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007
客廳里通明的燈光將許音此時的狼狽照的無所遁形。
她忙將蜷縮的腿伸直,可小腿一陣麻痛,她險些叫出聲,手緊攥着才剋制住,平靜道:“這麼早?”
沈聽瀾目光從她的小腿上一掃而過,轉頭看向時鐘。
許音一僵,快十二點了,怎麼算早?
沈聽瀾好心地沒有戳穿她,只道:“我說過了,以後如果回來的晚,你自己休息就好。”
許音張了張嘴,很想問他去了哪裏,可開口卻是:“你喝酒了?”
沈聽瀾頓了下,點點頭:“應酬,難免喝了一點。”
許音看着他,沉默了下來,她其實也喝了,可他沒看出來。
“上樓?”沈聽瀾溫斂道。
許音點點頭,小腿麻痛的感覺逐漸過去,她跟在他身後上了樓梯。
只是將要到二樓的時候,她突然道:“和誰應酬?”
沈聽瀾聽着她像查崗一樣的語氣,和以往的她全然不同,腳步細微停了下,聲音有禮而疏離:“你不認識。”
話落,已經回了主卧。
許音在樓梯口站了一小會兒,看着他漸行漸遠的背影,胸口還殘留着酒氣的熱,她突然快步跟了上去:“沈聽瀾。”
沈聽瀾回首,眼前一道黑影衝上前來,唇上一麻。
許音踮着腳,扶着他的胸膛便吻了上來。
很淺淡的一個吻,只是唇碰唇。
他們之間即便沒有感情,可屈指可數的歡愛下來,身體卻還是很契合的。
然而仔細算來,這是他們婚後第一個認認真真的吻。
沈聽瀾眼底的清淺難得消失了,眉心微蹙,懷中的嬌軟惹得他身子一緊,直覺想要逃離太過親密的接觸,可下刻卻又覺得……唇角的酥麻、眼前許音沒有閉上的雙眼,莫名的熟悉。
下秒他突然反應過來,慌亂地隔開她,呼吸微緊:“許音!”而後才反應過來,“你喝酒了?”
許音舐了下唇角:“今晚LE慶功。”
沈聽瀾想到雜誌的事,抿了抿唇:“祝賀……”
“不要祝賀。”許音搖頭。
沈聽瀾:“你要什麼?”
許音深深凝望着他:“吻我。”
沈聽瀾眼神緊縮。
—“你要什麼?”
—“親我一下。”
過往的話莫名就鑽進腦子裏,惹得他臉色微白,眉頭緊鎖。
他剛剛說謊了,不是喝了一點酒,而是喝了不少,只是他習慣了用理智壓制混亂。
可前一秒翻湧上來的混亂險些將他的理智沖塌。
丈夫對妻子的義務,是有親吻這一項的。
他也答應過許音,像平常丈夫對妻子那樣對她。
此刻,她仍在看着他。
沈聽瀾指尖動了下,有種說不出的緊張,沉默很久,他腳步動了下。
許音突然笑了出來,眉眼一彎側過身去:“開玩笑的,先去洗澡吧。”
沈聽瀾一滯,如黑曜石的眼沉沉望着她,最終轉頭朝浴室走去。
直到浴室門關上,沈聽瀾站在鏡子前,緊繃的身子才終於緩緩放鬆。順手拿過一旁的漱口杯,卻在看見杯子上的海豚時頓了下。
許音似乎……很喜歡海豚。
這是沈聽瀾洗的最漫長的澡了,等到他出去時,許音已經在客房洗完了,此刻正背對着他躺在床右側,背影……孤零零的。
他抿了抿唇,莫名想到剛剛她撲到自己懷裏的模樣,心底像是……悵然若失?
沈聽瀾收回視線,想到今天機場看到的那個一閃而過的人影,嘲諷一笑。
想多了。
……
LE總編辦公室。
許音穿着件黑色軟呢上衣、高腰半裙站在落地窗前,背影玲瓏有致,正出神的看着樓下的車水馬龍。
她一直知道沈聽瀾是個極負責的人,他娶了她就不會輕易離婚。
所以,她能輕易的說“離婚”倆字,仰仗的就是她知道他不會同意。
可是,當宋暖暖回來后,她連任性說“離婚”的資本都沒有了,因為她怕他會同意。
昨晚,像個懦夫一樣逃避着可能的真相。
“總編!”門外兩聲敲門聲,楊念有些激動的聲音傳來。
許音收起情緒,轉過身去:“怎麼?”
楊念拿着手機走到她跟前:“總編,昨晚回去后我託人幫我查了查,沒想到還真查出了些蛛絲馬跡。”
許音不解:“什麼蛛絲馬跡?”
“發在群里的那個極品啊,”楊念眼冒星光,“柳熙是請不到了,可是昨天那個極品在模特圈沒什麼名,估計出場費也不高,三周年人物能請來的話,哪怕只看臉銷量都不會低……”
說著,她在手機上點了兩下:“聽說他姓沈,網上的資料不多,但有人看見過他在睿京大樓出入過,咱們和睿京也算同根同宗,昨天看他去機場接客戶談生意,說不定是那兒的員工……”
“停,”許音打斷她,“你說,他去機場接客戶談生意?你怎麼知道?”
