裂隙?”
“嗯。”江折柳沉思片刻,“可以排除掉很多人。能知道這種方法,年紀應該不小……這不是年輕人容易獲知的知識。”
但他暫時想不到合適的人選。
就在他凝望着靈氣流動的時候,一股充滿排斥感的、讓人反胃噁心的琴聲從渺雲山上響起。
江折柳腦中嗡嗡作響,朝着琴聲傳來之處尋覓過去,只見到一塊石頭。
準確來說,是隱藏在雪地里、平平無奇、微不足道的一塊空腹石,裏面記錄了一曲定時循環播放的琴聲,以渺雲山的靈氣維持。
不知道是誰彈的,真的刺耳至極。
江折柳忍着噁心感,將這塊石頭撿了起來,險些就要吐出來。
這也太難聽了。
不僅難聽,還蘊含著音修的功法力量,只不過一聽就不是什麼正派功法,邪氣十足。
但這東西顯然跟魔界無關,因為魔族的整體音樂水平局限在兒歌,基本五音不全、常常曲不成調,更沒有音修的門類傳承和教育系統,想培養出來一個都費勁。
江折柳只細細地聽了一截,就覺得腦海亂糟糟的,好像被影響了一部分神智,開始頭疼。
琴聲戛然而止。
他抬眼望去,看到小魔王凶氣四溢地捏碎了石頭,道:“這玩意兒根本不能聽。”
“……走火入魔都是輕的。”江折柳往他肩上靠,氣息不穩地附議,“揣魔族的崽會孕吐嗎?”
小魔王愣了一下,乾巴巴地答:“不會吧……”
“可我好想吐……唔咳咳……”
他什麼都沒吐出來,只是咳嗽了半天,生理性眼淚沾濕了眼睫。
咳嗽聲劇烈地響了一陣子,伴隨着那股噁心反胃卻吐不出來的感覺。江折柳難受得要命,眼睫濕漉漉的,唇瓣被他自己咬破了。
下唇往外滲血珠。江折柳舔了一下,被腥甜的血腥氣刺激得還是想吐。
他沒力氣了,趴在小魔王懷裏,被他抱得穩穩噹噹的,眼角發紅,頭暈目眩,耳朵里都是剛剛那段雜音。
聞人夜着急地過濾魔氣,將魔氣過濾成靈力,再探入他的體內,給他順着胸口裏的那口氣,並且不停地穩定着對方的神魂。
江折柳慢慢地緩過來了。
他眼前的世界逐漸清晰,耳邊的雜音也消退了,情況逐漸地好轉過來。
但聞人夜還是感覺他沒有力氣,不由分說地把人抱了起來,扭頭下山,一邊走一邊譴責道:“怎麼能這麼難聽!”
在魔族的心中,會樂器這一點,其實是很上檔次、很有逼格的。畢竟他們不會,他們會的就只有打架,以及關於打架的各種延伸方面。
江折柳也沒精力跟他說自己能走了,反而習慣了對方的懷抱,懶洋洋地窩在他懷裏,聲音有氣無力地:“只是琴聲難聽,你怎麼沒事?”
……靈魂質問。
聞人夜咽了下口水,心虛地道:“可能是因為我修為高,身體強健,體質好。”
他低頭看了一眼小柳樹微微破損的唇瓣,和他泛紅的眼角,忍不住又咽了下口水,此地無銀三百兩似的補充道:“孕吐反應很少見的……在魔族。你不要因為這個就……就跟我生氣嘛……”
這是崽子的帳,怎麼能因為這個球,就被自己的愛人嫌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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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七夕快樂!我從群里聽來一個段子!
我對象說七夕陪我一天。
象說七夕動物園不放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