“我看見了啊,”楊念一臉莫名,“我出機場大廳時,正看見他和幾個老外上了輛黑賓利……”
許音一滯,沈聽瀾常開的車就是黑色賓利。
所以他昨天真的是去談生意,而不是……接宋暖暖?
他沒有對她說謊?
許音感覺自己的心臟快速跳了兩下,好像沙漠裏快要乾涸而死的魚突然得到了幾滴水一樣。
一廂情願久了,吃到一點兒不苦的東西,都覺得甜。
“總編?總編?”楊念在她眼前揮了揮手,“封面人物的事……”
“楊念,”許音正色下來,“見過睿京國際的總裁嗎?”
“我哪有那機會,”楊念癟癟嘴,“不過聽說姓沈……”餘下的話停在了嘴邊,她愣愣看着許音,艱澀補充,“沈?”
許音點點頭,拍了拍她的肩膀。
楊念默默離開,她剛剛說了什麼?出場費不高?
看着楊念獃獃的背影,許音剛要轉身,辦公室門又被人打開了,楊念拿出一張邀請函遞給她:“對了總編,過幾天有個星熠秀,特地送來了邀請函。”說完,再次愣愣離開。
許音垂眸看着邀請函,恰好辦公桌上的手機響起,她順勢拿過,卻在看見屏幕上倒映出的女人帶笑的臉時一頓。
“可真沒出息。”她低低呢喃一句,接通電話,“喂?”
“臭小子呢?”沈意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
許音拿開手機,看了眼號碼,又聽在耳邊:“大伯,現在是上班時間,他在睿京。”
“我當然知道那臭小子在睿京……”
許音笑了下:“那大伯就是想我了?”
“屁!”沈意聲音一揚,下秒低咳一聲,“把你送來的東西都拿回去,不用你可憐我。”
許音挑眉:“我送的?”
“你以為我不知道?”沈意冷哼,“那臭小子能想到送花……”
他正說著,被一旁特護的聲音打斷了:“沈先生,香梨性涼,您不能吃梨,快放下!還有,您脊柱受過傷,不能站太久……”
許音乾脆坐到沙發上,耐心聽着。
沈意和特護又說了些什麼,好一會兒才不自在地重新拿起手機道:“你都聽見了?”
許音:“一字不落。”
沈意安靜很久,“啪”的一聲掛了電話。
許音輕笑一聲,摩挲着手機。
她不知道沈聽瀾和父輩的關係,只知道,沈聽瀾很少去探望沈意。
有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和沈意很像——都是被沈聽瀾提供了近乎完美的物質,卻從不放哪怕一點關心。
今天也不忙,算來上次去錦山還是兩周前。
想了想,她拿過車鑰匙起身走了出去。
……
許音當年被許青松接回去時,許青松給福利院捐了好大一筆錢,佔據了媒體頭條好久。
許音賺錢后,也先後給福利院捐了不少錢或物,只是後來院長去世,她便鮮少回來了。
福利院就在錦山下,許音開車經過,順便在福利院門口停了一停。
當年銹跡斑斑的鐵欄杆大門早已換成了寬敞的自動伸縮門,小平房也變成了一棟棟小三層的白色宿舍樓,遠處的廣場、近處的綠植,還有時不時傳來的孩子的歡聲笑語……
許音只站在門口沒有進去。
“實在不好意思,這兒沒辦法手機支付……”一旁老人的聲音傳來。
許音循聲看過去,小超市裏一個滿面風霜的老人站在那兒。
而老人面前是個身姿修長的男孩,那男孩穿着寬大的黑色長款外套,鴨舌帽遮着頭,黑色口罩擋住了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也被帽檐遮擋住了,手中正拿着一瓶喝過的水。
那隻手很漂亮,肌膚細膩,蒼白得晃眼,食指帶着一枚戒指,樣式很普通,只是上面鑲嵌了一顆紅豆大小的紅寶石很奇特,像一滴血。
許音不覺多看了幾眼,才看向老人。
那個老人,她是認識的,在她還沒被許青松接回去的時候就在這兒了,只是那時老人總是推着小車來賣零食和水,她沒有錢,更多的時候眼巴巴的看着。
老人看見了,偶爾會偷偷塞給她一些小玩意。
許音笑了下,快走幾步上前,拿出現金:“我替他給吧。”
老人為難的神色瞬間舒展,接過錢連連點頭。
男孩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吸引,轉過頭來,帽檐下的眸子懶懶的打量了她一眼。
許音趁着老人找零的功夫,對男孩頷首一笑:“這兒多是孩子,老人不會用智能手機。”
說完,她接過找零放進口袋,轉身朝停在不遠處的車走去。
只是手剛放在車門上,身後夾雜着幾分無辜與古怪的聲音傳來:“姐姐。”
許音微微皺眉,轉身正看見剛剛的男孩站在她眼前。
男孩晃了晃手中的水:“謝謝。”
許音禮貌頷首:“不客氣。”說著就要拉開車門離開。
男孩卻突然抬頭,帽檐遮擋住的雙眼暴露了出來,上下打量了一眼她。
他的眼神放肆,可雙眸艷如桃花,眼波如露水,乾淨澄澈,不含雜質。
並不惹人煩厭。
然而下秒,男孩看了眼左手食指的戒指,徐徐開口,嗓音譏誚:“身材真好。”